“呃……唔……咳。” 葉雅琪十分不自然地干咳了一下。
韓育陵稍稍側(cè)過頭看向他,隨即又把視線移返水族箱,這是最新一樣能讓他感覺心思平靜的事物。
如果可以選擇,韓育陵不會浪費時間去嘗試放空思緒,他可以用這個時間回家聽歌或看書,那至少對他的工作有幫助。然而,今天早上情緒突然的變化讓他產(chǎn)生了危機(jī)意識,在這之前他只有在發(fā)噩夢驚醒后才會這樣,所以不會有人看見他突然沒來由地哭泣和嘶吼。要是今早的情況嚴(yán)重些,他或許會沒辦法控制自己,所以他不能冒再發(fā)生一次的險,他必須找到一個可以讓自己真正放松的方法。
“我在這里應(yīng)該不會打擾你吧?”韓育陵說道。
“哎喲!我不是這個意思啦!我哪敢說你打擾我啊!”葉雅琪走到水族箱前,和韓育陵相距一只手臂的距離。
“老師,都這么晚了你還不回家嗎?那位助理小哥呢?”葉雅琪接著問道。
“助理是幫我處理和工作有關(guān)的事務(wù),我現(xiàn)在不是在工作。”韓育陵面無表情說道,他專注地看水族箱內(nèi)的一對神仙魚,長長的鰭像極了京劇的頭飾。
“哦……”葉雅琪點頭沉吟,他見韓育陵不怎么搭理他,便放肆地盯著他瞧,瞧他棱角分明的瘦削臉龐,品味他肌肉線條剛毅的脖頸。
“說到魚啊!我老爸的家鄉(xiāng)養(yǎng)了一池子的錦鯉,有白的、紅的、紅白的,看著超開胃!小時候我看著看著就問我爸說今晚我們吃哪一條?結(jié)果屁股挨了他一巴掌,他說那鯉魚是有靈性的,吃了要倒一輩子的霉!”
韓育陵聽著沒覺得特別好笑,但默默在心里落了筆記,這是葉雅琪第一次向他提到父親。他對于別人和親生父母相處的點點滴滴很感興趣,他畢竟有個兒子,會想多學(xué)習(xí)如何當(dāng)個好父親,但這種事他都不會主動問,他擔(dān)心會不小心問到別人的死穴,因為他自己就是個例子。
葉雅琪見韓育陵沒反應(yīng),便再接再厲:“后來我爸他生病住醫(yī)院,住了好久都沒病好,我就問他,老爸你是不是偷偷吃了鯉魚?那你可得一輩子住院啦!結(jié)果啊就被他按在膝上揍得我哇哇大叫!旁邊好多人在看,現(xiàn)在回想起來真是丟臉?biāo)懒耍 ?
“那病好了嗎?”韓育陵看向葉雅琪。
葉雅琪怔了怔,他見韓育陵的神色似是真的很關(guān)心,忍不住在心底罵自己口不擇言,開玩笑也該找個可以從頭笑到尾的嘛……
“那一次之后他是精神了不少,第二天就出院,可是后來還是入院,我那時五歲,嗯……老媽說爸爸是末期癌癥,就這樣。”葉雅琪聳聳肩,他看韓育陵開口要說話,連忙在胸前搖手道:“不用安慰我或覺得過意不去什么的啦!我沒在意!老爸他留給我和老媽很多美好的回憶,他雖然死得早,可是想到他我都只記得美好的事情,不會傷心。”
葉雅琪既然這么說了,韓育陵便收回到口的話,他再看向水族箱,想著葉雅琪剛剛那番話。葉雅琪會這么想,并且現(xiàn)在性格這么樂觀,想來是他有個同樣很樂觀的母親了,他的母親沒有活在痛失丈夫的悲痛,而是引導(dǎo)著孩子往正面想。
韓育陵不自覺低下頭自我反省,他提醒自己下一次和兒子見面必須比現(xiàn)在開朗百倍、千倍。
兩人之間陷入奇怪的沉默,葉雅琪由于緊張而想不出總是信手拈來的玩笑話,他摸頭撓腮,抓癢頓腳,好不容易想到一個冷笑話了,韓育陵卻比他先一步開口。
“謝謝。”韓育陵抬起頭,半轉(zhuǎn)過身面向葉雅琪,嘴角輕輕地?fù)P起,這笑容雖然淺,但葉雅琪覺得和之前看到的都不同,這一次韓育陵笑得很自然。
可是……葉雅琪壓根不知韓育陵在謝什么?他張著嘴不知所措。
“你的笑話很好笑。”韓育陵搖頭,幫葉雅琪解了圍。
“哈哈哈……不用客氣……”葉雅琪尷尬地左顧右盼,他感覺韓育陵好像是要走了,突然滿心的舍不得,希望再多聊幾句,于是便干脆不多斟酌,開口就說了個不經(jīng)大腦的話:“老師,你姓韓哦?我還以為你姓蘆誒!你和蘆先生應(yīng)該是親戚什么的。”
韓育陵沒回答,他掏出名片夾,兩指夾著張名片遞給葉雅琪。
葉雅琪后知后覺自己問了白癡問題,他真想找個地洞鉆,還好韓育陵的名片給了他圈轉(zhuǎn)余地。他看了看名片上的全名和頭銜,一邊歡喜著自己終于知道了YZ老師的全名,一邊借題發(fā)揮:“老師你那么年輕就當(dāng)副總裁,真厲害!”
“不年輕了。”韓育陵語氣平淡。
“我猜猜,老師你最多二十七!”
“我三十二。”
“騙人!二十七我是故意猜多了,老師你明明就只有二十五歲的樣子。”
韓育陵禁不住嘆了口氣,嘴角的笑容卻沒有斂去。
“這話對我來說并不是恭維。”
“才不是恭維!我實話實說……”葉雅琪扁起嘴。
韓育陵突然惡作劇心起,故意板起臉孔瞪葉雅琪,沉聲道:“所以你是覺得我一點副總裁的樣子都沒有嗎?”
“啊?”葉雅琪反應(yīng)激烈地大叫,“沒有!我不是這意思!哎喲不要這樣坑我啦!我道歉就是,你別生氣,別生氣好不好?”
韓育陵看他雙掌合十像拜神一樣地拜自己,頓覺忍笑忍得有點辛苦,正想結(jié)束惡作劇,大堂突傳來感應(yīng)器的聲響,隨即便是急促的腳步聲,小炯很快就來到跟前,氣喘吁吁地道:“老師……您怎么……沒有回……”
小炯說到一半見葉雅琪在場,連忙站直身子,調(diào)整了下呼吸,換個公式化的語氣說道:“老師,蘆先生找您。”
“嗯。”韓育陵點頭,他預(yù)料到了會這樣,他不久前告知小炯說會自己回家,小炯大概是這么通報給了蘆紹宗,蘆紹宗沒等到人回家,自然就興師問罪,看小炯喘成這樣,一定是跑遍了公司大樓才來到這里。
“好,這就去,你開車吧。”韓育陵說道,他知道這種情況是沒法堅持自己開車回去了,有一就有二,小炯一定會擔(dān)心他又一次沒有依言回家。
葉雅琪跟在韓育陵身后幾步送他,那保安跟得比他緊,他沒辦法貼上前。
葉雅琪見識過蘆紹宗怎么在乎韓育陵,所以絕不可能是因為公事傳喚韓育陵,若換成是其他什么人找韓育陵,他覺得自己會忍不住當(dāng)‘護(hù)花使者’,不讓人有機(jī)會打擾韓育陵。
韓育陵走出門時停了停腳步,轉(zhuǎn)頭對那個跟得讓自己有些不舒服的保安道:“他住的是206號房,拿后備鑰匙給他。”說完就跨上停在門前的車。
葉雅琪在后面聽得清楚,他大聲道謝,盡管韓育陵的車子已揚長而去。他跟著在原地歡呼,換來保安的側(cè)目和冷言冷語。
葉雅琪才不理,韓育陵居然知道他的房號,雖然可能只是因為韓育陵是個完美主義者,什么細(xì)節(jié)都要知曉,并且記性很好,但葉雅琪還是為此而亢奮難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