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羅雷!克羅雷!”外面的人群開始大呼小叫了,酒館的人們紛紛踐踏出去,你推我搡地擠在只開了一半的門頁,誰也出不去。“這群賤民。”男爵評論道。街道兩邊聚集的人群密度更高了,完全沒有任何空隙,于是四個朋友只好站起身來拉直了脖子往窗戶外觀望。楚蘭伯爵盡管假裝自己對克羅雷領(lǐng)主并不感興趣,但仍然情不自禁地在人頭上方尋找馬車。隨著人們歡呼聲的接近,一輛馬車終于緩緩進(jìn)入了人們的視野。克羅雷是一個棕色頭發(fā)的年輕人,他的頭略微伸出窗外,微笑地向熱情的人民揮手致意。有些人再跟著馬車跑,試圖摸一下他的手套。
“你看到他了嗎?”楚蘭虛弱地說。
“是啊,就像看到魔鬼一樣。”男爵承認(rèn)道,“他會把舊城區(qū)所有懵懂少女的心拐走的,看他笑得多么美!”
“他會讓高弗雷滾蛋的,我就知道。”本尼迪克特這樣說。
“你的白蘭地。”莫斐的好奇心得到滿足后回過神來,把酒杯遞給男爵,但后者根本無暇理會。莫斐覺得這個克羅雷領(lǐng)主和在銀劍村遇到的那個年輕人,好像叫喬治,沒有什么兩樣。腰纏萬貫,外表光鮮,讓人愛戴,但免不了像男爵這樣對下層民眾冷嘲熱諷。這不是一個明確的想法,而是模糊的偏見。偏見誰都會有,這是生長環(huán)境或生活環(huán)境潛移默化帶給人們的,莫斐的偏見一方面來自這個喬治,一方面來自灰葬男爵的冷酷和福克斯泰爾男爵的傲慢,除此以外還有對寶貴事物的蔑視,為了什么都算不上的“名譽(yù)”玩命,他不知道如果命都沒了,榮譽(yù)還有什么意義。韋斯利先生的高貴性情沒有影響到他對貴族的看法,因為莫斐仍然覺得他只是一個值得尊敬的老鄉(xiāng),像巴法羅神甫一樣。什么高弗雷,什么克羅雷,都是浮云。
“對了,你們好像都是在格雷邁恩國立大學(xué)上學(xué)的吧?”莫斐問道,可是他的同伴們對窗外的情況外毫不關(guān)心,盡管馬車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他們看著外面看著馬車屁股的人們。
“我只希望我父親有一天也能……”楚蘭呢喃地說。
“得了吧,路易,作為一個前國會議員,每年都領(lǐng)白吃的年金算待遇好的了。況且,這么多年來還沒有一個議員能重新掌權(quán),內(nèi)閣把他們看得很緊呢,不光是高弗雷。”福克斯泰爾男爵說。
“所以說他們需要我們這一代,朋友。”本尼迪克特插嘴說。
“需要?呸!我父親恨不得沒生我這個兒子,即便如果這樣他沒有繼承人。”男爵粗暴地做了個手勢,“我父親不喜歡男孩,他只愛我的姐姐,也從來沒給我過好臉色,從小到大,一年前我被他從銀松森林趕到這個連新鮮空氣都是奢侈品的鬼城市。我敢相信如果他能永生不死,是絕對會把財產(chǎn)死死鎖在柜子里,一起下地獄的。”
“你這是小孩子氣,雖然我也對我父輩的所作感到氣憤,但他們的遺憾無論如何都給了我們?yōu)樗麄冎匦芦@取榮譽(yù)的機(jī)會。想想看吧,如果我能想辦法使敬愛的父親能再次回到國會大廈……”
“那你就需要首先想辦法讓內(nèi)閣取消解散國會的敕令。”
“解散國會?”本尼迪克特奇怪地看了眼莫斐,他看起來好像什么也不知道,“國會……被解散了?”
“那是當(dāng)然,塞巴斯蒂安,否則你以為我們在哪上學(xué)?不解散國會,慷慨地吉恩國王是不可能給我們專門蓋一座大學(xué)的。”本尼迪克特從莫斐手中拿走白蘭地,喝了兩口。莫斐咚地一聲坐下了,腦子因為過度吃驚而暫時短路。
“瞧,所以我想我知道以后該怎么做了。明天我給他寫一封介紹信,然后試圖和他攀上關(guān)系,或者說讓他和吉爾尼斯城里的人物攀上關(guān)系,我能幫這個忙。你說的洛瓦敦夫人,她跟你關(guān)系還好吧?我可以把他介紹給她的沙龍。”
“唉,吹啦!她為我輸了這么多錢,尤其是暴露了我真實(shí)的經(jīng)濟(jì)情況而不滿,當(dāng)時我心情糟透了,沒談好,分手了。”男爵嘆氣道。
“那絕不能去她那里,福克斯泰爾男爵的朋友,啊,是絕對不會受到歡迎的。”楚蘭伯爵說。
“去你的。”
楚蘭站起了身,向大家告辭:“我想我必須回家告訴我父親這個消息了,他比我明智得多,他知道該如何結(jié)識一個高貴的,即將被引薦于內(nèi)閣的親王。愛德華五世,你可能因為他是前議員而看不起他,但無論如何,他是侯爵。”
“誒,誒!你們總是這樣急,先別走,坐下。”本尼迪克特嚷嚷道,這時好奇的酒客又回到酒館里了,但少了一半,一些投機(jī)者趁亂逃賬了,“今天我們都交了好運(yùn),我認(rèn)識了三個新朋友,雖然賠上了我的鼻子,但交情是什么也換不來的,為此我們干一杯!”
“干杯!”年輕人們說。
“還有,”本尼迪克特有點(diǎn)勉強(qiáng)地一口灌完一杯啤酒后,看到楚蘭又準(zhǔn)備走,急忙說,“福克斯泰爾男爵的勇氣值得所有有榮譽(yù)感的人舉杯,不是嗎?我們忘了向他表示敬意了,伙計們。看,連有異議的莫斐先生都同意了呢。”
“干杯!”年輕人們又說。
“我不信圣光,但我以這個世界上最高的東西的名義,也就是圣光黎明大教堂最高的鐘樓頂上的烏鴉糞起誓,如果它們能飛這么高的話,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我們忘記了。”本尼迪克特在三大杯后臉紅彤彤的,非常激動地站起來喊道,“是野心也好,還是榮耀也好,克羅雷領(lǐng)主今天進(jìn)城是因為什么?是因為他是國王的朋友,國王的宮殿雖然遠(yuǎn)在山中,但他沒有忘記我們,他派來了我們的救星,親王萬歲!”
“親王萬歲!”這次是整個酒館的人們一起歡呼舉杯,本尼迪克特的呲牙咧嘴吸引了每個人的注意。
“打倒高弗雷!”本尼迪克特啞著嗓子咆哮,臉上的傷讓他的這番動作更有感染力。
“打倒高弗雷!”人們也激動了,舉起了拳頭。
“但最重要的,先生們,是國王陛下關(guān)心著我們,因為克羅雷領(lǐng)主一定帶來了他帶給內(nèi)閣的好消息。國王萬歲!”這番夸大其實(shí)的話在這群醉鬼間起到了最好的效果。
“國王萬歲!”
“先生們,讓我們?yōu)閲醣菹碌慕】蹈杀 ?
“干杯!”整個酒館的人都悶頭咕咚咕咚地灌酒,本尼迪克特還沒喝兩口,就倒在桌板上,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