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是你用那個破地圖誤導我,我纔會......”蘇華拼命平息著自己的喘息,擡頭直盯著埃蒙。
“遲到就是遲到,沒有理由!犯了錯誤就必須接受懲罰,別告訴我你連軍人的服從命令都不會。”埃蒙絲毫沒有退避,回視著蘇華的雙眼,繼續面無表情地說。
“你!......好吧,我服從!說吧,什麼懲罰?”蘇華瞪了半響,忽然泄下氣來。看著這些站得筆直、一動不動的軍人,果然都是一副絕對服從命令的樣子,這啞巴虧也只能暫且記下。就知道送一張手繪的紙質傳統地圖來肯定有問題。
“很好。不過希望你以後回答我的問話,請用‘是’和‘報告長官’,這是最基本的。”埃蒙說完轉身向後,“西村出列!”
“到。”伴隨著一聲清脆的應答一個高挑的身影很快站了出來。是昨天在食堂遇到的那個扎著馬尾的男子。
“西村,告訴我們的新人,遲到的處罰是什麼?”埃蒙並沒有轉身看西村,仍是一瞬不瞬地直視著蘇華。
“報告隊長,機甲戰隊訓練遲到一分鐘,訓練場跑圈十圈。”西村的聲音很清脆,鏗鏘有力,很好聽,可是話裡的內容卻一點也不好聽。蘇華急忙環顧了一下這個如同一個體育場那樣寬闊得嚇人的大房間。繞著這個房間一圈大概是四百米,十圈就是四千米,剛纔埃蒙說遲到了22分鐘,那就是...天哪!蘇華尚未恢復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了。
“很好。”埃蒙點了點頭,頓了一頓接著說道,“不過我們不能讓別人說我們欺負新人,但是規定就是規定,也不能爲了你就例外。所以,220圈的處罰減半,再刪去10圈的零頭,你只需跑100圈就行了。沒有問題吧?”
蘇華臉色徹底慘白,100圈,四萬米的距離,幾乎可以媲美國際馬拉松比賽的賽程了。蘇華從來沒有跑過這麼遠的距離,不要說四萬米,就算是四千米,對他這個很少運動的研究人員來說,都足夠要了他半條命了。
“當然,既然你已經作爲機甲戰隊的一員,你的錯誤我們會一併承擔。所以,這100圈整個戰隊一起跑!”還沒等蘇華說出拒絕的話來,埃蒙又補上了一句,隨後傳來的整齊劃一的應答聲讓蘇華徹底絕望。
“是,隊長!”
蘇華看著這羣人,心一橫,脫口說道:“不就是四萬米嗎?我跑就是了。”說完也不等其他人回答就一口氣衝了出去。蘇華跑得很快,心裡都是憤恨,這種典型的欺負新人的事情也會在軍隊裡存在,更可恨的是這個埃蒙做得如此明顯,自己還完全無法反駁。
蘇華自認自己的速度不算快,可是一個人在前面跑著,卻根本沒有見到有其他人追上來,難道剛纔埃蒙說的一起跑是假的?蘇華回頭一看,發現剛纔那兩排人排成了一個縱隊,動作整齊劃一地保持著勻速慢慢地跑著,蘇華這纔想起長跑要勻速,急忙放慢了腳步。
呼……呼……,只不過才跑了15圈,蘇華已經完全聽不見其他的聲音了,他只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像是在耳旁拉著風箱一樣越來越響。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他雙眼直視著前方,緊咬著下嘴脣,機械地一步一步邁著步子,手臂幾乎擡不起來,只能貼在胸前小幅度地晃動著。身旁一個又一個人超了過去,機甲戰隊的人仍然保持著之前的隊形,沒有一個人落下,也絲毫沒有改變速度。蘇華不得不承認自己和這些經過正規訓練的軍人之間的差距,如果卡羅爾博士那張表上的150點是以他們爲基準的話,看來自己的確如埃蒙所說,可能遠遠不到100點。蘇華咬了咬牙,又努力提升了一點速度,如果連第一天的訓練都無法完成,還有什麼資格說出那個要當隊長的大話。
蘇華已經記不清現在是第幾圈,也壓根不記得機甲戰隊隊員們超了他幾圈了,好像才兩圈,又好像身旁一直有人不停地超過去,超過的人有些會回頭看他一眼,有些卻絲毫不爲所動,好像根本沒他這個人一樣。蘇華已經無暇顧及這些了,他大張著嘴,像是離了水的魚一樣努力汲取著空氣中的氧氣,舌頭很乾,空氣進出的時候澀澀的很疼,胸很悶,每一次呼吸時還有些鈍痛的感覺,這讓蘇華覺得自己的肺已經快被撐爆了。腿很酸,酸得他恨不得把腿鋸掉,每一次擡腿都需要蘇華用極大的意志力告訴自己“不能停,再擡一次,再擡一次就好了”。可是每一次擡腿時左腹部都會劇烈疼痛一下,蘇華就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天啊!快停下!你在做什麼?身體的的血糖數值超低,血液含氧量超低,心臟負荷過大,不不不!肌肉已經開始痙攣了!心臟負荷這麼大血液居然這麼粘稠,天哪天哪,你居然完全沒有補充水分嗎?這到底是在做什麼?這是一種新型的自殺方法嗎?我怎麼第一次就遇見這麼差的身體?”蘇華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腦袋,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少年清亮的聲音,聲音裡面充滿了驚慌失措,還有些手忙腳亂的感覺。
蘇華努力地睜大了眼睛,四處轉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想要知道是誰在和自己說話,可是看了一圈只發現自己的左邊跑著那個自大的埃蒙。蘇華想開口說話,可是喉嚨像是被刀子割過一樣,針扎般刺痛,只得放棄了開口的打算。
“停下!停下!你給我停下!”少年清亮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次的聲音更大,還帶著不可抗拒的命令感。
蘇華下意識地聽從了話語的指示,想要停下來,可是慣性卻讓他擡起了腿,蘇華急忙收回,卻感到小腿肌肉一陣劇痛,整個人天旋地眩,重心不穩朝前摔去。蘇華閉著眼睛屏住呼吸,等待身體摔到地板上的劇痛,卻沒想到落進了一個有力的懷抱中。睜眼一看,埃蒙皺著眉頭用力從身後環抱著他,看見他睜開眼睛,很快把他拉起來,把他的手環到肩上,另一隻手扶著他的背,帶著他快步走起來。
“劇烈運動之後不能驟停,會有危險。”
“真該死,我居然忘了劇烈運動不能馬上停下來,血壓剛纔都到臨界值了,快,多走幾步,慢慢停下來。”
埃蒙低沉的聲音和少年清亮的喊聲交織在蘇華的耳邊,蘇華有些茫然。“你是誰?”蘇華拼命嚥了好幾口唾沫,這才嘶啞著聲音輕聲問了一句。
“跑傻了?我是埃蒙。”
“天哪,你居然不知道本大人是誰?怎麼回事?伊恩大人難道沒有和你提到過本大人嗎?”
誰知這個問題問出又是兩個回答同時響起,吵得蘇華頭痛欲裂,他索性閉上眼睛和嘴巴,再也不開口了。管他是誰,恢復了再說吧。雖然蘇華並不習慣與人過分接近,不過這種時候,他也別無選擇,只能放鬆了身體,把全副體重靠在了埃蒙的身上,任由他帶著自己由快到慢繞著房間走圈。
蘇華沒再說話之後,埃蒙也沉默下來,那個清亮的聲音也沒有再吱聲。蘇華只覺得全身的骨頭都像被打散了似的,肺部的疼痛和喉嚨的刺痛仍在繼續,帶著點噁心的感覺。走了兩圈,埃蒙帶著蘇華來到了房間角落,把蘇華放倒在一堆柔軟的墊子上。蘇華閉著眼睛休息了一會,這才慢慢地撐著地面坐了起來。眼前突然出現了一瓶水,蘇華順著拿著水瓶的手朝上看去,看見那名叫西村的男輕男子面無表情的臉。西村看見蘇華擡起頭來,又把手裡的水瓶朝前遞了遞。蘇華默默地接過水,暗暗地腹誹,這地方的人怎麼都一個個板著個臉。
蘇華喝了一口才發現是蜂蜜水,幾口下去喉嚨馬上舒服多了,扭頭一看發現西村坐在了旁邊,於是朝他笑了一笑:“謝謝你。”
“不用。”西村遲疑了一下才說,“我叫西村瞳。你別怪隊長,隊長其實是個好人。”
“呵呵。”蘇華笑了一笑,並沒有接西村的話茬,“你已經跑完了?”
“嗯。”西村只是回了一個單音,就沒再說話。
“真厲害啊。”蘇華感嘆。
“這是最基本的,還不到我們每天訓練量的三分之一。”西恩轉頭嚴肅地看著蘇華,“你要是也想當機甲戰士,那就必須和我們一樣。”
蘇華撫了撫額,不知該怎麼說,這個西村怎麼總是這麼一本正經,三句話不到就能被他繞到嚴肅的事情上去。
這時已經走到遠處的埃蒙做了一個手勢,西村急忙站起身來,同時伸手把地上的蘇華拉了起來:“大家都跑完了。隊長召集去沖澡,然後繼續下午的訓練。”
蘇華在西村的攙扶下跟著大家走進角落的一扇小門,裡面是一個很大的公共浴室,汗流浹背的隊員們迫不及待地衝進去各自找了個噴頭開始衝起澡來。蘇華的疲倦感還沒有完全消失,全身無力,慢吞吞地跟在了大家的後面。蘇華沒有洗集體澡的習慣,又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很特殊,想了想還是脫下作訓服慢慢地挪到最靠外的一個噴頭處,想著隨便沖沖趕緊出去就好。身子一靠過去,自動感應噴頭立即噴出了水柱。
“住手住手!你居然淋冷水,你有沒有常識啊,超負荷虐待身體之後淋冷水?!你難道想半夜肌肉痙攣抽筋到死嗎?住手!”沉寂許久的清亮聲音突然又響了起來,蘇華全身一個激靈,本就被冷水刺激的身體這樣一嚇,小腿一軟,身體沒站穩,嘭地一聲撞到了牆上。
金屬牆壁的迴音放大了那本不算太響的聲音,衆人的視線都被吸引到了蘇華身上,一開始只不過是好奇發生了何事,視線卻集體被蘇華黏住。蘇華的身體肌肉雖然不明顯,可也是健康的體魄,關鍵是那一身細膩毫無色差的皮膚,令衆人羨慕不已。反觀其他人,身上到處都是受傷之後激光治療留下的色差帶,顏色斑駁參差,暗淡粗糙。
察覺到衆人的視線,埃蒙皺了皺眉走上前去,不動聲色地用身體擋住衆人的目光,背對著蘇華呵斥道:“你們磨蹭什麼?別浪費時間。”接著半轉過身冷冷地看著蘇華,“還有你,軍人的每一秒都是寶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