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言嫁妝頗為不菲,珍玩字畫銀錢首飾不算,鋪?zhàn)犹锴f也都是一等的,出息好的。
錦言請示過長公主,得到允許后,抽空見了鋪?zhàn)拥恼乒窈吞锴f的莊頭,這幾位都是衛(wèi)家的,打眼看上去,都還妥當(dāng)。
見了面,剛?cè)岵⑴e講了幾句,要他們按時(shí)將賬本和出息送過府來就都打發(fā)了,至于巡鋪什么的,暫時(shí)怕輕易不得出府。
等見過了這些明面上的,錦言再看李娘親私下給的產(chǎn)業(yè),不由得暗自佩服李氏的老到!
幾家莊子與嫁妝單子上的田莊要么緊挨著要么就是路經(jīng)途中,她根本不需要專門找由頭去這幾處,只需在去明面上的陪嫁時(shí)稍帶著把事兒就辦了。
鋪?zhàn)右嗳?,這首?店、酒樓、客棧和筆墨店,好巧不巧地與衛(wèi)家給的那些鋪?zhàn)右丛谝粭l街上要么就在一個(gè)方向上。
只那兩起宅子獨(dú)在一處,按李氏的打算這本就是條退路,與明面上的不挨邊兒,想也是特意之舉。
錦言有些不可思議,若說李娘親有能力得知衛(wèi)家嫁妝單子的內(nèi)容,她不懷疑這一點(diǎn),可是置地開鋪?zhàn)佣疾皇鞘彀雮€(gè)月就能完成的,就算她知道了嫁妝內(nèi)容,又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時(shí)間內(nèi)在合適的地方置辦下這些產(chǎn)業(yè)?
“這些產(chǎn)業(yè)不是才置辦的,一早就有的?!?
夏嬤嬤笑著解惑:“這里頭的田莊都是早年間三爺置的私產(chǎn),后來做了嫁妝給夫人的,三爺當(dāng)初是為了方便打理,就在族產(chǎn)周邊就近置辦?!?
在府中產(chǎn)業(yè)的眼皮子底下置私產(chǎn)?
果然最危險(xiǎn)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么做都可以不被發(fā)現(xiàn)?!
錦言加深了對傳說中爹爹的印象。
“府里頭一直不知道。只這兩間酒樓和客棧是夫人后來置辦的,也是巧了?!?
夏嬤嬤的相公一直給李氏打理著這些產(chǎn)業(yè),內(nèi)情再清楚不過:“酒樓和客棧是三爺出事后夫人開辦的,京城本就是各地走商匯集之地,這種營生又三教九流消息靈通,夫人……實(shí)指望能多條路子打探三爺?shù)南ⅰ?
夏嬤嬤的聲音低下去了,錦言也心有戚戚然,但愿衛(wèi)三爺吉人天相,早早晚晚有回歸的那一天。
“這些鋪?zhàn)幽镉H那里有什么打算嗎?”
“沒有,夫人說給了小姐就由小姐做主,這些年沒有音訊,夫人也不指望著這一處。”
夏嬤嬤微微嘆口氣:“大通街這邊多是達(dá)官貴人行走,三爺是落難之人……夫人在南門那里還有家客棧?!?
錦言默然,南門多販夫走卒,衛(wèi)三爺遭海難失去財(cái)產(chǎn),或許流落底層也說不定,失蹤是最令人煎熬的,雖說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可是看不到希望,得不到有效的信息,一次又一次地尋找,一次又一次地失望,生生能把人逼跨了,而這樣的日子,娘親過了十五年!
她既沒跨掉,也沒有憔悴失色,反而愈挫愈勇,堪稱小強(qiáng)中的戰(zhàn)斗機(jī)。
自己又能幫點(diǎn)什么忙呢?錦言暗自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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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牛山,青黛與蒼黃相錯(cuò)橫雜,高原上,北風(fēng)忽烈烈吹得正急,片片落葉被風(fēng)卷成團(tuán),打著滾兒在原野里跌跌撞撞身不由己地奔跑著,須臾又被拋掃到空中,四處飛散。
隱隱地一陣急促地馬蹄著傳來,兩只成年鹿惶惶然,慌不擇路從樹林中竄出,在草叢中疾馳。
幾匹快馬在其后追來,犬叫馬嘶,荒寂無人的草場立時(shí)充斥著圍獵的緊張。
兩頭鹿跑得更快了,忽然在前方分開,分別跑向不同的方向。
“快!”
“別讓它們跑了!”
馬上的捕獵者七嘴八舌地喊著,紛紛縱馬狂追。
一匹黑色駿馬沖出,馬上的青衣騎士抬弓射箭,一只雕翎又快又狠,正射在前方鹿的右后腿上,奔跑的鹿一個(gè)趔趄,載倒后強(qiáng)撐著又向前跑,速度卻慢了許多。
青衣騎士射出箭后,輕撥馬頭,向著另一頭鹿急追不舍,黑馬如疾風(fēng)而去,馬上騎士再次搭弓,瞄準(zhǔn),射擊,鹿應(yīng)聲而倒,獵犬狂叫著奔了過去,撲上去撕咬住要掙扎著逃走的鹿。
“好樣的!侯爺好射技!”
“哎呀,子川你好歹給我留一頭?!?
一行人湊過來,下人們快手快腳地將兩頭鹿收拾了,掛在馬上,那些獵物有獐子、狐貍、野兔等,兩頭鹿顯然是最大只的。
“給你留著?我倒是想呢,剛才不一直沒出手嗎?”
黑馬上的青衣騎士正是永安侯任昆。
“行了行了,知道你箭法高明!”
說話的是定國公世子桑成林,“管他誰獵的呢,見者有份,鹿肉少不得你一份!”
眾人哈哈一笑,緩馬而行。
“子川厲害我是知曉的,今兒倒是被無痕驚著了,一直以為你是個(gè)文弱書生,沒想到這騎射也端是了得!”
桑成林側(cè)頭看向著一身水藍(lán)青衫的水無痕,面露驚嘆。
眉眼精致如畫的水無痕展顏微笑,如美玉耀目:“世子過譽(yù)了,僥幸而已?!?
“無痕客氣了,誰不知赤狐狡捷,我倒是想僥幸一把呢!”
對于水無痕的自謙,桑成林不以為意。
“無痕早年也是練過的。”
永安侯接過話題:“只是他性喜安靜,不耐煩打打殺殺的,這次是被我硬拉來的。”
“水公子是高人不露相,倒是成林大哥今天收獲不豐啊?!?
一旁明國公府的三公子呂亦安打趣,今日這次圍獵的召集者。
“哈哈,你這臭小子,居然敢來埋汰我!”
桑成林笑罵一聲,舉了馬鞭作勢要打:“你大哥我今日就沖這兔子來的,怎的!”
“大哥沖兔子來的?小弟怎么聽到嫂夫人下達(dá)的是獵狐的指示呀!”
跟著澆油的是康王世子金偉豪。
“哼,你哪只耳朵聽到的!”
桑成林斜睨了一眼:“怎么我只聽到我家均哥兒想要只小兔子!要不,我盯著那兔子追什么!要的是它窩里的小崽兒。有沒有狐貍和鹿肉不打緊,若是沒有這幾只兔子,那才是真正的麻煩!”
哥幾個(gè)不約而同地想起桑成林的兒子桑好均,那可是個(gè)難纏的小鬼,惹了他,恩,的確會很麻煩……
估計(jì)均哥兒一掉金豆子,老定國公又會提著棍子滿府追桑成林。
暗吸一口涼氣,怪不得桑世子今天一門心思的只管掏兔子窩。
“沒辦法啊,小孩子就喜歡這些,等你們生了兒子就明白了。”
幾個(gè)人瞧著桑成林一臉不耐煩的嫌棄,實(shí)則是*裸地顯擺,恨得牙根癢癢卻無話可說,除了水無痕,其他人都成了親,康王世子金偉豪和明國公家的三公子呂亦安只得了個(gè)閨女。
小孩子不都一樣的,做什么還得等生了兒子才能知道!
眾人忿然……
水無痕淡淡地笑看,一直沒言語。
大家也早習(xí)慣了他這幅樣子,總是溫和淡然,卻又帶著有分寸的疏離。
倒是永安侯看了看那一堆擠在一起肉乎乎軟塌塌的小兔子崽兒……短短的小絨毛下露著灰粉粉的肉皮兒。
在明國公府的別院里,烤了鹿肉熱熱鬧鬧吃了酒,眼見著時(shí)辰不早,眾人返城。
等進(jìn)了城要各自打道回府,永安侯與桑成林做了一路。
任昆突然開口:“分我兩只?!?
“什么?”桑成林不明所以。
見任昆指了指那堆兔子,不由一愣,“你要小兔子崽子兒?!”
“嗯,均哥兒要不了那么多?!比卫ゲ焕硭疽忾L隨過去抱了兩只。
“任子川你要它做什么?”桑成林瞪大了眼睛:“你府里又沒有小孩兒!長公主又不喜歡這個(gè)!”
“呱噪!”輕輕吐出兩個(gè)字,任昆撥馬要走。
“哎,你先別走!呂亦安想請請你,有點(diǎn)小事想要你幫忙?!鄙3闪置∷?。
“就知這小子沒安好心,什么樣的小事他搞不定還要通過你來找我通氣?”
“我聽他嘮嘮了幾句,好象吃了點(diǎn)虧,想找回場子。確實(shí)不算大事,不過我不方便出面,他想求你幫把手?!?
“行,讓他安排吧。明個(gè)兒會忙些,后日吧,地方由著他定?!?
任昆沒猶豫,既然桑成林開了口,怎么著面子都是要給的。
“那我明天知會他。”
桑成林點(diǎn)點(diǎn)頭,壓低聲音:“是不是今兒這獵物分得不太夠?要不,把我那些給你?那小兔崽子沒一兩肉,不夠塞牙縫的?!?
“誰說我要吃的!”任昆揮揮手,“快回吧,均哥兒要等急了。”
不吃你要兩只沒睜眼的兔崽兒做什么!
桑成林暗自納悶,與任昆道別回府。
永安侯任昆與水無痕并馬齊行,小廝護(hù)衛(wèi)們擁簇在前后。
“無痕,”任昆略有些踟躕:“我想與你討樣?xùn)|西……”
水無痕微微一笑,如月華投過花影:“是那赤狐?”
“是,百里嫂夫人念嘮桑大哥有些日子了,若不是天不冷毛色不亮,桑大哥早就張羅圍獵了。那赤狐皮只適合做個(gè)女人用的圍領(lǐng),你留著用處不大,我想跟你討了送給桑大哥?!?
任昆語氣中透著幾絲商量:“這畢竟是你的獵物,等回頭我再尋幾張好皮子補(bǔ)給你?!?
“侯爺說笑了,我的就是你的,一張赤狐皮我哪會有什么舍得舍不得,”
夜色下水無痕肌膚如白瓷瑩瑩,“只是,這狐是我獵的不是你獵的,卻是送不得的?!?
永安侯默了默,歉然頜首:“無痕說得是,是我欠思量?!?
他方才只想著替兄弟分憂,卻忽略若這狐是他獵的,送予百里嫂子自然無礙,說起來也是兄弟情誼,可這赤狐是水無痕親手獵到……
水無痕是什么身份?
定國公世子夫人又是什么身份?
(猜,永安侯要小兔子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