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囁嚅了一會兒,抬起頭,看向沖著我笑得很很古怪的老爹老媽,很艱難地說道:“那啥,事情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我不是要錢買房子或準備結(jié)婚了,我是,是,是想讓我老爹幫助我們進入地府,呵呵,呵呵” 聽我說完,我老爹老媽的笑容當時就凍結(jié)在了臉上,表情錯愕地直視著我,都傻了。 半響,我老爹才緩過氣兒來,看著我有些結(jié)巴地說道:“你說啥,再、再說一遍。” 我苦笑了一下,將我們在雅爾市經(jīng)歷的那些事兒,包括我們加入龍脈特工及我們和黎叔兒的關(guān)系,統(tǒng)統(tǒng)都說了一遍,聽得我老爹老媽的表情那是相當?shù)募m結(jié),讓我很是心疼,一旁的慕容雨嫣和冷小煙也顯得很是不忍,畢竟,讓父母送自己的兒子下地獄,換了誰,都會精神崩潰的。 我盡量說得簡短一些,象我們在雅鹿山遇到的那些游尸和尸蟲的事兒,我都一語帶過,不想再刺激我那面色慘白的老爹老媽。 我說完了,我老爹老媽誰都沒有說話,我們也都沒敢吱聲,怯生生地看著那神情黯然、憔悴的老兩口。 我父親緩緩地站了起來,茫然地在原地轉(zhuǎn)了一圈,然后才步履蹣跚地走到我跟前,看了我一會兒,突然撕開我的襯衣,兩眼直直地望著我胸前那塊外形像雞的金鑲玉,看著看著,一巴掌狠狠地扇到了我的臉上,打得我是呆若木雞,要知道,從小到大,就算我和姐姐把家里的房子點著了,老爹都沒有打過我們一下啊。 打完我,老爹是老淚縱橫,踉踉蹌蹌地走回到我老媽身邊,身子一歪,跌坐到了椅子上,嘴里喃喃地說道:“完了,完了,血雞開眼了,啥都完了。” 我老媽聽完之后,渾身發(fā)抖,站都站不起來了,淚眼婆娑地看著我,聲音哽咽:“老兒子啊老兒子,你咋就這么讓人不省心啊,你還讓不讓我們活了啊,天塌了,天塌了啊……” 我們都被老兩口近乎失常的狀態(tài)給嚇蒙了,就那么呆呆地看著他們,一動都不敢動。 稍后,我站起來走到我老爹老媽跟前,“撲通”跪下,淚如雨下:“爸,媽,你們別這樣,我錯了,可是,黎叔兒對我,就像你們一樣,我不想讓他在下面遭罪,你們想啊,他一輩子當警察和龍脈特工,得罪的犯罪分子和邪教分子海了去了,他到了下邊,那些王八蛋的鬼魂能放過他嗎,而且,在下面,黎叔兒就是一普通鬼魂,一點兒法力都沒有了,他得遭多大罪啊。” “你、你,哎,你他媽知道個屁啊。”我老爹還要扇我,但舉起巴掌,卻無力地落到了我的頭上,“傻兒子,你知道咱們郎家的來歷嗎,啊?” 我點了點頭:“知道,您和我說過,咱們家老祖宗是大明朝的國師藍道行,對吧。” 我老爹慘笑了一下:“你還知道啊,那你知道咱們老祖宗是怎么死的嗎?” “不是被奸臣嚴嵩和他兒子害死的嗎?” “放屁,那是清朝人修的明史上記載的,你他媽也信啊,告訴你,咱們老祖宗是為大明的江山社稷而死的。當時,咱們老祖宗通過天象,已經(jīng)算出了關(guān)外有王霸龍騰之象,為了壓制住這股龍氣,必須要一名道行高深的法師以自身的靈與肉為祭品來魘勝,當時,咱們老祖宗是舉國膜拜的神仙,無疑是做好的人選。老祖宗為了大明的江山穩(wěn)固,遂秘密啟奏嘉靖皇帝,要以身救國,嘉靖皇帝先是不肯,想另尋它途,怎奈那關(guān)外王氣日盛一日,幾乎可擋,老祖宗見形勢危急,以死進諫,才獲恩準,而后由錦衣衛(wèi)護送老祖宗到關(guān)外龍興之地,就是現(xiàn)在的大興安嶺,作法自焚,骨灰分別埋在了那道龍脈的四個龍爪的位置,為的就是以自身的法力釘住龍爪,使其不能騰空作怪。” “可惜的是,老祖宗雖然以死殉國,延續(xù)了大明朝百年歷史,怎奈后世的萬歷等皇帝剛愎自用,大興土木,自壞風水,最終還是使那龍脈成了氣候,這也是劫數(shù)。至于清朝張廷玉編撰
的明史上記載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不過是為了掩蓋這段歷史而篡改的” “老祖宗在做法自焚錢前,利用梅花卦數(shù),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大明王朝可能的劫數(shù),所以將后人全部帶到關(guān)外,囑咐后人一是不要再做官從政,遠離那是非之地,二是不準離開關(guān)外,要做那道被禁錮的龍脈的看護者,這也是為什么我們將藍姓改為郎姓,并隱姓埋名在關(guān)外落腳至今的真正原因。尤其重要的是,老祖宗囑咐后人一定要注意,在后世子孫中,還會出現(xiàn)以身殉國的男丁,為此,老祖宗將嘉靖皇帝賜給他的一塊用和氏璧上的殘玉雕琢而成的雞形血玉傳與后人,玉內(nèi)有老祖宗加持的法力,可以護佑子孫后代驅(qū)邪避兇,遠離災(zāi)禍。打那以后,咱們郎家就人丁零落,輩輩都是單傳,所以,這塊血玉就專由男丁佩戴,為的就是怕子嗣夭折,斷了藍氏的一脈相火。還有,老祖宗留下話兒,一旦這塊血玉內(nèi)的金雞睜開了眼,就是藍家的劫數(shù)到了,必定要有人再次以身殉國,如今,你、你,哎!” “爸,你的意思是,這個劫數(shù)應(yīng)到了我的身上,是嗎?”我有些難以相信地看著老爹,遲遲疑疑地問道。 “那你還尋思啥呢,我們守了幾輩子了,咋也沒有想到會應(yīng)到你這一輩兒啊,你說,你他媽咋這么不省心啊。”老爹摟著我的腦袋,泣不成聲。 我大腦也是一片空白,雖說此前我也預(yù)料到入地府會有危險,但只要處理得當,上面有我老爹老娘護法,生還的幾率還是很大的,可如今讓我老爹這么一說,我的死亡已是命中注定,心里面頓時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與無助。 我呆了一會兒,一咬牙:“爸,媽,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愛咋咋地吧,既然是劫數(shù),就算咱們再處心積慮,該來的不還得來嗎,我認了。” 第138章堂仙三奶奶(mianhuatang.cc) 我老爹哆哆嗦嗦地站起來,順帶將我也拉了起來:“讓我想想辦法,讓我想想辦法……” 這一天過得極端郁悶,我老爹枯坐在書房內(nèi),對著一堆泛黃的繁體字手抄本埋頭苦讀,我老媽則失魂落魄地干著家務(wù),丟東落西的,看著都讓人心酸。 到了晚上,我老爹終于兩眼血絲地從書房里出來了,看著我們,聲音嘶啞地說道:“今晚子時,我送你們?nèi)氲馗贿^,我還要準備準備,你們也都去洗個澡,凈凈身子,對了,晚飯記得要吃素,知道嗎?” 說罷,我老爹就出門了。 我老媽眼睛紅腫地看著我們,想說點什么,但嘴唇顫抖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來,一扭頭,進了廚房。 吃完了晚飯,我老爹還沒回來,我老媽呆坐著看著我們,似乎在琢磨著什么,片刻,好像下定了決心,一指我:“你,跟我來。” 我順從地站起來,跟著我老媽走到屋外,進到倉房(戶外用于裝雜物的房子)里。 對于這間倉房,我并不陌生,小時候,姥姥在這里設(shè)有神龕,用于供奉保家仙,逢年過節(jié)和每月陰歷十五,都要上香放祭品,給保家仙上供,而我和姐姐則不時會溜進來偷吃貢品,當然,那些供品味同嚼蠟,很是難吃,我們來偷吃,不過是為了享受那種近似探險的樂趣而已。 此刻的倉房里香味很濃,那個已經(jīng)很陳舊的、用毛筆寫有供奉保家仙三奶奶之位的木制牌位還擺放在西北角,黑乎乎的供桌上香煙繚繞,香灰堆滿桌面,看樣子每天都有人上香。 “犢子玩意兒,跪下。”母親見我東張西望的,是氣不打一處來,一巴掌打在我身上,讓我跪在了牌位前面。隨后,老媽也挨著我跪下,雙手合什,聲淚俱下:“三奶奶,我們家遭難了,求您老看在我們一家子虔誠侍奉您多年的份兒上,出來指點迷津吧。” 我知道我老姥姥生前是我們當?shù)刂群芨叩某鲴R仙,而東北出馬仙所信奉的,大都是在東北地區(qū)如雷貫耳的胡(狐貍)、黃(黃鼬)、常(蛇)
、蟒(蟒蛇)等四仙,而且據(jù)說的確很靈驗,只是眼下連位居國師的我們老祖宗藍道行都預(yù)測出我這一輩兒會以身殉國,估計這些出馬仙也是沒什么好辦法,看樣子,我老媽這真是急糊涂了,病急亂投醫(yī)啊。 我正心不在焉地跪著,就感覺倉房里莫名其妙地起了一陣冷風,那股風就像是來自地下,陰冷,還帶有一股子腥味,簡直能涼到人的骨頭縫里,很不舒服。 我打了個寒顫,忍不住看向我老媽,我老媽不為所動,閉著眼睛還是在虔誠地叨咕著。 那股陰風刮了一陣兒,平息了,我剛送了口氣,就感覺眼前一花,貌似有什么東西在晃動,我一看,“嗷嘮”一嗓子就坐在了地上,眼睛發(fā)直地看著前面,不是好聲地喊我老媽:“媽,媽,快跑,有蛇……” 一只足有碗口大的三角形蛇頭緊貼著我的鼻子尖晃來晃去,紫色的信子滑過我的臉頰,就像是冰涼的觸角。 我這一喊,我老媽猛地睜開眼,面露喜色地瞅向那蛇頭。而那蛇頭被我這么一喊,似乎也被嚇了一跳,“倏”地縮了回去,旋即,一個穿著老式灰衣灰褲、還纏著綁腿、扁嘴尖下頜的老太太的身影就從牌位后面的墻壁里凸了出來,盤腿懸浮在供桌之上。 老太太的身形完全從墻壁里出來之后,她沒有理會我老媽那欣喜、哀求的復(fù)雜眼神,先有些不樂意地瞪了我一眼,用尖利的聲音說道:“你個小混犢子,三奶奶好幾年沒見你了,想稀罕稀罕你吧,你鬼叫什么玩意兒,嚇了我一跳!” “三、三奶奶是吧,您好啊,呵呵,呵呵”我看著那長相很怪異的老太太,猛然記起,我老姥姥當年供奉的堂仙就是蛇仙,后來姥姥故去,堂仙有我老媽接了下來,就改為保家仙了,看來,這個老太太就是那蛇仙無疑了,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趕緊諂笑著叫起了三奶奶。 三奶奶看了我一會兒,嘆了口氣:“這日子過得可真快,我還記得你小時晚偷吃我供品的小模樣呢,這一晃都成大小伙子了,該頂門立戶了啊。” “老人家,您可別提頂門立戶了,我們郎家都要斷香火了。”三奶奶一提頂門立戶的話茬兒,我老媽的眼淚就跟斷線的珠子似的,止不住地往下流,聲音酸楚,令聞?wù)呗錅I。 “你別說了,我都已經(jīng)知道了,”三奶奶看著我老媽,表情也很難受,“當年,我和你老娘就曾提過,郎家不出三十年,必定會有一場劫難,所以,你老娘才撐著病體,一直為老百姓免費跳大神除邪,為的,就是積陰德,希望能躲過這一劫,現(xiàn)在看來,都是一場空啊。” “求三奶你看在我們一家子虔誠侍候您多年的份兒上,救救我兒子吧,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我老媽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乞求著。 “嗨,”三奶奶打了個唉聲,“這次的劫數(shù),不光是涉及到你們家的這個小崽子,就連東北四大仙都被驚動了,你們知道嗎,黑焰鼎好像要出世了,整個靈界都鬧得沸沸揚揚的!” 三奶奶一說出黑焰鼎三個字,我渾身一抖,錯愕地抬頭看著她:“您怎么知道黑焰鼎要出世了?” “嗬,黑焰鼎是何物,是上古神器,有翻轉(zhuǎn)乾坤之神力,你們沒看最近這氣候反常,不是鬧水災(zāi)就是泥石流、火山爆發(fā)啥的,這叫預(yù)兆,預(yù)示著黑焰鼎要出世了,靈界和地府惶惶不可終日,都在議論這事兒呢。”三奶奶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 我腦海里靈光一現(xiàn),馬上聯(lián)想到皇甫介端提到的日本人木村小野要與劉武周在雅爾市聯(lián)合建廠采礦的事兒,這兩者之間,會不會有著什么內(nèi)在的必然聯(lián)系呢? 我正出神,就聽見我老媽哭泣道:“老人家,我不管啥黑焰鼎白焰鼎的,只要能保住我兒子的命就行,您就行行好,給我們指條活路吧!” “哎,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絕路走到頭兒了,或許就是條生路。”三奶奶意味深長地看著我,打起了禪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