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背著手,傲慢地仰起頭,恨不得把鼻孔掛到天上。他連看都不看一眼跟他說話的人,直接走上前去拍了拍劉德才的臉。由于過度饑餓和剛才兒子的那一腳,劉德才再次昏了過去。社長拍不醒劉德才,轉(zhuǎn)而對著他的兒子罵道:“現(xiàn)在抓個賊這么不容易,你怎么不好好看著?別忘了,大春家的豬還沒有下落呢!你把他弄死了,就是間接偷了大春家的豬,他死了,你賠嗎?”
此時的劉德才心中像打翻了調(diào)料罐兒一樣,五味陳雜。雖然兒子無情地罵了他,但劉德才的心里還是暖暖的,畢竟,坐牢這么多年,還是有著一份親情在。但看到村長罵自己的兒子,他的心里還是有些不好受的。
如果不是被逼到現(xiàn)在的境況,如果劉德才再年輕一些,他非要沖上去把村長的脖子擰下來。
說到這里,我們就有必要介紹一下劉德才是因為什么坐了20年的牢了,而且還有一個孩子。
20歲的劉德才,像許多同齡的年輕人一樣,看過七俠五義,看過水滸。他最喜歡水滸里的魯智深,認為魯提轄肯為一個素未謀面的人殺人,是好漢中最有狹義心腸的一個。
劉德才有著一腔的熱血,這就是他坐20年牢的根本原因。
故事的情節(jié),老套得不能再老套,一個村里的賴皮看上了一個漂亮的姑娘,但那姑娘不情愿,于是在一個晴天白日,賴皮攔住姑娘去下地干活的路,百般調(diào)戲。
姑娘家人丁稀少,自然沒人上去幫她。村民只是遠遠看著,并沒人上去阻攔。
那些愛看武俠書的小年輕,此時也早已把武俠拋到了九霄云外,站在一群賴皮的身邊大氣都不敢出。
順便說一點,那個賴皮的名字沒人記得了,只記得他小名叫“白娃”。在山西農(nóng)村,人們一般都稱呼別人小名,很少有人把真正的名字當回事。
“白娃”能在村里橫行,并不是因為他有很高的武功,是因為他有著一幫與他志同道合游手好閑又胡作非為的狐朋狗友。
當“白娃”把手伸到姑娘臉上的時候,一把冰冷的鐮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識相的滾開來!”白娃對劉德才吼道。
“識相的別干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劉德才不緊不慢,面對一群餓狼一樣的地痞,絲毫沒有懼色。
“你活膩了是嗎?敢管老子的閑事兒!”白娃絲毫不把劉德才放在眼里,在他眼里,劉德才只是平時叫喚的兇,根本不敢真正殺人。說完,他伸手想把劉德才架在他脖子上的鐮刀撥開。
但他的手剛碰到鐮刀,就感覺脖子一涼,鋒利的刀刃已經(jīng)刺進皮肉,但并不深。
白娃心中有些發(fā)怵,這小子還來真的。他并不想因此喪命,他的想法,先擺脫面前這個拿著鐮刀的劉德才,等以后找到一個他手里沒有家伙的時機,再把他打個半死。
可是,一切因為一只禾鼠發(fā)生了變化。白娃的生命,劉德才今后的人生,就因為這一只禾鼠發(fā)生了戲劇性的轉(zhuǎn)變。
禾鼠顧名思義,就是靠吃禾苗為生的老鼠,在其他的地方叫田鼠。禾鼠是山西的叫法。這種老鼠經(jīng)常在地里打洞,偷吃小麥的根和地里的蟲子、蚯蚓等。
白娃的腳,正好踩在一個松軟的禾鼠洞上面,當他要走的時候,重心剛好移到了這只腳,泥土受不了一個人的重量,塌陷了下去。白娃向后一個趔趄,脖子就扎在了劉德才的鐮刀尖兒上,倒下去再也沒有起來過。
劉德才坐監(jiān)的時候,孩子才一歲,轉(zhuǎn)眼就長這么大了。
話再說道劉德才被關(guān)進小黑屋的那個地方。劉德才是一位俠義心腸的人,天不怕地不怕,但他的兒子卻沒有這份膽量,聽到村長這話腿都軟了,趕緊跪下跟村長賠不是,連聲說一定把他救活。
村長沒有理他,扭頭就走出了木屋子。兒子看著倒在地上的劉德才,實在無奈,從自己的黃書包里掏出一個紅色的高粱面饅頭,遞到劉德才面前。其實他這個舉動也并非被迫,畢竟躺在他面前的,是他的親爹。
昏迷中的劉德才聞到糧食的味道立即清醒,他掙扎著爬起來,一把搶過兒子的饅頭,大口吃了起來。兒子看見他這副樣子,肚子咕咕作響,嘴里的口水不停地涌出。他一天的口糧也只有兩個饅頭而已,從中午到現(xiàn)在,喊了一天口號,他也沒有吃飯,不過為了自己不成為“被**階級”和別人懷疑的對象,他也只好挨一天的餓了。吃完后,劉德才討好地對著兒子說了聲謝謝,兒子罵了一句滾,他便自顧自地鉆到角落里睡去了。
此后一連幾天,他都是這么從早被游街到晚,再從晚被游街到早,此時劉德才已經(jīng)沒有白天黑夜的概念,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活下去,跟兒子講清楚當年的事,安安穩(wěn)穩(wěn)地度過人生最后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