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的大牀，白色的牆面。
入眼的全是白，江知九一開始醒來的時候，還以爲自己身處醫院，但是待她坐起來之後，才發現實則不然，這裡她不認識，但是看起來像是一個公寓。
她並不記得自己昏迷前有看見這裡有什麼公寓存在，那麼現在這裡是哪裡？
隱隱約約之間，江知九感覺到有什麼冰涼的東西在她的手背上慢慢地華東，雙腿一抖，肩膀一顫。
此時的姿勢是坐在牀上，兩隻手支撐在牀上，觀察著陌生的房間。
這一動靜，江知九精神一緊繃，便往自己左手看去。
這一看不要緊，她就立馬確定自己之前看見的不是什麼虛無的景象，而是真實的存在。
儼然和在醫院看見的景象一樣。
還是一團黑色的影子，看不清景象。
這團黑色的東西，此時正纏繞在她的手上。
看不清，可是江知九可以感覺到一陣陣冰涼的觸感，滑膩膩的，就好像是舌頭一樣的東西正在她的手背上慢慢的舔舐。
本來在那一瞬間，江知九就想要將自己的手抽出來，可是她潛意識想要明白這究竟是誰，爲什麼要叫她媽媽。
伸出舌頭，舔了舔乾燥的嘴脣，江知九緩緩伸出右手，謹慎的伸向那一團黑色的影子。
江知九表情僵硬，好似堆積了無數的烏雲，陰沉沉的。
手指輕輕地觸摸在黑霧之中，那團東西竟然出乎意料之外的沒有任何的躲避，而是像煙霧一樣，繼續纏在了她的右手之上，同樣的觸感，江知九不免背後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微微蹙著眉頭，江知九稍微轉動身子，面對著那團黑影。
“你是誰？”她聽見自己這麼說道，因爲許久未開口說話，又因爲口乾舌燥，聲音帶著嘶啞，像是被劃花了磁帶一般，咯啦咯啦的。
黑霧忽然之間像外邊消散，但是很短的時間內又重新聚集，從其間傳出尖銳的聲音，深深的呼喚著她，“媽……媽媽。。。。。”
但是這類似於電子聲一樣的聲音，從其中根本聽不出是誰的聲音。
可是它回答了她，還稱呼她爲媽媽，江知九開始激動起來。
窗外傳來幾聲貓叫，像是嬰孩的哭泣，又是幾絲風偷偷的逃了進來，吹亂了她額前的髮絲，遮擋在她的臉上。
“你，你是誰？你是江雲對不對？對不對？”江知九焦急的伸手想要將黑霧抓在手中，可是不管她怎麼抓，它都會像是煙霧一樣從她手中繞開。即便是好不容易抓到了幾絲，在她眼睜睜之下，便又會立馬消散的乾乾淨淨。
江知九急的眼睛通紅，雙手胡亂地抓著，她已經在心中私下認定了這便是江雲，是江雲回來了。
“媽媽，你爲什麼不要我？你爲什麼要看著我死？爲什麼不要我了……”
即使聲音辨認不出，可江知九還是在其中捕捉到了哭泣的聲響，心下立馬慌張，一隻手緊緊地抓著被子。
眼
淚不爭氣的從眼角逃了出來，耀武神威。
“我……我不是故意的，江雲，你原諒媽媽，原諒爸爸，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回來，回來好不好，無論如何我都會保護你的，不管我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如果江雲真的回來，江知九想就算是她變成和顧源一樣的人，都會在所不惜。
顧源說的話沒錯，是她不敢承認。
想要得到什麼，就要付出等價的東西，這便是等價交換，這個世界是公平的。
而她現在是想明白了，只要江雲可以回來她付出什麼都是心甘情願，不會後悔的。
對方的沉默，就像是一道黑色的漩渦，慢慢的將她吸入，不管怎麼掙扎都是徒勞不用，窒息，心痛，一點點慢慢的塞滿她的心中，不管如何都是排解不出。
“真，真的？媽媽，你不是不要我了？”黑霧中傳來欣喜的聲音。
江知九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欣喜不已，帶著淚的眼睛歪成了細細的一道月牙，即使其中盛滿了某種心酸的液體，可更多的還是笑意，還是溫柔。
不斷地點著頭，像是小雞啄米一般，江知九趕緊應道：“是，是，媽媽答應了，江雲，你回來，回來，媽媽帶你好好生活。”
時間從江知九的身邊緩緩的流逝，那時鐘一針一秒擺動的聲音，都好在她的耳中放大，逐漸的清晰，她便這麼看著自己慢慢的沉溺在難以掙脫的悲傷之中，最後被吞噬。
“啊！你不要走，江雲，媽媽求求你了，不要走，不要走！”
看著黑影逐漸的消失，像是煙霧一般在空氣中消散，江知九徹底恍了神。
從被子中掙脫出來，雙手不斷在空氣中扒拉著，企圖抓住那最後一絲的希望。
但是天不遂人願。
消失了。
不留一絲一毫的希望。
江知九就這麼坐在牀上，任由著撕心裂肺的疼痛在她的心臟表面上一刀又一刀深深淺淺的割著。
房間的大門突然之間被打開，江知九愣愣的擡頭望去，見是陸仲年，諷刺一笑，無奈說道：“陸仲年，你還想要我怎麼樣？”哭腔帶著沙啞的嗓音，她幾乎聽不見自己說出來的話。
但是陸仲年聽見了，皺了皺眉，坐在了她的身邊，伸出手來幫她整理好凌亂的被子。
又是幫她擦拭了臉上的淚水，江知九並不想領情，一巴掌將他的手打開，兀自低著腦袋，盯著自己的手掌，這裡剛剛感覺到了江雲的存在。
陸仲年的手輕輕地捏住了她的手，安慰道：“只要留下孩子，你要做什麼我都陪你，我都會答應你的。”
他的手還是一如既往的充滿了溫暖，可是江知九卻感覺到這一絲絲的溫暖都在剝奪著她最後的理智。
“這孩子我絕對不會留下的！”江知九咬著牙惡狠狠回頭，挑眉瞪著陸仲年，“江雲來找我了玩！他問我我什麼要看著他死，爲什麼不要他，爲什麼丟下他！”
淚水重新從心底冒了出來，
充盈了眼眶，江知九滿臉蒼白掛著淚水，崩潰的盯著陸仲年的眼睛，在其中看見了自己現在的狼狽。
“你知道嗎！你不知道！陸仲年！你總是這樣一直想著自己！”江知九握緊拳頭的手有氣無力的捶在他的身上，“他恨我！江雲恨我！恨我爲什麼沒有救他！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他！我絕對不會留下！”
江知九的餘光一直不停歇的在房間裡面徘徊，爲的就是那最後無望的希望，希望可以重新看見江雲。
髮絲黏在了臉上，混淆著淚水，夾雜著讓人窒息的壓抑。
陸仲年從以開始就靜靜地聽著，直到她因爲嗓子撕裂般的疼痛無法開口說話。
“小九，這是你的幻覺，不要哭了。你還記得你昏迷前的事情嗎？你說你看見了誰，你在那裡兌水說著話，可是那裡沒人！你是太累了，不要去想，江雲的死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就算是他要恨，恨得也是我，而不是你。”他將她的髮絲挽去，擦乾淨了她的臉蛋。
江知九眼神空洞，抽出手來捂著臉，悶聲低聲說道：“我看見了，看見了的，就在剛剛我也看見，聽見了我真的看見了！”她一句一句的複述著，好似這般就可以安慰自己心中的動搖。
陸仲年的話太過溫柔，溫柔到她就要沉溺在其中，怎般都不願意出來。
陸仲年有些埋怨，提高了聲音，嚇得她一愣一愣的，“江知九，我現在就告訴你！那裡什麼都沒有，現在這個房間裡面也同樣都什麼沒有！我沒看見！這隻眼睛是因爲你我纔可以看見那些東西！但是江知九我沒看見！那些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告訴她，她知道陸仲年是想要自己從這愧疚之中解脫，但是她也知道他是想要她留下這個孩子。
可是她不願意！她不能在對不起江雲！不能一命換一命！
“陸仲年，我不會答應你的。”江知九倔強的死撐著，努力在他面前不要流淚，絲毫不肯鬆懈自己最後一根緊繃著就快要斷裂的神經。
陸仲年好心安慰到現在，又是百般照顧，是怎般都沒有想過還是這樣的結局，她那憔悴的面孔又是在他腦中徘徊。
一氣之下，留下了之前帶進來的吃的東西，三兩下，三步並作兩步，走了出去，在關上門的那一剎那還氣勢洶洶的對著她警告。
“這十個月的時間裡，你那裡也別想去，孩子生下來之後，我隨便你怎麼折騰！”
江知九不予理會，不是不想理，而是渾身沒了力氣。
前前後後的事情總結起來，江知九可以確定江雲的鬼魂並沒有走。
那麼這就代表她還有希望！
江知九低下頭，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看起來並無一物的肚子，低聲抱歉的說道：“對不起……”
她不能就這麼待在這裡任人宰割，不能等著孩子長大的那一天，江知九手握成拳緊緊地捏著，眼神堅定，不同的是那眼底再也沒了笑容，冰冷的像是可以將人直接冰凍起來，寒到徹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