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揮舞著天物銅鏡,一邊阻擋泥沼的蔓延,一邊轉身朝“洞口”一通猛砸,泥沼一旦蔓延過來,先不說我能否脫險,文昌和老靈芝起碼都要灰飛煙滅。所以這已經算是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我沒有保存余力,一出手就用盡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氣。
這種力量是很恐怖的,尤其是通過天物銅鏡激發出來,只砸了那么兩三下,兩截半尺長的牙齒,外帶一大團血肉就從洞口脫落下來。在猛烈的打擊下,大魚也在加緊攻勢,蔓延的泥漿速度加快,從上下左右一起滲透過來,幸虧銘文神能無形卻如同細密的空氣,把泥漿結結實實的擋住了。
大魚在滾動,它可能完全升騰在半空,滾動的非???,文昌和老靈芝兩個人忍不住抱成一團。我強行站穩腳,東倒西歪的不斷攻擊。
嘭嘭……
一口氣砸了十幾二十下,一排巨大的牙齒被砸裂了一半兒,隱約能看到從外界透射進來的一片星光?,F在已經深夜,繁星點點,盡管崩裂的縫隙還不能讓人爬出去,但已經讓我看見希望。
“再堅持一下!”我甩掉身上的血污,舉著天物銅鏡,一口氣又砸了好幾下,大魚吃痛,驟然間在半空停止了翻滾。
噗……
文昌手里的火把在顛簸中早已經熄滅了,只有天物銅鏡的光在照明,就在大魚停頓翻滾的一瞬間,四面八方同時閃過一道一道雪亮的銀光,成百上千根白茫茫的魚刺,從周圍破壁而出。
魚刺足足有小臂那么粗,尖利如同鐵矛,魚肚子里本身就很狹窄,我們也被逼到了方寸之地,面前前后左右千百根尖利的魚刺魚骨,無處藏身。
“閃開!”我一左一右把文昌和老靈芝推開,自己卻躲不及了,后腰,后背,大腿,肩膀,幾處地方同時感覺一痛。
尖利的魚骨透體而過,幾乎將我刺穿了,我的身子一擰,硬生生把刺進身體的魚骨拗斷,連傷口都來不及愈合,拿著天物銅鏡,用力一擊。
嘭……
劇痛攻心,同時也激發了身體的潛能,這一擊如同天雷灌頂,天物銅鏡的金光猛然一盛,污血噴薄。大魚的魚嘴已經被擊打的將要崩散,在這一擊的強力打擊之下,半邊魚嘴徹底被打落了,外界的冷風呼的順著洞開的魚嘴撲面而來。
但是洞口被破開的同時,我一下子就看到了現在的處境,這條龐大的巨魚正如同一條穿梭在云端的飛龍一樣,升騰在半空,巨魚距離下方的地面已經看不清楚,非常的高,現在就算抽身跳下去,也會摔的粉身碎骨。
大魚的魚嘴被打爛,吃痛之下仿佛也感覺到了致命的威脅,它在拼死掙扎,從傷口處不斷的泄露出千絲萬縷的天物精華的氣息,這些氣息烏沉沉的,好像霧化的鋼鐵,天物精華無形無質,然而這股烏沉沉的氣息堵住被打碎的魚嘴,化出一道銅墻鐵壁般的屏障,想把我們堵死在魚腹內。
我拿著天物銅鏡,在瘋狂的吸納從魚身中泄露出來的精華氣息,洞口的失缺處堵住又被破開,破開又被堵住,如此來來回回幾次,大魚的精力明顯不足了。
但是危機并未解除,越是這樣,大魚的反擊越是猛烈,我要擋住身后蔓延的泥漿,又要全力打破被堵住的缺口,狹窄的洞內,千百根長矛般的魚刺時不時就嗖嗖而過。身軀受創還是小事,文昌和老靈芝卻躲不開了。
噗……
一根尖利的魚刺一下子從老靈芝的大腿穿過,余勢不消,又從文昌的手臂穿了過去,兩個人血流如注,都在大呼小叫。
我無法坐視不理,他們現在沒有太多的實力,就這樣放任不管,流血也能流死。我騰出一只手,把魚刺抽出來,順勢用長生訣給他們療傷。
等兩個人的傷口勉強愈合,我就意識到,這樣耗下去,對我很不利,我無法把他們兩個都維護的滴水不漏,拖的時間越長,危險就越大。被困境所逼迫,我沒有別的選擇,身軀里的神能徹底爆發了,連同一股一股自然氣息,不斷的攻擊大魚。
噗……
在如此狂猛的攻擊之下,大魚體內泄露的天物精華氣息也在一絲絲的被銅鏡吸走,它終于力衰,堵不住被打爛的缺口。這條怪魚不能留,留下來只會變成更大
的禍患,我心里殺念翻滾,就想借這個機會,把他徹底滅殺。
嘭嘭……
手里的天物銅鏡雨點般的砸落,每砸一下,身在半空的大魚就顫抖一下,不由自主的朝地面滑落。前前后后十幾次重擊,大魚已經落的很低。
轟隆……
距離地面大概還有十幾丈的時候,大魚驟然急速的墜落下去,那么快的速度,眼前頓時天昏地暗,腦子還未反應過來,就感覺猛然一震,大魚如同流星一樣的墜地,震感把文昌還有老靈芝當場震昏過去,我好一些,眼前直冒金星。
這條怪魚還沒有死透,落地以后依然翻滾不止,我們沒有爬出缺口的機會,跟著它翻出去很遠。
嗚嗚……
這時候,我隱約聽到了一陣熟悉的號角聲,心里一動,這種號角是肅慎人在進行大規模的圍獵時所用的聯絡訊號,主持圍獵的人居高臨下,觀察狩獵圈內的具體動態,隨時吹動號角,指揮獵人調整進攻方向。我和文昌早已經離開了肅慎人的聚集地,至少徒步走了十幾天時間,但是大魚騰空,流星閃電,不知不覺間歪打誤撞,好像又回到了肅慎人的聚集地。
我晃了晃腦袋,在劇烈的翻滾中朝外面匆匆掃視了兩眼,這一眼望過去,我仿佛看到了水波蕩漾的圣湖。大魚是有記憶的,它可能還記得在很多年以前,自己是從這個地方離開的,所以冥冥中又回到了此處。
隨即,眼前閃起了一道一道在不斷移動的火把,十幾天時間,將到夏末,按照肅慎人的傳統,他們也向圣湖進發,準備在這兒舉行盛大的祭祀活動。如果再晚一段時間,祭祀結束,圣湖周圍就不可能再有肅慎人的蹤影。
移動的火把由遠至近,越來越快,雖然是在深夜,但這條大魚這樣龐大,而且無形中靠近了肅慎人的圣湖,引起他們的警覺。火把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很快就形成一個隱約的包圍圈,把大魚圍在了正中。
我對肅慎人有好感,看到獵人們靠近了,就替他們擔憂。大魚雖然在我持續的打擊下,逼入末路,但隨便甩甩身子,就足以把一群人碾壓成肉泥。
我手里拖著已經昏厥的文昌和老靈芝,暫時無法在大魚劇烈的翻滾中從缺口逃出,但是一番遲滯,包圍圈在慢慢的縮小,肅慎人肯定沒有見過這樣大而且離開水還可以存活的怪魚,不過,肅慎部族天性彪悍,怪魚危及到了圣湖,肅慎人會拼命。
“不要靠近!”我在匆忙中,看不到云圖朵有沒有來,只能大聲的示警。
我的呼喊聲立即被肅慎人察覺了,包圍圈外的所有人忍不住都是一愣,根本沒想到會從這條怪魚的魚腹里傳出他們的母語。
“叫圖圣來!叫圖圣!”我繼續大喊,想阻止肅慎人繼續靠近。
與此同時,我的身子猛然一墜,神能貼著地面在涌動,如同一根定海神針,讓劇烈翻滾的大魚變的遲緩。借著這個機會,我又喊了幾聲。周圍舉著火把的肅慎人都遲疑了,不知所措。
這時候,從包圍圈后面,又亮起幾道火把,火把飛速靠近,我看見云圖朵從人群后擠了出來。整個肅慎部落里面,她應該是和我接觸最多的人,似乎還記得我的聲音,這番大喊傳出去,就引起了她的注意。
云圖朵明顯聽出了我的聲音,但是我還在魚腹內,她看不到我,情況不明,云圖朵就更加焦急,帶著幾個人,想要試探著靠近大魚。
“云圖朵!這里很危險!退后!不要再靠近!”我看到云圖朵的舉動,馬上出聲示警:“這個東西,你們對付不了,去叫圖圣過來!”
云圖朵對我可能有一種莫名的信賴,我一說,她馬上停下腳步。圖圣是肅慎的領導者,平時不會參與這種正常的狩獵,得派人回去把圖圣請來。
轟?。。?!
說話之間,被我強行壓制的大魚猛然翻了個身,巨大的魚尾一掃,地面上水缸那么大的石頭就被掃的四分五裂。云圖朵知道情況很緊急,馬上讓人回去請圖圣。
大魚雖然墜地,而且被我消耗了大半精力,但現在的局面并不容樂觀,被打斷的半截魚嘴就卡在缺口處,參差不齊的利牙鋒銳如刀,文昌和老靈芝都沒有知覺,我要照顧他們
,還要防備著依然在緩緩蔓延的可以消融一切的泥漿。我嘗試著強行沖出去,如果只有我孤身一人,那么絕對有拼一拼的余地,可是我無法保證在強行沖出之間,能否保證文昌他們的安全。
我拿起一根細長的魚刺,用力從腳下插進去,魚刺透過大魚的身體,銘文神能全部集中在這根只有小臂粗細的魚刺上,翻滾的大魚又一次被迫停止身軀,只有頭尾在不甘的甩動。周圍傳來肅慎人圍獵時的呼號聲,卻無人靠近。
大魚想朝著圣湖湖畔爬過去,它沒有靈智,但是能記得很早以前曾在這里無憂無慮的生活過,所以它在接連遭遇重創的時候,潛意識就覺得這個小小的湖泊,是世間最安全的地方。我死死的壓著它,不讓它來回擺動。
我的神能不比大魚遜色,只是體形太吃虧,使勁壓制大魚,它還是有翻身的機會,雙方僵持著,距離圣湖越來越近。我不想讓大魚翻到湖泊里,那樣局面更難控制,文昌的危險也更大。更何況,圣湖底部的空間,不是我可以主宰的另一個世界。
我急了,身體徹底壓低,把文昌和老靈芝全都甩到缺口的一角,騰出另一只手,銅鏡直接就插到了大魚的血肉中。
大魚被銅鏡的力量影響,這是難以承受的痛楚,它的身體又在原地猛的一躥,滾了幾滾。
嗖嗖嗖……
云圖朵很擔心我,唯恐我在搏斗中吃虧,她很明白,眼前這條大魚不是一群普通獵人可以對付的,但還是指揮包圍圈外圍的人,朝這邊用力的投擲骨矛。骨矛很普通,但是以肅慎人的習慣,在圍獵較大的獵物時,骨矛箭頭上都會涂抹從一種小灌木里提取的毒液。七八支骨矛刺中大魚,不出片刻,骨矛上的毒液漸漸發生了作用,大魚的腦子顯然混淆了,失去了方向感和判斷力。
在這種情況下,大魚一下子變成了一頭狂暴的兇獸,它脫離奔向圣湖的方向,搖搖晃晃的調頭,朝著包圍圈的一邊猛沖過去。
它的速度很快,包圍圈還有一段距離,但這段距離瞬息即至。云圖朵就站在最前面,大魚將要沖到跟前了,一群肅慎獵人才回過神,拖著云圖朵就跑。
大魚在追逐逃散的人群,沒有任何人和武器能在這時候阻攔這頭龐然大物,它如入無人之境。包圍圈外的其他人本來保持對峙的狀態,但現在大魚發起了攻擊,肅慎獵人也紛紛開始行動,借助地勢的優勢在四周迂回。
骨矛長箭不停的射來,不多時,大魚身上橫七豎八的插滿了涂著毒液的矛箭,它的體型雖然龐大,但毒液一發作就不可收拾,大魚的氣勢在消弭,精力也在飛快的消散。我估摸著,它可能堅持不了太久了。
轟隆……
大魚追著一幫人,這群人急速躲到一塊巨大的山石后面,大魚轉不過彎,一頭撞了上去,這一撞之下,山石被撞歪半邊,大魚也仿佛被撞暈了,停在原地。
我有長生訣,對生命的活力非常敏感,尤其身在大魚腹內,我清晰的察覺到,它馬上就要死掉。
情況總算有了一點好轉,可是大魚被山石阻攔之后,它的身體原地扭動了幾下,緊跟著,一道一道骨頭斷裂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了出來。我抬眼看看四周,就發現大魚的身軀在以很快的速度萎縮。
我的額頭上頓時冒出一層冷汗,大魚或許也知道自己將要走上死路,但它不甘心,尤其是對呆在魚腹中的我們,更加憤恨,它肯定想在臨死之前拉我們墊背。魚身收縮的速度難以想象,我的腦子還沒轉過來,魚身就幾乎收縮了一半,化成一大坨厚實的皮囊,原本被打破的缺口也隨即彌合,我和文昌還有老靈芝嚴嚴實實的被裹在了里頭。
這很要命,大魚的身軀在收縮,一直被擋在后面的泥漿也卷動了過來,這東西只要沾上一星半點,整個人都會化成血水,我只能一邊頑強的阻止泥漿的靠近,一邊使勁把文昌還有老靈芝朝后面拖。
三個人退到死角,再也沒有別的路可走,大魚的身軀依然收縮不停,魚腹里的空間也在急速的縮小。
咕嘟咕嘟……
借著銅鏡的金光,我能看見前面只有一步遠的地方,那些消融萬物的泥漿緩緩冒著氣泡,如同死神般的逼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