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
焦靜沒回答羅戰(zhàn)的話,反而是主動上前詢問身旁的李景甜,嘴角堆著笑,眼神中滿滿是善意。
“噢,這是我們二中的老師,李景甜老師。她......的班下一堂是體育課,來商量跟我調(diào)一下課程。”
羅戰(zhàn)的反應還算快,雖然有些心虛,但起碼編的話在理。
這年頭,體育課不會被人重視,在大多數(shù)人的眼里,體育課就是讓孩子們學習之余到草場人溜神、散步順便再討論下功課的課,其他任課老師可以隨意的調(diào)課,占課,體育老師也樂得清閑,反正工資不少拿,誰愛調(diào)就調(diào)。
焦靜心領神會的點點頭,主動伸出手笑道,“你好,我叫焦靜,是羅戰(zhàn)的......發(fā)小。”
“噢,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李景甜怔楞了一下,著急握住焦靜那修長的五指,笑道,“沒想到羅戰(zhàn)還藏著一位這么漂亮的發(fā)小啊。”
羅戰(zhàn)在一旁,幾句張嘴都不知該說啥,拿著白毛巾一個勁的擦汗,做著掩飾。
“哪有,我都結婚了。又不屬于他,他何談藏字呢。”
焦靜近距離又看了眼李景甜,說道,“李老師很年輕啊,剛畢業(yè)不久吧?女人年輕就是好,像我已經(jīng)老了,真羨慕你。”
李景甜聽后,對這種違心甚至略帶點暗諷的話,感覺很是別扭,她不諳世事的心,當時就窩了一團火,若不是羅戰(zhàn)在,給他幾分面子,李景甜還真會跟焦靜掰扯幾句,不就是夸贊嘛,誰不會。
明明打扮的那么漂亮,肌膚吹彈可破,而自己今天只是很普通的職業(yè)套裝,一點淡妝都沒劃,而且剛上完一節(jié)課,甚至衣袖上還沾了點粉筆灰,相比她而言,自己簡直就是丑小鴨,可她還那么說話,夸贊別人的時候,還不忘撩一下她自己的秀發(fā)將鎖骨間的帕斯潘鉑金項鏈露出,由此可見這個焦靜是多么的虛偽。
“你也很年輕啊,看著皮膚比我好多了,還那么白。”
李景甜這種剛畢業(yè)的女孩跟已為人婦的女人斗嘴的話還是稍落下風的,她受不了這種氣氛,感覺壓抑,喘不過氣,既要給人面子,又得接著她投來的懷柔炸彈,自己明明心里不爽,但又不能讓羅戰(zhàn)下不來臺。
想到此,景甜索性提出離開,“那個......我還有課,先回去了,你們聊。”
說著,景甜揮手跟焦靜再見,步子稍顯急促,短跟的達芙妮踩在木質地板上發(fā)出嗡嗡的悶響。
“有空讓羅戰(zhàn)帶你出來一起吃飯啊,我請客。”
焦靜倒是依然熱情,笑聲朗朗的扯著脖子跟景甜道別。
目送景甜離開后,羅戰(zhàn)稍有些不樂意,他看的出,景甜是受不了焦靜這種“陰陽怪氣”躲開的,人家那么單純一女孩,焦靜非得跟人家玩點“道行”,顯得她的水多深似的。
水是一樣的水,腿下見真擂。
“你這是干嘛啊,不會好好說話,看把人家給
嚇的。”
羅戰(zhàn)太了解焦靜了,從小就虛榮心強,雖然心眼不壞,也不是那種很小氣的人,就是碰到事上,特別是關于羅戰(zhàn)的,她就特別較真,不管多大多小的問題,都要跟對方掰扯個高低,最后她必須占得先鋒才可以。
這么多年了,焦靜其實一直都沒變,而當初的執(zhí)拗,與現(xiàn)在來看,只是在此性子上添了幾分迂回與偽裝罷了。
“哪里沒好好說話啊,我這不是挺客氣的嗎?她自己想多了。”
焦靜說著一改之前在李景甜面前的做作,拽過羅戰(zhàn)的毛巾轉到他背后,“你看你,出這么多汗,后背也擦不著,對皮膚不好。”
仔細的擦拭著羅戰(zhàn)的每一寸后脊,好似在審視一塊美玉一般,恨不得趴到上面親口品嘗一番,的確,這個曾經(jīng)讓自己日思夜想的男人,又站在了自己身邊,只是現(xiàn)在兩人身份已經(jīng)不同,中間已經(jīng)隔絕了一道無法逾越的墻,但從焦靜的心底講,這份感情,依然無法忘卻,起碼,可以在自己無助,孤獨的時候,用來回味。
“好了,好了,再擦,皮都紅了。”
羅戰(zhàn)扭過身,有些忐忑的掃了眼體育館門口,四周都是整塊的通透玻璃幕墻打造,基本可以說是透明的,斜對面的科技樓和二號女生寢室甚至可以看到這里面的一切,他生怕再出現(xiàn)上次在蓮花亭的一幕,劉剛扛著棍棒咆哮趕來,那可就丟人丟大發(fā)了,之前在外面也就罷了,這要是在學校再來這么一出,那自己直接可以提前退休了。
“看啥呢,沒人,劉剛去省城出差了,三五天才回來。”
焦靜知道羅戰(zhàn)想啥,忙先聲安撫道。
“噢。你......不上班嗎?”
羅戰(zhàn)聽后,依然安不下心來,不知為何,他突然有點膽杵眼前的這個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女人,但就是這種熟悉與多年未見的隔閡,產(chǎn)生了一種很奇妙的無法表述的感覺,若即若離,似遠似近。
“不呢,我現(xiàn)在賦閑在家,之前不是在紡織廠嘛,后來母親一場大病,你知道的,我也沒心情再上班了,就辦了離職,之后又打過兩個零工,跟劉剛結婚后,他不喜歡我在外面跑跑顛顛,就讓我在家專門務家,做飯。哎,怎么說呢,閑下來這段時間,自己腦子都遲鈍了,你要再給我個工作干,還真干不了了。”
焦靜沒了之前在景甜面前的強勢和孤冷,單獨和羅戰(zhàn)在一起的時候,還是那個會說知心話,會聊家常,懂的男人心的鄰家女孩。
只是,這種味道,放在現(xiàn)在的羅戰(zhàn)來看,多少還是有些別扭了,每個人都會成長,這么多年過去了,羅戰(zhàn)時常會回味起他和焦靜在一起快樂的日子,但卻不敢奢望再與現(xiàn)在的她相守下去,時代變了,人也變了,即使焦靜強說自己沒變,還是當初那副架子,那副俏皮,把一頭淺黃的長發(fā)換成當初的馬尾辮,高貴的衣服換成碎花衫,依然讓羅戰(zhàn)難以再回到從前了,很多事,過了就是過了,很多情,散了就是散了。
人心很微妙,在一起時,如膠似漆,分離后,或許霎間就會游離到另一個星空,就算下一個輪回,再回到初點,當初的那顆心,也早已蛻變。
“呵呵,這樣多好,又不用累著,在家養(yǎng)清福,看來劉剛對你很好啊,生怕你忙壞了身體。”
羅戰(zhàn)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jīng)給自己和焦靜定了界限。
他倆復合的希望,基本可以到此宣布結束。
說不上為什么,第一次在蓮花池見到焦靜時,那種心情,那種心境,那種多年未見到親人一般的激動,由衷發(fā)自肺腑,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焦靜看看,而就隔了這么幾天,就多聊了這么幾句話,羅戰(zhàn)就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都說女人是多變的,其實男人也一樣,甚至更重。
之所以變,是因為期望太重,對過去的美好封存的太完美,羅戰(zhàn)不忍將過去打碎,重新提煉現(xiàn)在,重新追逐,重新去經(jīng)營。
累,真的很累。
累不怕,但羅戰(zhàn)從某種微妙之處,感受到了一種隱隱的虛假,甚至是欺瞞。
恩,是這樣的。
焦靜怔了一下,顯然,她起初期待的話,不是這樣的,她希望看到羅戰(zhàn)那種掏心掏肺的掙扎與嘶吼,甚至如童話故事中一樣,牽起她的手,一直跑,一直跑到天涯海角,去私奔,去追逐兩人世界的幸福。
呵呵,這怎么可能有呢,在人類的篇章中,這種只限于青春期和漫畫故事才會發(fā)生的事,在經(jīng)歷過如此繁雜世事和二十六歲年紀的羅戰(zhàn)來講,是不存在的。
“我不喜歡那樣,你知道的,我喜歡干自己喜歡的事,哪怕在車間干機械的零活,但起碼能讓我感受到自己在工作,在努力,整個人的腦子是活躍的,而不是僵硬,不思進取的。”
焦靜已然拋開了最近幾天跟劉剛在一起的風花雪月,她知道自己這幾天很開心,劉剛對自己的態(tài)度大變,但她知道,這只是一種過度,一份曇花,相對于和羅戰(zhàn)這么多年的感情來講,不值一提。
所以,她在努力提及過去,回想過去,甚至想著,回到過去。
時光不會變,但手邊的人,想找到當初的味道和分量。
好懷念在一場大雪后,羅戰(zhàn)一夜給她堆出十幾個雪人,一個白雪公主的場面,好懷念自己夜里發(fā)燒四十度,羅戰(zhàn)背著她,從鄉(xiāng)下跑到城里,足足跑了半夜,鞋子都磨透,腳都出血了,好懷念自己拿著三千塊錢的一學期學費在公車上被偷,是羅戰(zhàn)去工地連續(xù)干了一個月的水泥曬沙工,累的跟狗一樣,揣著那褶皺的三千元錢堆到她面前,丟進她懷里的感覺,好懷念羅戰(zhàn)當兵前一晚,他們兩人跑出來喝酒,最后摟著肩在街上唱歌,去招待所睡覺,親昵在的抱在一起,但羅戰(zhàn)沒有占有她,許下的諾言,等我回來,我就要你......
而這一切,都早已煙消云散,仿若昨天,又似是上個世紀,很久,懷念不起,即使清晰如畫卷,也不敢輕易碰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