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黃公公走進來的時候大家的心思各異。
本來大家沒人懷疑那副畫的真假,可是讓孫皓鉞那么一說一跪,再加上劉府那么一跪,甚至眼尖的人還是發現劉靖業微皺的眉頭,劉靖平出汗的額頭以及劉靖明握緊的拳頭,這些讓一些人又起了小心思想趁著這幅畫讓劉府倒了。
于是阮太尉對著文帝說道:“劉府所獻的那幅畫若是假的,可是欺君啊!”
阮太尉故意在黃公公拿著畫走進來的時候這么說就是為了要給劉府冠上欺君的名頭。這畫若不是呈到文帝跟前那就是七皇子受騙了,頂多也就是孫皓鉞說胡老夫人的話,藐視皇室的罪。
雖說向來是宗族家族最大,可是在皇家里真正算起來那只有皇帝最大,要么說宗人府還是看皇帝眼色行事呢。
而且這劉府萬一再來一個不知道那副畫的真假,七皇子又是和劉府是姻親關系,七皇子自然不會多怪劉府,文帝多半也只能用不知者無罪來處理了。
要說這阮太尉官職不低為什么平白無故的和劉府過不去呢?
這要說來一是劉靖業的晉升速度讓某些人眼紅的同時,更是讓個別人感到了威脅。
本來一般多疑的人喜歡用原來的老人,可是文帝作為皇帝,卻偏偏對那些老人不放心,喜歡用一些新人。尤其是原吏部尚書大人和這阮太尉說來還有同門之宜。最不趕巧的是劉安貞在宮里給皇后娘娘辦事卻是得罪了阮太尉的幼女敏妃娘娘,這幾下相湊便讓太尉府和劉府無聲無息中結下了梁子。
文帝見黃公公進來了對于阮太尉的話倒也沒搭理。
孫皓鉞卻是皺緊了眉頭,他若是記得沒錯的話這阮太尉向來是個誰也不得罪的,而且拿上一世的記憶來看也沒見阮太尉和劉府有什么仇怨值得阮太尉在這個時候對劉府落井下石的。
劉府對于阮太尉的這一番話卻是更是心驚膽戰。
只是他們不知道剛才劉府人的反應是劉家三兄弟若不是昨日在老夫人幾人回來后才知道劉府還有文興大師的《秋雁秋水鳧鳥圖》,因為是才知道的,再加上文興大師的畫可不是誰都能識得的,所以劉府三兄弟并不能完全確定那副畫就是真的。
這時黃公公手上的畫已經到了文帝的手上了。
雖說不可直視君王,但是此時卻是有不少大臣的眼光都是聚精會神的盯著文帝手中的那副畫。
文帝只是打開看了個邊角便連忙對著黃公公說道:“讓人抬個案桌來。”
說完便有小太監一溜煙的去抬案桌去了。
于是好好的朝堂大會變成了書畫鑒定大會。
案桌抬來了,文帝沒吩咐,一時小太監低著頭也沒將案桌放下來。
“將案桌放到中間。一會讓眾位大臣們也好好長長眼。”
等到小太監放下案桌的時候,黃公公也將那副畫拿下來放在案桌上,旁邊一個小太監便幫著黃公公將畫鋪展開來。
此時文帝才從金鑾殿上的龍椅上走下來。
文帝先是大略看了一眼然后用手輕輕撫摸了一下畫。
阮太尉因為官職較高在前面,離案桌自然比其他人要近的多。所以阮太尉此時心里是極其不安的。
阮太尉雖是靠了父祖些許關系得到如今的地位,但是若不是阮太尉爭氣,是經過正兒八經的經過了科舉考試的,也不會有今天的地位。
所以作為讀書人自然是知道文興大師的,當然正因為他知道文興大師的畫的稀少以及難以超越的技術。所以他才覺得那副畫是真的可能性比較小。
可是阮太尉看到那副畫的第一眼便知道這畫可不是一般畫功的人能畫出來的。他雖然無緣得見文興大師的真跡,可是卻是見了一幅文興大師的仿品,不過那一幅是《春景陌上花開》,那幅仿品據說是畫了文興大師的五分,就這那幅畫都是被炒到了一平尺都是價值一千兩銀子,一幅畫下來也是五六千兩銀子。
阮太尉現在看到的這幅的意境可是遠在那幅仿品《春景陌上花開》之上的。
文帝卻是不管他人說道:“是黃柏紙。”
耳尖心靈的人聽到文帝的話立馬看向畫軸。要知道這文興大師所在的南朝畫畫大多是用黃柏紙的。畫軸也是南朝素來常用的赤軸。
這里要提的一點是,文興字宏創,號天一山人。但是據文興的好友羅山道人的《明遠志》里的《與友記》里面提到文興的另一號是軒蘭居士。羅山道人是曾經和文興傳過斷袖的人,不管怎么樣羅山道人與文興的關系特別好是得到了大家認同的。所以羅山道人的記載還是比較可信的。
文帝一邊看著心中已經是大約有數了。只是因為之前孫皓鉞的話以及阮太尉的話,文帝雖然內心激動萬分。但是面上卻未顯露半毫。
反而文帝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眾位大臣,然后又繼續將目光轉到畫上一邊看畫一邊說道:“不知道眾位愛卿有何見解?”
此話一出眾位大臣開始并無人敢多言。
誰不知道當今文帝文治武功俱都是樣樣出色之人。想當初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可是偷偷別的名字參加科舉最后若不是殿試一輪終于暴露了,依著之前文帝卻做的文章來看那一年的狀元可是非文帝莫屬。
最主要的是文帝對文興大師的畫可是頗有研究的,這已經是半公開的秘密了。
所以誰敢在文帝面前開口呢。
“朕想著諸位愛卿總不會像七皇子一樣說自己不學無術吧?來,別拘束,大家都看看說說。”
文帝既然都這般說了,大家若是再不說話就是間接承認了自己不學無術。人家七皇子不學無術人家可是投了個好胎有個好爹。旁的大臣若是真的如此哪里還配在朝堂里。以著剛才文帝的表現以及之前醉蟲的事情讓大家都是心有余悸的。
大家也是生怕文帝再來一句既是不學無術就回家多多學習吧。
于是大伙便開始七嘴八舌的說起來了。
只不過到底是官場上混得,大家說起來也都是滑不溜球的,到沒幾個人真正說出這幅畫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最后文帝對著劉靖業說道:“劉愛卿,這幅畫說來也是你們劉府的。你們劉府也是世代書香,不如你們幾個說說這幅畫是真是假?”
眾位大臣見文帝最后直接問向劉府俱都是松了一口氣,隨即不少官員竟然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但是孫皓鉞卻是知道這幅畫絕對是真的。不說他上一世的記憶。就說文帝現在的這一番表現可是在給劉府得賞的機會。
因為畫是劉府獻的。阮太尉的那一句話又是很明顯的將劉府的路堵死了。對于劉府來說,那副畫只能是真的。
所以劉靖業聽著文帝的話說道:“容臣和臣的兄弟再近身仔細看一番。”
文帝笑著說道:“文興大師的畫,自然是要認真一些的。”
那些看戲的大臣此時見著文帝的態度更是不知道文帝是個什么心思了。
孫皓鉞卻是望著那些要看笑話的人心中腹誹道:真是白癡。
劉靖業雖是頂著壓力讓文帝同意劉府三人看畫。但是其實背負的壓力卻是更大。不管如何文帝是答應了他的要求的,所以無論如何劉靖業都得說出這個一二三來,哪怕是假的都得把它按真的說出個一二三來。
等到劉靖業三兄弟到跟前仔細看的時候才知道今日對于劉府多半是好事了。
本來劉府兄弟確實沒人見過文興大師的那幅《秋雁秋水鳧鳥圖》。但是不確信的是那副畫是真是假,現在他們近距離看了一次心中更是多了幾分把握。一來不管為什么老夫人決定拿出這幅畫。老夫人都不會用一副假的獻出來,二來若是假的只能是老夫人原以為是真的,可是劉靖業仔細看了這幅畫若不是真的卻是絕對可以以假亂真。
于是劉靖業說道:“微臣對于文興大師的畫不是很有研究,只是略有涉獵。但是臣近觀發現這紙質確實是文興大師所在的南朝畫畫大多是用黃柏紙的。畫軸也是南朝素來常用的赤軸,而且瞧著也是有些年代的。”
一般鑒畫主要有兩個依據。第一個是主要依據,主要分為個人依據和時代依據。個人依據又主要分為筆法、墨法和設色法以及結構章法。
這也就是通常所說的各個藝術家的風格。
當然有主要依據就有輔助依據。
輔助依據又分為款式、印章、材質、裝裱。(款式、印章、材質下面都有別的分類,這些分類也是判別的一些細節依據,因為本書不是考古鑒賞類,其他的就暫不一一細論了。)
如今劉靖明一開口就將此畫定為文興那個朝代的畫了,南朝距離現在也是有三百多年的歷史。說來不管如何那副畫都是一副古畫。
劉靖業知道劉靖明對書畫是頗有研究的,所以劉靖業將一切打算交給劉靖明了。
誰知道劉靖平竟然也是各中高手。
“以臣看來此畫濃墨淡彩,線條流暢,最關鍵的是那水,線條干凈生冷讓人感覺猶如秋風瑟瑟。而且款式上面也確實是雙款,以為天一山人和軒蘭居士。除過羅山道人的《明遠志》里的《與友記》里面提到文興的另一號是軒蘭居士外,柳公明先生的《天一山話》里也說了文興大師但凡認認真真完成且認為不錯的畫作上面都會有雙款。”
劉靖明驚訝過后立馬補充道:“大哥和二哥都說的不錯,微臣這里也沒什么太多的補充了。微臣便在這里提一下文興大師的畫的主要特點及成就吧。”
文帝點點頭。
劉靖明說道:“文興大師的畫之所以這么有名,而且難以超越便是源于他的畫的藝術價值。畫畫的最高境界不是惟妙惟肖,而是畫出骨髓。能讓人看了畫立即便有深刻的感受,所謂‘畫人畫虎難畫骨’其實又何嘗不是說畫畫最難刻畫的是畫的靈魂。……”
文帝聽后高興的說道:“不愧是世代書香,個個都是不錯的。”
文帝這句話一出大家不免想到玉山長公主曾說過劉府的女兒個個都是不錯的話來,于是一些心懷嫉妒的大臣無不腹誹道:不愧是兄妹倆!
但是這些此時已經不是他們所斤斤計較的。
因為阮太尉從聽了文帝那句話后直接不顧禮儀體面的用朝服的袖子不斷的擦著頭頂不斷冒出的汗珠。
接下來文帝說道:“今兒朕也賣弄一下接著咱們狀元郎之后再說兩句。”
“大家都知道文興大師現在所留下的畫也只有《春景陌上花開》、《秋雁秋水鳧鳥圖》、《冬雪梅蕊妍》。又因為書畫大師晁綏遠說文興大師最擅長畫動物家禽。尤其善畫鳥,所以文興大師現存的三幅畫價值最高的便是《秋雁秋水鳧鳥圖》。”
文帝說完便說道:“朕之幸,竟然有幸看到文興大師的真跡。”
大家一聽文帝說完立馬齊刷刷的跪在地上山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文帝此時聽著眾位大臣山呼萬歲,一時之間心情和之前得知《秋雁秋水鳧鳥圖》出現的時候一樣的激動。
過了一會兒文帝緩過來了才對大家說道:“諸位愛卿,平身!”
劉靖平此時心里確實隱隱有些不舒服的。
本來文帝這一番宣布那就意味著劉府此次的危機是確確實實的渡過了。可是劉靖平卻是知道他在說的時候還留了一點。這一點本來打算是讓文帝自己說出來的。他知道文帝喜愛文興大師的畫,也對此頗有研究。
而劉靖平也是同文帝一樣。對于文興大師的畫十分喜愛,經常翻閱典籍查找相關資料的。正因為如此,他明白一個若是真的對文興大師的畫很是喜愛,研究頗深的話,那么他自然便明白文興大師畫的鳥不僅出色還有一點就是文興大師畫的鳥類在畫上永遠都是只露出一只眼睛。這一點卻是文興大師在《軒蘭志》里自己寫出來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