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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荇見沈寧終于肯對自己的政事提意見,不由生了幾分心,坐于一旁,笑著問她,“朕記得之前,你還跟朕說,所有的權力全是殺出來的,可這才過了多久,你便變卦了?”伸手在沈寧的小鼻子上勾了一勾,“果然還是女人,心比較軟。”
沈寧看他一眼,也不理會他對自己的揶揄,只道,“陛下,你想要的權力,在一開始,確實可以從刀下取得。不過出頭鳥死后,剩下的,就是守了。一味地殺下去,只會讓陛下散盡民心。”
蘇荇眉毛那么輕輕揚了一揚,卻是依然什么也沒說。
沈寧繼續說下去,“再者,陛下現在不是在學什么周禮嗎?臣妾記得,周禮忌殺戮。外者又有清王叛亂,內者陛下為了讓四海歸心,更應該以禮治天下。陛下的周禮是對的,那自然殺伐,是不應該繼續下去的了。”她看蘇荇眉目含笑,心中哼了一哼,她便知道,在蘇荇心中,是十分得意于自己的周禮和以禮治天下的,自己這番馬屁,算是拍對地方了。蘇荇最喜歡聽的,就是這種話了。
果然,蘇荇拉過她的手,柔聲道,“寧兒,整個后宮,只有你知道朕的心意了。”
“不然如何呢?”沈寧嗔笑地看他,頭微偏,眼中笑意有些涼,“皇權和臣子,自古以來,本就是主人和家狗的關系。歸根到底,所有爛根的根源,就是皇權。可就算我們知道又如何?又不能沒有皇權。如果我們不能拿骨頭勾著狗,就只能拿棒槌去捕殺了。血腥鎮壓的方式,陛下你一定非常不喜歡。”
“你說的深得朕心!”蘇荇扶手嘆,“寧兒,你身為女兒,不能從政,真是太可惜了。”
沈寧腦中突有一個想法,身子向前一湊,故意問蘇荇,有些試探的意思,“其實這些,我都是跟明王殿下學的。”
蘇荇面皮一冷,剛才的歡喜像是開玩笑一樣,他目光沉沉地看著沈寧。
沈寧卻是一點兒也
不怕他,笑道,“怎么,陛下這么看著我干什么?我的老師是明王殿下,陛下不是一直都知道嗎?我記得以前先帝在的時候,明王殿下不是一直都是幫著陛下的嗎?誰也沒想到明王殿下在陛下登基前竟身死異鄉,若明王殿下還活著,定能為陛下治理好這天下,遠比我這個婦道人家強的許多。”
蘇荇很久沒說話,在沈寧明燦的目光下,他慢慢道,“朕的天下嗎?朕只怕他在,這天下遲早成了他的。”
沈寧面上的笑意不改,眼底卻變得冰冷,她就保持著這個笑容,看著蘇荇。蘇荇終于還是說出來了,他對蘇玨防備極深,果然如此。
蘇荇看著沈寧,手按在她肩上,“寧兒,你忘了朕曾經問過你嗎?明王殿下死了,你是否恨朕。你那時候怎么說的?你說生死有命,你不恨朕。現在你卻、卻……”他似有些煩躁,但仍堅持地面對著沈寧的眼睛,想從中看到她的真實想法,“你現在還能像當初那樣說一句,說你不恨朕嗎?”
沈寧沒回答,只問他,“陛下的意思,是明王殿下即使活著,你也會想辦法殺了他?”
蘇荇咬牙,“他是天下人稱頌的君子玉!先皇曾經說過,有他在,朕的江山不可能坐穩。朕知道你要說什么,沒錯,他為人正大博雅,他光風霽月,他什么也沒做錯,朕也一直很佩服他……可是江山是朕的!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寧兒,你該懂得,懷璧其罪的道理。”
沈寧笑了一笑,在蘇荇緊張而壓迫的目光中,她柔聲道,“那沒有什么,我不怪陛下。你們皇室中人,自古如此,我雖然看的很多,卻一直沒看透。沒關系,我當時不怨陛下,現在還是不怨。左右明王已經死了……我是陛下的人,現在自然是站在陛下這一方。”
蘇荇道,“但你當時說的是你是明王殿下教出來的徒弟,你站在朕這一邊,是因為他想站在朕的這一邊。”
“……陛下
的記性倒是很不錯,”沈寧的笑容不變一分,蘇荇從她這里,什么都看不透,只聽到她如往常一般含笑的聲音,“我之前是那樣想,不過現在,我已經是陛下的后妃,也有了陛下的骨肉,我的心,自然是向著陛下的。”
蘇荇認真地看著她,然后慢慢松口氣,“是么。”
“自然是,”沈寧推開蘇荇的手,垂下目光,“陛下根本不需要一次次試探我,你真正需要的,是去試探你其他的后妃們。陛下應該知道,我和沈家關系一直不好,即使有小謝這個朋友,但他畢竟和我異性,我所能依仗的所有東西,其實都是陛下你賜予我的。由是,我當然比任何人都要忠心于陛下。”
蘇荇想了一想,“也是。”沈寧說的不錯啊,自沈寧入宮后,她和沈家就沒怎么聯系過,倒是和謝淮衣關系好,可謝家也不會因此站在沈寧這一邊,沈寧的所有,確實和自己息息相關,沈寧才是這后宮中,最和自己一條心的。
想到此,蘇荇便放下了那本來就不多的懷疑,又把話題轉了回去,“你說要把手段放軟,但朕又怕他們再向以前那樣欺負到朕頭上……若要殺,朕又不知道到底怎么殺是個頭……” ?тTk an ?℃O
沈寧在他說話間,已經站了起來,走向茶壺。背對著蘇荇,她從青萍手中接過新煮好的茶。袖中一包藥粉滑了出來,沈寧漫不經心地將藥粉倒進了茶水里。那是白色粉末,一入茶水,便和水混到了一起,無色無味。
這是溫許巖曾經給她的最后一道藥,溫許巖說,不到萬不得已,不要使用這樣毒辣的藥。
這是一種讓人慢慢走向死亡的毒藥,便是連宮中御醫,都檢查不出來。而現在,這正是沈寧需要的。
蘇荇既然怎么都要殺蘇玨,那不如就讓她先殺了他吧。
沈寧心中這樣恨恨想著,但其實,這只是她這一刻的怨恨而已,她心底,并沒有真的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