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丁小橋的話都非常的少,只是低著頭摸著自己的兩撇小胡子,惹得丁五郎莫名其妙的看了她好幾眼,不過細細想來,好像也沒有發生什么事情,越發覺得怪起來。倒是一邊的莫思歸云淡風輕的說了一句話:“那胡子本來就是假的,你還天天的去摸,難道不怕別人發現它是假的嘛?”
丁小橋被這句話弄得連手都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放了,她將自己的手放下來藏在了袖子里面然后抬頭惡狠狠的瞪了莫思歸一眼,不過,讓丁五郎怪的時候,今天面對這樣的白眼莫思歸非但沒有云淡風輕的無視,反而露出了一種滿足而得意的笑容來。
雖然丁五郎還是沒有想通到底發生了什么,可是他已經斷定,這兩個人之間一定是發生了什么,可是到底發生了什么呢?丁五郎百思不得其解。
三個人,各自懷著各自的心情抵達了二水村的時候,正好遇見了周傻子家娶親過來。
他們將車停在了路邊,卻沒有下車,只是打開了車窗看著外面。丁小橋也覺得稀,畢竟這是她第一次正正經經看著鄉下人成親。
在鄉下地方成親,并不和丁小橋的印象中或者原來看的電視和小說中一樣。她以為會有花轎出現,就像是當年杜開霽的大哥娶李氏的時候一樣,有那樣的花轎,可是,并沒有。
在古代成親,這坐轎子那可是真正的有錢人,就好像是現代結婚的時候,好歹也算得上是大奔級別的婚車。一般人家哪里坐得起,所以,在鄉下成親,所有接親的那都是用牛車。
丁小橋就看著一個長得很是周正的年輕男子,穿著一身紅布的衣服,胸口帶著一朵紅綢子花,趕著一輛牛車。而在牛車的后面坐著一個穿著紅色襖子紅色棉裙子,頭上蒙著一塊繡著鴛鴦戲水紅蓋頭的女人。
這天氣冷得很,這女人也穿得很厚,那棉裙子的下面露出了兩只腳來,那是穿著棉褲的,腳上則穿著一雙紅色面子的老棉鞋,看起來很笨重,連一點點的身條都沒有了,感覺就像是面包一樣。
可是就算是這樣,丁小橋也不免嘆息起來:“看來這周家的日子挺好過啊,當年,我們小的時候,娘什么時候穿過這么厚?我記得娘身上那件破棉襖一直穿到了我們分家呢。”
雖然是往事,說起來好像是笑談一般,可是聽起來還是略微有了一點點的心酸。丁五郎也點點頭:“可不是,你看看周家的這個媳婦穿得這么厚,可怎么干活啊。”
其實一直到現在丁五郎都不知道這個媳婦是丁小橋專門給周傻子安排的,于是說起話來不免有些憤憤不平:“這個周家哪里來的這樣的好運氣,才剛剛休了我們三姨,還能找到這樣的一個黃花大姑娘,簡直是,讓人恨得牙根癢癢!”
丁小橋不好接這個話茬,倒是莫思歸在一邊不急不忙得開口說:“好事?我看不見得吧。”
丁五郎只是生氣:“怎么就不見得,你看看這架勢,這姑娘后面帶著的嫁妝,帶著的聘禮,再想想我三姨,我恨不得下去砸了這場喜事!”
莫思歸卻笑了起來:“五郎你怎么不看看這個姑娘的作態呢?你覺得這是一個能好好伺候老周家的媳婦嗎?”
聽了莫思歸的話,丁五郎也不由得去注意那牛車上的媳婦起來。雖然她蒙著蓋頭,可是她手里扯著的那帕子,不停的在掃過來掃過去,一看便是不痛快的樣子,而且,路上牛車不小心壓了一個坑的時候,那個媳婦直接叫了出來,雖然聲音不大,可是因為正好就跟他們馬車錯車,還是讓丁五郎聽得清清楚楚。
“我就說不能坐牛車!看看,都是遭得什么罪啊!你是想將我給顛下去摔死了,順便貪墨了我這些嫁妝,再去找新的人嗎?”
能在大喜日子說出這種話來的姑娘,確實……不是什么好惹的。丁五郎雖然心中不怎么痛快,可是見著這新娘子這副樣子,心中也忍不住有些幸災樂禍起來了。
他們說著話的時候,丁小橋的目光卻注視著那個前面趕牛車帶大紅花的男人,這個男人看起來十分的憨厚,黝黑的臉膛,那手腳利落的樣子,并不像是個傻子,她也不由得怪起來:“哎?這周傻子,看起來也不傻嘛。”
別看是丁小橋定了這找個惹禍精的媳婦給周家,好好的折騰一下周家這個主意,可是,丁小橋自己還真是第一次見周家人,對于周傻子那更是從來都沒有見過。所以,她看著這個趕馬車的人,便生出了這樣的怪來。
跟丁小橋不一樣的是,莫思歸雖然也是第一次見周家人,但是他那遍布全國的物流商號,他那廣博的人脈,在安排這事兒的時候便已經知道了周家的打算了。他笑出了聲音:“這個人確實不是傻子。”
“周傻子并不傻?”丁小橋猛地轉過頭來望著莫思歸,心頭忽然就升起了一股子無名之火來?這周傻子要是不傻,那么她三姨卻保守了十二年的完璧之身,這無論擱在哪個女人身上不是恥大辱!這周家簡直該死!
“你首先得抱著這個人是周傻子不是嗎?”莫思歸指著那個年輕得男人笑呵呵得說道。
丁小橋和丁五郎全部都愣了一下,然后兩個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莫思歸的意思,他們兩個人愣了愣,然后全部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是怎么一場婚禮呢?
一個挑剔、虛榮、各種惹禍精又作死的媳婦,加上了一個連照面都不敢打,連迎親都要靠請別人代勞的傻子丈夫,再加上一個各種惡毒或者說已經到了心理變態的寡居多年的婆婆,這究竟是一場怎么樣的熱鬧呢?
雖然現在不可能馬上看得見,不過丁小橋已經可以預見了,在整個周家的未來到底是一番如何熱鬧的光景了。一想到了這里,丁小橋的心里就忍不住的痛快,她和莫思歸還有丁五郎布一樣,他們是男人,他們只知道米三丫過得很慘,可是到底有多慘,他們不知道,他們沒有概念。
而丁小橋是親眼看見了米三丫身上那樣殘忍的傷痕,親耳得知了米三丫受到的恥大辱的人,她的感受自然是跟這些男人不一樣的了。
想起了米三丫,丁小橋就不禁想起了伍飛云。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好大夫,雖然她當時走得時候怕丁家人質疑她的醫術,曾經讓他們再找醫術高明的大夫過來復診一番,但是丁家沒有這么做。
在丁小橋看來,沒有醫生愿意在自己下了診斷之后再去請別的大夫再過來審查自己的檢查結果,因為這對于醫生來說,這是一種恥辱,就好像米三丫成親十二年都還是完璧之身一般的恥大辱。
可是,這個年輕的女大夫,卻能夠容忍這樣的恥辱,可見這個女孩子的心性有多堅強。
在這個時代見過了太多是攀附在男人身上生活的女人,也看過了太多根本沒有自我的女人,丁小橋對于這樣心性堅韌而自強自立且自尊的女孩子有一種由衷的喜歡。
再加上確診了米三丫之后,伍飛云便立刻回去配了這去傷疤的藥膏讓人送了過來,還幾次自己親自的回診,那認真的態度讓丁小橋都不得不稱贊和佩服。
于是,丁小橋忍不住感嘆了一聲:“三姨算是碰上了一個好大夫,伍大夫真心是個好大夫啊。”
丁五郎見他們前面還在說周家,這下一句丁小橋就在說伍飛云,不得不怪的看了丁小橋一眼,不過,說起伍飛云,他卻忍不住想起了那一天,自己扶住的那雙冰冷卻柔軟的手。
他甚至都沒有怎么記住她的樣子,光是那雙閃灼著星辰之光的眼睛就已經攝住了他所有的心神了。
他微微低頭沉思了一番,然后點點頭說:“是呢,確實是個好大夫。”
丁小橋順著他的話又感嘆:“只是,可惜了,自己一個人那么年輕坐了女大夫,年輕輕的全部要靠自己打拼,實在是讓人心疼啊。”
丁五郎聽得丁小橋這么說,不知道為什么他竟然覺得心里頭有些不高興起來,越是便回了一句嘴:“自己打拼就可惜了嗎?我想不到妹妹你也是這樣一個小覷她人的人,我倒是覺得伍大夫心性高潔,能立志行醫救死扶傷,這樣的事情連男人都很少能做到,一個女孩子卻可以做得到,難道不讓人佩服嗎?我半點不覺得伍大夫可憐,倒反覺得她指的我們欽佩的很!”
丁五郎說著話的時候定定的看著丁小橋,雖然聲音不大,可是語氣非常的高昂,讓人聽得出他心情的激動。
而丁小橋則睜大了眼睛,歪著頭看了看丁五郎露出了一幅怪的神色來,丁五郎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立刻就轉頭去看向外面,不再看丁小橋,不過,還是補充了一句:“小橋以后還是不要這么說人家伍大夫了。”
丁小橋的嘴巴略微的長開了,然后看了看莫思歸,而莫思歸露出了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