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思歸當下就跟米氏行禮,然后便退下了,不過,在走到了門口的時候,他還是云淡風輕的抬眼,唇角帶著淺淺的笑意,深深的看了丁小橋一眼。
這個笑意,這個目光,不見得米氏就沒有看見,但是丁小橋是一定看見了的。她望著莫思歸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門外的陰影里的時候,米氏忽然就開口道:“行了,人都走得沒影了,還伸著個脖子看什么啊?”
丁小橋被米氏這有點不快的話聽進耳朵里,不免有些羞澀,她上前就拉住了米氏的手,一邊將她拉到了炕邊坐下,一邊帶著不依不饒的笑意說道:“我的娘哎,你看看你都說了些什么,你真是要將我給羞臊得找個地縫鉆下去才甘心情愿嗎?”
米氏卻好像是孩子一樣噘了噘嘴角,沖著丁小喬說道:“你的臉皮要是能那么薄就好了,你最是沒羞沒臊的一個了,什么事兒你干不出來,什么話你說不出來,現在居會因為我的一句話要鉆地縫嗎?你真是虧心不虧心啊。”這話前半截本來還帶著一點埋怨的,可是說到后面米氏在丁小橋那笑意盈盈的眸光中也自己忍不住了,繃不住了,直接跟著丁小橋也就笑了出來。
揮手讓白芷給米氏倒一碗她羊奶來,丁小橋回頭對著米氏說:“娘今天倒是有空到我這里來坐坐。”
米氏沒有馬上回答丁小橋的話,只是低頭看著自己邊上那大大的一箱子書,她到了現在雖然也識字了,但是她可是一點不愿意看這些書的,這里面的字一個個密密麻麻的在她看來就跟蚊子一樣的讓人頭疼。不過,她不看,并不代表她不知道家里誰人愛看書。
這長輩之中,算來算去也就只有曹宿生喜歡看書,可是孩子中就比較多了。丁五郎算一個,丁七郎算一個,丁小橋算一個,明遠算一個,莫思歸更是算一個。不過,跟四個男孩子不一樣,丁小橋其實能看書的途徑要比男孩子們少,一般都是看別人剩下的書,可是自從莫思歸成日在外面行走之后,每次回來除了給每個人都帶不同的禮物之外,少不得要給丁小橋帶一箱子書的。
米氏雖然現在不當家了,但是早些年的時候還是很當了幾年的家的,當然知道這所有的商品中,除了金銀首飾之外,最貴的當然就要屬書籍了,而這莫思歸每次這么大一箱子一箱子的給丁小橋帶回來,實在是有心了。倒不是說米氏覺得有錢就是好事,她更看重的,莫思歸有錢卻愿意為小橋花銷,舍得為小橋花銷,這一點便是比什么都重要了。
她笑了笑:“這書是思歸帶回來的?”
丁小橋看著母親撫摸著那一本本的書籍,不由得又想起剛才的事情來,嘴角便勾起,淡淡的笑著:“是啊。”
“真是有心的孩子。”米氏沒有評價莫思歸這樣的做法,但是從她溫和的目光中卻看得出來她的滿意程度。
沒有哪個女孩子不愿意聽到長輩褒獎自己的心上人的,就算是已經活過了一世的丁小橋也是如此,她聽得米氏這句話之后,臉上的表情立刻就暫放出了燦爛的笑容。
只是米氏似乎就沒有打算讓丁小橋舒坦,她話音一落之后,立刻就轉了話題,抬頭沖著丁小橋就哼了哼鼻子:“只是你們下次可不能像是剛才那樣了!”
剛才?丁小橋想起剛才自己跟莫思歸直接的耳鬢廝磨,不由得臉上微微的紅了起來,她連忙說:“知道了知道了。”
見著自己的女兒一臉的害羞,米氏卻不打算就這么算了,還是繼續敲打著丁小橋:“你爹同意讓你們在一個書房里辦公,可不是為了方便你們做一些沒羞沒臊的事情的。”
“哪能啊,這么多丫頭小廝都看著呢。”丁小橋越發臉紅了,不過還是小聲的申辯了一下,要知道真是要做些沒羞沒臊的事情也絕對不能在這書房做啊。
“哼,真是女兒大了,翅膀也硬了,我說什么你都不愿意聽,我可跟你說,你爹本來就不樂意將你嫁給莫思歸,你別給他火上澆油,你剛才的事要是讓你爹看見了,保證了他能直接吧思歸給提溜出去揍一頓。”米氏伸出了手指狠狠的戳了一下丁小橋的額角。
丁小橋卻半點都不惱怒,只是坐在那里像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一樣笑得嬌憨。莫思歸去向丁修節求娶過自己,這件事丁小橋是知道的,而丁修節直接拒絕了莫思歸這件事丁小橋也是知道的,甚至,丁修節為什么要拒絕莫思歸丁小橋的心里還是知道的。
米氏嘆了一口氣:“你別怨你爹,你爹是擔心你,思歸現在的營生到處跑,還要到海上折騰,這實在是太不安全了,我聽人說,有的人出一次海就是二三年,有的人出了海干脆就回不來了……”
丁小橋搖搖頭,阻止了米氏繼續說下去:“娘,我都知道,不用解釋,這事兒我早就知道,我不怨爹,我明白他的苦處。”
米氏嘆了一口氣,最終還是問道:“小橋,你就認準了思歸了嗎?還改不改了?”
這個問題問得非常的慎重,不過丁小橋卻好像回答得沒有那么慎重,她的手指頭在那炕桌上輕輕的劃著,好一會兒之后才淡淡的說:“娘,未來的事情哪有說得這么清楚的,我只能說現在啊,就是這個人了。”
米氏聽了之后微微一頓,隨后就呸呸呸的吐了幾口吐沫,這才豎著眉毛對著丁小橋說:“你這個死丫頭,這都是說的什么話,什么叫做現在啊,以后的,你可別給自己找什么不痛快啊,說這些泄氣的話。”
米氏的樣子真是將丁小橋逗笑了,她其實沒有說謊,未來的事情誰又說得準呢,她自己當然是愿意永永遠遠都如同現在這樣一般的,可是誰能保證呢,誰又能斬釘截鐵的跟她說這些事以后都不會變了呢?
沒有人。
歸根結底,丁小橋還是一個比較悲觀的人。
她是知道的,米氏今天來找自己,絕對不會是來跟自己說這些事情的,一定是還有一些別的什么事,所以,也就不在將話題往自己的身上引導,而是,轉過了話題說到:“別說我的事兒了,我上頭還有兩個姐姐呢,娘,你現在問這些做什么呢?你還不如直接跟我說說看,你這破天荒的到我這書房來到底是為了什么事情好了。”
一說起這丁小橋上面還有兩個閨女的時候,米氏就忍不住嘆氣了,這丁小樓雖然說兩年前被丁雨兒給坑了一把,也說不愁著出嫁了,可是,到底也不能就這么擱置下去了。她是看著丁小樓跟明遠兩個人好得蜜里調油一般,心想著事情可以提上日程了吧,于是旁敲側擊的問了問丁小樓,卻沒有想到丁小樓卻直截了當的說,她現在沒有這個心思,讓她不要操心了,她得等她的羊養得差不多了,再說這事兒。
米氏被丁小樓堵得心塞,又去跟丁小閣打聽,沒想到丁小閣的說辭跟丁小樓就沒有什么差別。不過丁小閣更讓米氏擔心,要說有個意中人也行啊,人家現在根本就是不把心思往這個上面放,成天搞得跟男人一樣,忙著店子,忙著設計首飾,就沒有一個是忙著自己的。
到了丁小橋這里,丁小橋的話就更好聽了,她上面已經有兩個姐姐還沒有出嫁呢,她不著急。
是啊,是啊,她們都不著急,可是落在了米氏身上,她自己都要著急死了,這群不給人一點消停的死丫頭啊。
不過,今天來到丁小橋這里還真是不是為了三個閨女的事情,而是為了米林的事情。
米氏看了看白芷和紫蘇還在跟前,就打發了兩個人下去,直等到兩個人連背影偶讀走得不見了,才轉頭對著丁小橋說:“小橋啊,我今天是來跟你說說你小舅舅的事情的。”
米氏關心米林的范圍從來都跟自己關心的范圍不一樣。自己關心的永遠都是家里的地收成如何,今年能賺多少,今年地里要丟下去多少,又能出產多少,今年要開多少地之類的事情了。
而米氏關心米林的范圍從來那都是只有一個。其實應該說,現在米氏對于全家人的關系的范圍也就只有這一個,那就是成親不成親的問題。
不過想想看,這也真心是不能怪米氏著急啊。這家里面的人,除了米氏和丁修節是兩口子之外,剩下的人,無論大小,那都光棍。幾年前還能說大家都是為這個家富裕在努力,可是現在,現在的丁家三房真是都富了,可是,怎么這事情卻又沒有人放在心上了呢?
眼看著一個個的人,無論是長輩還是小輩,各個都是單著的一個人,米氏簡直要愁死了,這種愁煩跟丁修節說,丁修節要不就說緣分沒有到,不用著急,要不就干脆讓她給尋摸著。
是啊,她給尋摸,她給尋摸著,她也不是沒有給尋摸著,可是有人聽話嗎?要是有人聽話的話,她還用得著這么煩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