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的四喜胡同，外頭熱鬧非凡，鞭炮彼伏響徹，但這個碧浪園卻是寧靜至極。

偏房里的擺設(shè)全被清洗一空，設(shè)計成臨時授課場地。

“好了，今天的課程就講到這。你們沒事時就好好復(fù)習(xí)一下，爭取把人體骨骼器官全都背到心里，以后上了手術(shù)臺可是有大用處的。”

“師父，今兒是除夕，您就留在這兒咱們一起守歲可好？”齊玄英建意到。

錦繡說：“守什么歲呀，我才不信這些。昨晚就沒有睡，今晚回去補個眠。”

“師父仍是要回總督衙門么？”

“嗯。肯定要回去的。”

與李楊二位太醫(yī)一道回了總督衙門，楊太匿對錦繡道：“今日在張府觀大人言行，下官觸動深刻，真要論醫(yī)德，大人才是真正的仁心仁術(shù)，當(dāng)之無愧，下官望塵莫及。”

李太醫(yī)在心里哼了哼，什么仁心仁術(shù)？不過是連哄帶騙地誆了張家人把張員外現(xiàn)成的尸體撿來做了一回免費的實驗罷了。瞧那群弟子們興高彩列如同撿了金子一樣。但嘴里卻說道：“論起仁心仁術(shù)，大人也是當(dāng)?shù)玫摹Ｈ粢撟鋈耍笕艘彩琴撸鹿偻麎m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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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哈哈一笑，望著李太醫(yī)，“李大人明說我對張家人戴高帽子不就得了？”

李太醫(yī)并沒有被看穿心事后的難堪，反而呵呵一笑，“大人此話差矣。大人您這才是真正的處事周全。”若他也像王錦繡這翻本事，那他……想著昔日在京城給那些權(quán)貴們看病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李太醫(yī)也是一把辛苦淚。

忽然，李太醫(yī)又對錦繡鄭重地拜道：“王大人，下官有個不情之請。”

“李大人請講。”

李太醫(yī)忽然撩了袍子跪了下來，“請師父收弟子為徒。”

楊太醫(yī)愣了片刻，也跟著撩袍跪倒，“請師父收弟子為徒。”

……

好不容易勸阻了兩位太醫(yī)，錦繡回到總督衙門，便被告知楚王有請。錦繡趕緊回了屋子換了一身衣裳，廖嬤嬤又急急忙忙地透露了一個驚天大消息，“王爺好像很生氣。姑娘等會子過去要小心些。”

趙九凌在生氣？錦繡有些不解，但也沒有多想，換好了衣裳去了出云閣。

趙九凌一身玄黑繡蹙金線繡金色團龍紋直綴圓領(lǐng)長袍，頭上的玉冠已經(jīng)取下，只插了支玉簪子，坐在正廳的主位上，再加上陰沉著一張臉，不怒而威的氣勢有增無減。

錦繡上前施了禮，“見過王爺，祝王爺羊年吉祥，萬福安康。”

趙九凌冷冷地盯著她，從鼻子里哼了聲。

錦繡有見官大一級的特權(quán)，所以沒有拜叩禮，但也要行半跪禮，這種雙膝半蹲的姿勢，若是上位者不喊起來，不一會兒雙腿便要蹲麻，錦繡見他沒有叫自己平身的意思，自行站直了身子，很是順和地問道：“不知這么晚了，王爺召錦繡過來可是有要事？”她上下打量他，得了一場肺炎，這家伙人瘦了些，但精神還行，氣勢不減，瘦削的臉再冷冷地板著，還真是活脫脫的閻王轉(zhuǎn)世。

趙九凌眸子閃了閃，沉聲道：“你也知道現(xiàn)在很晚了？今兒是什么日子，怎的這么晚才回來？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成日里在外頭弄到這么晚才回來，還有沒有規(guī)矩二字？”

錦繡回答：“王爺息怒。今兒個四喜胡同的張員外患了腸癰之癥，錦繡過去救治，所以耽擱晚了。并非錦繡故意要耽擱到現(xiàn)在才回來。”其實錦繡是不以為然的，她雖然住在總督府，又歸趙九凌管，但目前宣府并無戰(zhàn)事，總督府里也沒有大人物生病，她總有外出的權(quán)利吧。

“本王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趙九凌聲音撥高了些許，“三天兩頭的往外跑，昨晚還徹夜不歸，今日里更是弄到現(xiàn)在才回來，還不如不回來呢。你眼里還有本王這個個嗎？”

“你一個姑娘家，成日里往外跑，成何體統(tǒng)？”

“王爺，錦繡只是出去看病而已。”錦繡覺得這家伙很反常，她只是去看病而已，總督府雖然管著整座宣府軍政要務(wù)，但對太醫(yī)的管治卻是很松的，怎么到了她這里就行不通呢？

“還敢狡辯！宣府就沒有大夫了？都讓你一個人全包了不成？三天兩頭往外跑，還弄得徹夜不歸，本王都睜只眼閉只眼，但今日里你實在太過分了，除夕之夜正是大家過年團圓的大好日子，所有總督府的人都不得外出，你倒是好，居然現(xiàn)在才回來，分明根本沒有把本王放眼里。”

趙九凌越說越氣，見錦繡耷拉著腦袋，低垂著頭，似乎被嚇到了，不由放軟了語氣，“從現(xiàn)在起，好生回去閉門思過，沒有本王的命令不得踏出悠然閣半步。”

錦繡很想質(zhì)問他，她并非他的家眷，也非他的奴才，只是他的下屬而已，就算犯了錯，罵上一頓或罰奉或是回去閉門思過也就罷了，有必要說禁足二字？

雖然禁足與閉門思過其實就是一個概念，但用在下屬身上，就是不倫不類。

但這廝此刻正在氣頭上，如此盛怒之下，殺氣騰騰的模樣看上去好不嚇人，原本還不算難看的一張臉此刻硬是擠出猙獰的線條來，錦繡吞了吞口水，只好識時務(wù)為俊杰，忍氣吞生領(lǐng)命。

她承認(rèn)，自己就是個慫包。

錦繡外出看病沒能參加除夕的團圓宴，讓楚王大發(fā)雷霆，并把錦繡給禁足在悠然閣，總督府的人反應(yīng)各一，有的說王爺反應(yīng)太過，也有的說錦繡確實沒把楚王放眼里，是該受罰。只是禁足在悠然閣，卻又有些費解。但也有的說，按規(guī)矩，下屬犯了錯，通常都是罰奉，降級，或是打上二十棍子，錦繡既然惹得王爺如此生氣，一未罰奉，二未降級，人家嬌滴滴的大姑娘挨板子也不現(xiàn)實，禁足閉門思過也還算處置得當(dāng)。

不過隨著張員外的事兒被捅翻了天后，外界都在傳揚金陵來的王錦繡醫(yī)術(shù)通天，到處都在對她歌功頌德，可王爺卻還因為此事而禁錦繡的足，實在有點說不過去呢。

尤其張家人把張員外的死歸為前些日子有人刻意的誤傳所以害得張員外耽擱了最佳救治時間，對張大姑奶奶一向疼寵有加的張老太太也有些不待見她了，再被張二夫人的攛綴，更是十二分的不滿。尤其張氏的族長也站出來大說張大姑奶奶輕易聽信人言，管娘家事兒管得太寬，以至于誤了張家唯一支撐門戶的子弟的性命。張大姑奶奶有苦難言，便把這一切過錯都?xì)w在那胡亂散發(fā)謠言的禍?zhǔn)祝烀钤粕砩稀?

“王爺也真過分，不分青紅皂白就禁姑娘的足，他憑什么呀？”身為太醫(yī)也有太醫(yī)過年的規(guī)矩，同僚們相互走走，串串門子，一來可以增進感情，二來還可以相互切磋醫(yī)術(shù)，這樣對未來的醫(yī)術(shù)工作才好展開。現(xiàn)下可好，被禁足在悠然閣里，哪里都不能去，除了呆在炕上繡花外，什么都不能做。外頭放鞭炮，看花燈，耍龍陣，舞獅子這些精彩好戲都無法再瞧到了。冬暖等人對趙九凌越發(fā)不待見了。

“不是說楚王治軍嚴(yán)謹(jǐn)，獎罰分明嗎？依我看呀，還不是個喜怒無常的。意氣有事，哼！”

錦繡正在給錦玉做鞋子，聞言從鞋子里抬頭，笑了笑說：“行了行了，發(fā)什么牢騷？這樣雖然委屈了些，但避免了朱妙云的無理取鬧，也算是不錯了。”這也是她避開了朱妙云的無理取鬧的最佳理由。

說起朱妙云，青蓮也是一肚子的火，“那女人從昨兒個開始，可勁的折騰呢。一會兒說要回京把她的堂姐庶妹碎尸萬斷，一會兒又死死糾纏著王爺，讓王爺替她做主。哼，她也不想想，就算王爺真的把她堂姐庶妹殺了，她無法再孕育子嗣的事兒仍是板上釘釘。難不成，她那具破身子，還妄想著嫁給王爺不成？”

巧巧接過話來，“她現(xiàn)在反而還怪起了姑娘了，說姑娘既然是神醫(yī)，那就應(yīng)該有法子醫(yī)治她的病。姑娘雖醫(yī)術(shù)高明，但又不是大羅神仙，哪治得了這些？分明就是她自己作死，若非先前非要鬧個什么懸線診脈的把戲，姑娘早早診出了她的病情早早醫(yī)治說不定還有救，是她自己作死，耽擱病情，怨得了誰？”

“可人家不這樣想。”錦繡嘆氣，“昨兒個你們也瞧到了，我說實在不能治，她當(dāng)楊就拿了杯子砸我，也幸好我躲得快。否則那么大的力氣，非要被砸出血洞不可。”

冬暖一臉鄙夷，“她還有臉要姑娘給她治？是她自己害人不成反害已，怨得了誰？不過姑娘說得對。您現(xiàn)在被禁了足，倒也可以避開這個瘋子了。”然后又一臉同情地說，“只是可憐了李太醫(yī)和楊太醫(yī)了。”

今天，朱妙云把楊太醫(yī)李太醫(yī)都叫了去，也不知會被為難成什么樣了。

“朱妙云害人害已，如今她再囂張，也不過是外強中干了。不過她真是想作死的慌了。真要把兩位太醫(yī)得罪狠了，會有她的好果子吃嗎？”

大夫給病人看病，自然會把病人最不隱秘最不愿示人的一面給瞧到，那些大富人家的陰私，姑娘奶奶們的隱疾，可是傳不得第三只耳的，但又不得不找大夫看病，為免大夫嘴上不牢，把自己的隱私透露出去，這時候就得籠絡(luò)大夫。權(quán)貴之家一向是拿銀子封口，但再是尊貴的身份，對太醫(yī)都是客客氣氣的。就怕得罪了太醫(yī)，到外頭四處亂嚷嚷，丟臉是小，姑娘奶奶們壞了名節(jié)才大。

這朱妙云也不知是真被寵壞了，還是怎的，居然如此腦殘地得罪大夫。

她也不打聽打聽，那李太醫(yī)雖出身微末，可也是個睚眥必報的呢。

－－－－－－題外話－－－－－－

不能再雙更了，從牙縫里擠時間了。中午都是2點多鐘才吃飯…。晚上弄到凌晨才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