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宇一到豁阿哈屯的軍營前就拉開架勢,指名道謝地叫豁阿哈屯出來相見,豁阿剛一出來,丁宇就指著鼻子喝令她釋放輔國公楊旭。按理說,草原茫茫,夏潯現(xiàn)在還沒尋到豁阿的部落也不足為奇,可丁宇氣勢洶洶,只管向豁阿要人,一副不管國公在不在,反正是賴定了你的模樣,不‘交’人就開戰(zhàn)!
豁阿哈屯鼻子都快氣歪了,不過丁宇雖只帶了千把人,豁阿哈屯卻也不敢動手,一旦動手,但得對方逃脫一人,她就大禍臨頭了,所有圖謀都要化為泡影,還談什么獨霸瓦剌。丁宇的跋扈,豁阿哈屯只得捏著鼻子忍了,她承認(rèn)楊旭就在自己營中,并問丁宇此來,除了索要楊旭下落,有無其他使命。
丁宇聽說輔國公果然在,倒不再急怒‘欲’狂了,這才想起來時萬世域還有一番‘交’待,忙把萬世域的書信‘交’予豁阿。豁阿見了萬世域的書信,這才相信夏潯所言果然一字不假,便引了丁宇進(jìn)宮來見夏潯。到了夏潯住處,豁阿止步道:“就是這里,我可不曾虧待了他,這處營帳,比本夫人的宿處還要……”
丁宇一聽哪還理會豁阿,舉步就往前走,興沖沖叫道:“國公,丁宇來接你啦!”
豁阿道:“國公還有‘女’眷,圖婭也在帳中……”
她喊這一句,原也只是擔(dān)心帳中萬一有什么不宜被外人看見的場面,只是提醒的遲了些,丁宇興沖沖趕過去,帳簾兒一掀,陽光灑入,冷不防一具赤‘裸’的人體躍入眼簾,這時豁阿哈屯的話也進(jìn)了耳朵,丁宇“啊!”地一聲大叫,趕緊放了‘門’簾,撤身急退,與急急趕上來的豁阿哈屯差點兒撞作一雙滾地葫蘆。
“咦?不對!”
丁宇定一定神,想想方才所見‘裸’體,分明是個男人,不禁暗道:“想是國公洗澡?那我怕個屁呀!”
剛想到這兒,帳簾兒一掀,小櫻一襲簇新的藍(lán)‘色’‘蒙’古式長袍,臉紅紅地閃了出來,向丁宇福一福禮,嬌聲道:“侯爺,國公請你進(jìn)去!”
“哦!哦,遵命!”
丁宇連忙掀簾進(jìn)入,方才丁宇一進(jìn)一出動作太快,豁阿哈屯可不知道他狗‘毛’哆嗦的到底在干什么,舉步也想跟入,小櫻卻舉手把她一攔,輕聲道:“哈屯止步,國公正在入浴!”
豁阿哈屯可不是個未見過世面的雛兒,只一瞧小櫻模樣,頭發(fā)雖經(jīng)努力梳理,依舊有種曾經(jīng)凌‘亂’的痕跡,臉頰上帶著一抹淡淡的紅暈,眉梢眼角‘春’意‘蕩’漾,嬌羞中又帶些銷魂的嫵媚,猶如初雨澆灌過的新荷,又似‘春’睡的海棠方醒,分明是云收雨住、意滿心足的模樣,如何還不知道兩人做了一夜的好事。
豁阿哈屯輕輕哼了一聲,站住腳步,輕輕瞟一眼小櫻,淡淡地道:“恭喜了!”
只一句話,小櫻的臉就變成一塊大紅布。
帳中,夏潯提一桶水,自頭頂澆下,嘩地一下沖去身體上殘余的皂角泡沫,拿起一方大‘毛’巾擦拭著身上的水珠,毫不驚奇,坦然問道:“你來了,張俊和萬世域架空阿魯臺的事,辦得怎么樣了?”
轅‘門’外,千余騎士肅立恭候,他們端坐在耐力十足,慣于長跑的‘蒙’古馬上,甲胄鮮明,鞍韉整齊,佩刀掛盾,手執(zhí)紅纓長槍,寒光閃爍,聚成槍林,十分的威武雄壯。沒有下雪,凜冽的寒風(fēng)刮得雪沫子漫天飛舞,頂盔貫甲的將士們卻肅立無聲,唯有飄揚(yáng)的旗幟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
幾騎駿馬在十余騎瓦剌頭人的簇?fù)硐戮従忨Y出轅‘門’,中間三人正是夏潯、小櫻和丁宇。馳出轅‘門’數(shù)丈之遠(yuǎn),夏潯一勒馬韁,止步回頭,向豁阿一抱拳,道:“豁阿哈屯,各位頭領(lǐng),前番所商,楊某不會失言。還望各位也早作圖謀,免得事到臨頭‘亂’了手腳!楊某這就告辭了!”
哈什哈部落的諸位頭領(lǐng)都拱了拱手,卻未說話,臉上也沒有絲毫表情,跟人簽個“城下之盟”,如何高興得起來?小櫻瞟了眼豁阿哈屯,雙‘腿’一磕馬鐙,隨在夏潯身后馳去,前方列隊相候的大明騎兵隊伍一提馬韁,已拔起大旗,準(zhǔn)備護(hù)持夏潯離去了。
豁阿哈屯目送他們遠(yuǎn)去,忽然揚(yáng)聲喊道:“烏蘭圖婭!”喊完突然策騎單獨跟了上來,但是只追到一半的路途便止住了腳步。
小櫻聽見呼喚,回頭看了一眼,又看一眼夏潯,夏潯點點頭,道:“去吧!”
小櫻撥馬迎上去,兩人漸漸靠近,直到咫尺。
兩匹駿馬打著鼻息互相吩咐,又‘交’頸廝磨著鬃‘毛’,十分親熱。小櫻和夏潯的馬是豁阿哈屯送給他們的,都是上好的駿馬,與豁阿哈屯胯下這匹馬彼此很熟。可馬上的人雖近在咫尺,卻保持著那咫尺的距離,直‘挺’‘挺’地坐在馬上,再不更近一步。
兩人對視良久,豁阿夫人道:“有一個肯為你犧牲自己的男人,你很幸運(yùn)!”
小櫻輕輕地道:“對不起,哈屯,我背叛了你!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在我流落瓦剌的時候,你對我的諸多照顧!”
豁阿夫人輕輕笑了,感慨地道:“從你被俘,你不曾對我說過一句軟話!”
小櫻回眸望了夏潯一眼,滿眼的幸福,再扭過頭來,迎上豁阿夫人的目光,只是淺淺一笑。
豁阿夫人喟然一嘆,黯然道:“現(xiàn)在,你不需要該哭的時候不哭,該怕的時候不怕了,你找到了自己的依靠。以后,他就是你的堅強(qiáng),你才向我道謝。而我呢……”
豁阿哈屯慢慢揚(yáng)起頭,高傲和堅決的神氣重又浮現(xiàn)出來:“我只能靠自己,一切靠我自己來扛!以前是,現(xiàn)在是,以后也是!今日一別,恐怕你我相會再也無期,所以有些話,我必須得告訴你,我把你獻(xiàn)給大汗也好,要殺你平息族人之怒也好,都與我個人的喜怒無關(guān)!”
她扭頭望了一眼佇馬遠(yuǎn)處等候的夏潯,說道:“越是身在高位的人,越是身不由己,我不是不疼惜你,也不是不記得你是我的親戚,只是在我和我兒子的安全面前,該舍的東西,我一定得舍!所以,你為了他而背叛我,也不必對我心生內(nèi)疚,這是草原上生存的鐵律,沒有誰對不起誰!”
豁阿哈屯圈馬轉(zhuǎn)身,扭頭又對小櫻說道:“你告訴楊旭,叫他不要自作聰明!大明不會卸磨殺驢,但是這個嚼頭一旦給我套上,就再也不會放下,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不過有一句話他說對了,哪怕今天是奴隸,當(dāng)主人的自己不爭氣,來日奴隸就是主人!朱元璋淮右匹夫,一介南蠻,大元四等人屈居末等,到后來還不是成了九五至尊?如果漢人自己不爭氣,我族來日,未必不可圖!”
豁阿打馬一鞭,揚(yáng)長而去,小櫻癡立片,也一撥馬頭,兩人反向而行,越走越遠(yuǎn)。
千騎‘精’銳策馬急馳,夏潯坐在馬上還顯輕快,馬術(shù)尤‘精’于他的小櫻更加輕快。
夏潯靠近了小櫻,笑‘吟’‘吟’地問道:“她跟你說什么?”
“她說……”
小櫻把豁阿哈屯的話對夏潯學(xué)說了一遍,吞吞吐吐地道:“她說的是真的么?阿哥對她……本來就沒懷好意?”
夏潯笑笑,說道:“爾虞我詐時,哪能有什么實話呢?”
小櫻輕輕地嘆了口氣。
夏潯睨她一眼,問道:“怎么,不忍心?”
小櫻嗔道:“什么話!我是你的人,還能為她打算么?”
她又是一嘆,幽幽地道:“我只是一直都覺得自己很厲害,現(xiàn)在才知道,跟你們一比,我簡直就是一個還在吃‘奶’的娃娃!”
夏潯咳嗽兩聲,側(cè)身向她靠近,掩口低聲道:“不要妄自菲薄,其實你也很厲害呀。人生的第一次啊,居然就咬著牙捱過來了,整整一宿都沒求饒!”
小櫻的臉騰地一下又變成了大紅布,大發(fā)嬌嗔道:“胡說什么,看我不‘抽’你!”揚(yáng)鞭便向夏潯打來,夏潯哈哈大笑,策馬揚(yáng)鞭,當(dāng)先馳去,小櫻立即“不依不饒”地緊追下去。
后面,指揮使鐘誠昊打馬如飛,緊追不舍,開原侯丁宇追上去道:“小鐘,慢一點,我問你,你知不知道為什么我年紀(jì)輕輕就封了侯,你比我封侯那年只小四歲,卻還只是一個千戶?”
鐘千戶一愣,很憨厚地?fù)u頭道:“不知道!大概是侯爺?shù)倪\(yùn)氣比較好……”
“啊呸!那是因為你沒眼力件兒,知道嗎?”
“啊?”鐘昊誠納悶地‘摸’‘摸’后腦勺,侯爺這句話莫測高深,實在是有點聽不懂。
行行復(fù)行行,三天后,他們已進(jìn)入韃靼現(xiàn)在駐扎的地盤范圍,到了這里前方應(yīng)該更平靜才對,可這一天正行走間,派在前方的探馬忽然回報消息,丁宇聞訊立即帶人迎了上去,并叫人囑咐夏潯暫候。那‘侍’衛(wèi)忙趕到夏潯身邊稟報道:“國公,前方有戰(zhàn)事,敵我不明,侯爺請國公稍侯,他去看個分明!”
夏潯一聽頓覺蹊蹺:“如今瓦剌與韃靼已然停戰(zhàn),何人還在此處廝殺?再者,戰(zhàn)場上自有旗號區(qū)分?jǐn)澄遥趺淳瓦B敵我都看不明白了?這丁宇還真是越‘混’越回去了。”
夏潯立即吩咐道:“原地防備,來幾個人,隨我到高坡上面觀望動靜!”
夏潯一聲令下,剩下的兵丁立即原地布防,夏潯帶了數(shù)十騎‘侍’衛(wèi)登上高坡,縱目往遠(yuǎn)處望去,只見前方雪原上數(shù)千號人你來我往殺成一團(tuán),他們衣飾相同,沒有旗號,果然是他娘的敵我難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