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來福的眼淚說收就收:“末將也是聽聞將軍出了這樣的事,一時情急嘛。”
蘇宛睨著他:“你這好哭鼻子的習慣到現(xiàn)在也還沒改,也不怕你媳婦笑話你!”
周來福至此對蘇宛是半點懷疑也沒有了,他好哭鼻子這件事,除了孟黎川還真沒幾個人知道。
可偏偏。嚴錦就知道。因此如今才能被蘇宛這樣合理的利用起來,打消了周來福心中的所有疑慮。
蘇宛在心中輕嘆一聲,嚴錦人在京中坐,可邊城小到一個周來福的事情,他都能瞭如指掌,這等手段,真真不是個普通人會有的。
周來福不好意思的嘿笑兩聲,本來挺大嗓門一個人,便要扭捏著小聲說道:“不怕將軍你笑話,末將還沒有成親,哪有媳婦來笑話哦。”
蘇宛便故作驚訝的挑眉:“你都這把年紀了,還沒成親吶?”
周來福一張黝黑的臉是看不出臉紅。可他紅透了的耳根卻也說明了他的不好意思,“我這個樣子,哪有女人看得上。唉,讓將軍失望了!”
蘇宛微微彎腰,拍了拍周來福的肩頭。“我倒沒事,只是你那年邁的老母親怕是要失望了。”
周來福眼睛一紅,又要哭出來,被蘇宛一瞪,慌忙低下頭去,“將軍,我那老母親她……她如今已經(jīng)不在了,再也沒有人管我了。”
蘇宛原本只是做戲,然而眼下瞧著周來福悲傷地連那高大的身影都有些佝僂起來,心中就有些不安起來。她知道周來福的親人就只有一個老母親,母子兩個相依爲命,周來福對其母親的感情自不必說。卻不知道,原來他的母親已經(jīng)去世了。她原本提起他母親,也是爲了取信於周來福,不想?yún)s弄得這壯漢又一次紅了眼眶。
蘇宛摒除自己的想法,在心裡揣摩著孟黎川聽說這件事後會有的反應。
她一咬牙。重重一掌拍在周來福腦袋上。厲聲喝道:“說的這是什麼話,你都多大的人了,還需要誰來管著你不成?我雖不知道你母親因何去世,卻是知道,她那樣堅韌的性子,定是不會生出窩囊無能的兒子來丟她的臉!”
周來福被蘇宛訓斥的那叫一個舒服痛快,他一抹眼睛,猛地擡起頭來,高聲反駁道:“我不是窩囊無能的,我也不會丟我母親的臉!”
“這還差不多!”蘇宛讚賞的誇他一句,“相信你母親泉下有知,也會很欣慰的。”
“不瞞將軍,母親臨死時是真的沒有閉上眼睛。她放心不下我,是真的死不瞑目啊。若她知道你回來了,我以後還是跟著你,她肯定就放心了。”周來福一臉唏噓又敬慕的看著蘇宛。
被一個一米八九的大漢用這樣灼熱的視線盯著。蘇宛實在有些扛不住啊。但扛不住還得繼續(xù)扛著,胡亂點了點頭,隨口應和了一句。
陳剛等人落後幾步。
徐江看著已經(jīng)在跟周來福套消息的蘇宛,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悄聲詢問自己的上司:“大人,這,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孟小將軍呢?”
陳剛收回欣賞的目光,心中大石也因此而去了一半,照蘇宛這樣的表現(xiàn),要成功的取信營裡衆(zhòng)人,只怕費不了多少周折呢!
“他自然是的!”陳剛瞥了眼自己的屬下,斬釘截鐵的道:“有些話你最好是爛在肚子裡,前面那個人,不是旁的什麼人,他就是孟黎川!”
孟家軍的營地駐紮在一處半高的山坡地,蘇宛一眼看過去,便欽佩於選建營地在此處的人的眼光。營地門口僅有兩個小兵把守,根本不需要浪費太多人力,只因爲人往那裡一站,底下不管來的是一個人還是一羣人,上面看的十分分明。再有旁邊的崗哨,更是萬無一失。而這處半高的山坡地地勢開闊,一進去便是一個非常大的練武場,此時練武場上井然有序的集結(jié)著眼下在營地裡的所有將士,一眼看過去,密密麻麻而又威武雄壯!
這還有沒有在營地的呢,陳剛給她分析過,孟家軍常年擔任著邊城的巡防工作,而也正是有這麼一條規(guī)定,南蠻子在攻打邊城時,纔多了些顧忌。否則僅憑魏王帶來的人,壓根頂不到現(xiàn)在。
還沒進營地,周來福就用他的大嗓門嚷嚷了起來,“孟小將軍回來了,各位各位,是真正的孟小將軍回來了!”
數(shù)以萬計的營地卻寂然無聲。
雖然此時並不是千軍萬馬呼嘯廝殺的場景,但蘇宛仍是不可避免的出了一身冷汗,心跳如?,凌亂的讓人不安!
但她深知,倘若此時她流露出一絲異樣來,今天都別想過關(guān),更別想日後在此地立足!
沉著的目光自冰冷的在雪光下閃著銀光的盔甲刀槍中掃過,蘇宛用一種孟黎川特有的似笑非笑卻又犀利非常的眼神看向隊伍前頭那幾人。
陳剛瞧見她的側(cè)臉,她鼻子挺翹,眼睫毛又長又卷,十分的秀氣美麗。但是微微一挑眉,朝那黑鴉鴉的人羣看過去的眼神清亮的猶如暗夜閃電,令人觸目驚心。
沒有半分心虛害怕,彷彿她的確就是孟黎川,本來就該用這樣的眼神,傲視著底下的衆(zhòng)人!
連他都忍不住的恍惚起來,她其實就是孟黎川吧!
校場依然一片寂靜,只有周來福的大嗓門不停在喊話:“我說你們都傻了不成,真的是孟小將軍回來了。我就說嘛,我老週一出馬,就能知道咱們將軍是不是別人假扮的……”
“周把總,此地沒你說話的份兒,還不快回到你的位置去?”一名大鬍子軍官模樣的中年漢子眼一瞪,瞥一眼蘇宛後,氣哼哼的開口呵斥周來福。
蘇宛微微傾身,以馬鞭輕輕託著下巴,是一副十分放鬆的模樣,她嗤的一笑:“林總兵,不過幾年不見,你的威風見長啊!”
那被蘇宛點名的林總兵很是愣了下,微微皺眉,臉上有著猝不及防的訕訕之色:“你,你當真是孟小將軍?”
蘇宛懶洋洋的一笑,忽然熟練又輕鬆地從馬上一躍而下,穩(wěn)穩(wěn)落在地上後,提著鞭子一步一晃的往前走去,“林總兵可是要驗明正身?”
她說完,不再看林總兵的臉色,而是用力的掃過底下萬千將士,朗聲道:“你們是不是也跟林總兵一樣,懷疑我孟黎川是個假冒貨?”
“可不是我一人如此想,本來也是,誰不知道孟小將軍五年前就已經(jīng)被斬首,你突然跑來,說你是孟小將軍,咱們難道連懷疑都不能?”林總兵振振有詞的說道。
蘇宛只拿眼尾掃他一眼,用一種絕對輕視與漠視的態(tài)度說道,“誰都知道我五年前就被斬首了,又有誰親眼看見我孟黎川被斬首的?”
林奇峰,正是想要取代孟家而代之的頗有野心之人,這幾年動作不斷,倒也收買了不少人在他手底下。
因此對於蘇宛的到來,他大概是連殺了她的心都有的。所以先派了跟孟黎川十分相熟的周來福打先鋒,而後又集結(jié)將士們,很顯然是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若她撐不住這個場子,正好遂了他的願!
可是蘇宛又怎麼會讓他如願?這最關(guān)鍵的一場仗,她不但要打贏,還要贏得漂漂亮亮!
林奇峰啞然,是啊,都知道孟黎川被斬首了,可是誰親眼看見他被斬首了?
“這可是當初皇上親自下的旨意。”有人越衆(zhòng)而出,朝著京城的方向看似恭敬實則隨意的拱了拱手,“孟家人俱都已經(jīng)伏法,沒道理只剩下你一個人吧,這怎麼說得過去?難不成當初是你大義滅親,皇上這才獨獨留下了你?”
蘇宛目光一凝,冷如利箭的盯住說話的人。那人模樣十分平凡,沒有半點出衆(zhòng)之處,只是一雙眼睛顯得過於活泛了些。叉宏溝劃。
蘇宛盯著他好一會兒,才從腦子裡將此人的資料調(diào)了出來,“王志廣,你算個什麼東西,敢來質(zhì)問我?孟家人俱已伏法,這是誰造的謠?”
她猛地提高音量,用一種鏗鏘有力不容人質(zhì)疑的語氣說道:“我孟家被小人陷害,冤枉至今。爾等,昔日我孟家也算待你們不薄,我的父親,更是三番數(shù)次的救你們於危難兇險之中,王志廣,林奇峰,你們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不成!”
被點名的林奇峰氣的吹鬍子瞪眼,他好不容易纔在軍中樹立了威信,不想?yún)s被蘇宛這年輕小輩指著鼻子當著衆(zhòng)將士的面如此喝罵,一時臉漲的通紅,“放肆,你,你簡直太過囂張!王都司不過是心中疑惑,故而提出問題來,你這般勃然大怒,難不成是心虛想要遮掩什麼?”
難爲林奇峰一個武將,卻說出這麼文縐縐的話來,蘇宛見他憋得那般難受,都替他著急了。她極是輕蔑的瞧一眼林奇峰,“王都司心中存疑,確實可以提出來,我能回答的自然會回答。在場諸位,誰不知道我孟家?guī)状倚某ⅲ妓溃疾坏貌凰溃∪敉醵妓具€有疑問,不妨親自進京求皇上爲你解惑,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