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寒正是納悶,怎地看這狀況,反倒教主夫人才是話事人一樣。這時見她美目瞧來,心底凜然,不由繃起神經(jīng)。
誰知教主夫人話風一轉(zhuǎn),道:“這兩件事暫且不提,白龍使,請你彙報一下找尋四十二章經(jīng)的進展。”
四十二章經(jīng)?池寒一愣,隱隱約約記得這又是一個類似於鴛鴦刀的傳說,只不過這傳說中的鴛鴦刀變成了那四十二章經(jīng)罷了。這個傳說郭靖夫婦當年也提及過來,不過那是隻限於清國境內(nèi)的傳說,他們也是知之不詳。
可是池寒卻不能不留意。他通過鴛鴦刀找到了一顆神石,難保這四十二章經(jīng)的寶藏後邊不會又藏著另一顆。
其中一個魁梧的男子走前兩步,躬身說道∶“白龍使鍾志靈啓稟教主,《四十二章經(jīng)》屬下雖未奪得,可是其中幾本已有眉目……”
他說到著,那洪安通教主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出來。饒是鍾志靈這樣的大漢,也不由得渾身顫抖一下,把頭躬得更低。
教主夫人便又冷著聲說道:“教主命你奪取四十二章經(jīng),那經(jīng)書每一本分別對應(yīng)滿洲八旗,一共八本,如今幾乎一年過去,你卻一本也沒奪到,你辦的什麼事!”別看教主夫人身子瘦瘦弱弱,一副嬌媚樣貌,這時怒喝出聲,柳眉倒豎,臉上罩了一層冰霜,竟頗有威勢。
那鍾志靈額上已經(jīng)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唯唯諾諾道:“在下……在下雖未奪得經(jīng)書,但只要知曉線索,應(yīng)當……應(yīng)當很快就能有所斬獲。”
教主夫人還未說話,那洪教主沉吟半晌,捻了捻自己的鬍鬚道:“白龍使,你便說說這些經(jīng)書都在何處。”
鍾志靈鬆了一口氣,稍稍站直身子,大聲道:“‘大清第一勇士’鰲拜府上有兩冊書籍,我白龍門下原本已埋伏下人手準備奪取,哪知鰲拜被康熙皇帝所殺,若不出所料,應(yīng)該在如今康熙帝眼前的大紅人,那韋小寶韋大人的手裡。”乍然聽到韋小寶的名字,池寒一陣吃驚,耳朵更豎得高了,只聽鍾志靈繼續(xù)說道,“另有三部經(jīng)書,都藏在紫禁城中,皇宮裡大內(nèi)高手衆(zhòng)多,如張召重、白振等人,那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因此一時沒覓著機會奪取。”
“什麼清國大內(nèi)十大高手,我神龍教還怕他們麼?”洪安通又冷哼一聲,顯然對鍾志靈的說辭不太滿意。
鍾志靈嚇了一跳,忙叫道:“還有一本,還有一本……那是康親王府的一部經(jīng)書,早年就已經(jīng)被盜去,極有可能是日月神教所爲。”
他這話一出口,廳裡出現(xiàn)短暫的沉默。日月神教在江湖當中好大的威勢,和當年明教一般無二,幾乎以一己之力,抗衡少林、武當在內(nèi)的一衆(zhòng)正道門派,即便以神龍教孤居海外,又怎會不知道日月神教的名頭?
半晌,洪安通輕輕問道:“還有麼?”
“沒有了……”鍾志靈身子壓得極低。
“甚好。”洪安通閉目道,手掌在竹椅扶手上有規(guī)律地輕輕拍動,淡淡地道:“看來今年的解藥你是不用要了。”
此言一出,鍾志靈臉色大變,撲通跪倒,以頭磕地如倒蒜般叫道:“教主恕罪,教主恕罪……”不一會兒,他額頭上撞出血來,仍一個勁磕頭不休,那鮮血順著額頂涌下,慢慢地流淌在那張溝壑縱橫的臉上。
見到這幅模樣,洪教主仍是神色冷漠,視若無睹。教主夫人不耐煩地擺擺手道:“教主說過的話,怎可輕易收回?這一次的解藥你是不需要了,待來日立了大功,再給你解藥不遲。”
鍾志靈也知無用,喃喃道一聲是,漸而退後,竟如同失了魂魄一樣。
池寒見他面色慘白,眼中不時閃過一絲怨毒,低聲問身旁的陸高軒道:“他是中了什麼猛烈毒藥麼?怎麼怕成這幅模樣?”
陸高軒輕輕搖頭,只是苦笑,卻不敢答話。池寒見了他這副模樣,又思索一下,電光火石間忽地醒悟,忙再問道:“那鍾志靈所吃的毒藥,莫非就是昨天洪教主和教主夫人賞賜給我的小藥丸?”
陸高軒知道他得不到答案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了,只好苦笑著點頭,道:“那是洪教主自制的藥丸,喚作‘豹胎易筋丸’,服下之時渾身溫暖,內(nèi)力長進。”池寒點點頭,那正是他服下藥丸時的癥狀,挺像是某種增長內(nèi)力的補品的。
但他知道陸高軒定然沒有將話說完,便耐心聽下去。
果然陸高軒繼續(xù)說道:“只是這藥物一旦服下,一年之內(nèi),能使人身體強健,內(nèi)力增長,一年之後若不服用解藥,卻是痛苦不堪,其中猛烈的毒性發(fā)作出來,即便不死,也直令人移換筋骨,形貌大改,再非從前。本教中有無數(shù)猛烈毒藥,如那‘七蟲軟筋散’、‘千里香’、‘化血腐骨粉’、‘昇天丸’之流的,卻都比不上‘豹胎易筋丸’!”
這麼厲害!池寒一陣錯愕。陸高軒見他不信,又道:“我教中一衆(zhòng)老兄弟裡,有胖頭陀、瘦頭陀兩位師兄弟,正是因爲回島途上延誤時日,錯過了服解藥的時間,如今胖頭陀又瘦又高彷彿竹竿,那瘦頭陀卻變得身形肥碩……只是,若非在教中地位尊崇、武藝高強的弟兄,那也是沒資格服用這藥的。說來這也是對池少俠你青眼有加……”
“行了,行了,你無須再行解釋。”池寒一陣心煩,揮手止住陸高軒的話。他在教主夫人一雙嬌媚瑩瑩的目光中,稀裡糊塗服用下那顆藥丸,原本還以爲是洪教主夫婦的好意,心存感激,哪知這竟是一個兇狠的圈套!
至此,他對於神龍教可是全然沒有好感了。
可是池寒如今連毒藥都吃下了,他現(xiàn)在雖還沒感覺,一年以後卻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他只能悶悶地生著氣,卻實在是毫無辦法。
正苦惱間,忽聽得‘哎喲’、‘啊呀’之聲不斷響起,大廳中數(shù)百名少年男女先是搖搖晃晃,繼而好像骨牌似的,一個個先後癱倒委頓在地。
他大吃一驚,扭頭像身邊陸高軒看去,只見這位陸先生晃了兩晃,臉上氣血正常,不像是受傷更不像中毒,但卻是頭昏眼花,立足不定。
池寒心裡暗自詫異,一瞬間閃過了“悲酥清風”、“十香軟筋散”等諸多名頭,可是他仔細察視己身,卻一切正常,體內(nèi)內(nèi)息流轉(zhuǎn),精力充盈,絲毫沒有腳耙手軟的跡象。
這一下詫異又轉(zhuǎn)爲疑惑不解,池寒舉目四望,只見除了他以外,廳中所有人似乎都有些不妥當,即便是站在五色方陣前端的那“掌門五龍使”,也搖來晃去站立不穩(wěn)。更別說五龍門下的那些少年男女,他們功力低微,早就先行摔倒,緊接著那些圍繞在方陣旁邊的老弟兄們,包括陸高軒在內(nèi),也相繼倒了下來。便是那教主夫人也是身子一軟,從竹椅中滑下。
頃刻之間,大廳中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池寒這麼站著,倒有些“鶴立雞羣”的味道了。如今還沒搞清楚發(fā)生了什麼事,他性子沉穩(wěn),乾脆佯裝也立足不穩(wěn),坐到陸高軒身旁,把他扶住。
大廳裡一陣疑惑驚呼,有些年輕的男女甚至已經(jīng)哭啼出聲。衆(zhòng)人都在大叫著追問:“怎麼……怎麼回事!”
池寒擡眼看去,連五龍使也相繼坐倒了。只有那洪安通洪教主穩(wěn)穩(wěn)坐在竹椅上,閉著眼,神色依舊漠然。突然,洪教主朗聲道:“鼠輩,出來吧!”那聲音依舊中氣充沛,轟然迴響在大廳之內(nèi)。
“嘿嘿……”一個清脆悅耳的女子笑聲在廳外響起,道:“神龍教教主仙福永享!小女子登門拜見,不請自來,還請恕唐突之罪。”
池寒聽在耳裡,只覺得那聲音酥酥軟軟,帶著一股子土話味兒,倒是好聽得很。而那道聲音響起在這大廳之外,傳入廳中凝而不散,絲縷入耳,都極爲清晰,心裡又是詫異——那女子恐怕武藝已經(jīng)入了一流之境,比自己這二流巔峰的水準還要稍勝一籌。
伴著話語,這時廳外又傳來一陣金鐵相撞的錚錚聲,聲音清越。緊接著竹廳大門被人推開,一羣人馬分作兩列,像迎賓侍者一樣站在門邊。
這排場,這派頭,一點兒都不遜於神龍教主那個糟老頭麼……看到這裡,池寒不禁咧了咧嘴。
大門既然打開,微風吹入廳中,竟吹入一陣異香撲鼻。這股香倒真是令人沉醉。池寒吸了吸鼻子,只見從大門處緩緩走入一個身穿粉紅色紗衣的少女。他看向那少女,不由得又愣住了。
只見那女子鳳眼含春,長眉入鬢,嘴角含笑,約莫二十二三歲年紀,膚色白膩異常,脂光如玉,甚是美貌。她赤著雙腳,嬌嫩的小腳丫暴露在空氣裡,令人忍不住要多看幾眼。她足踝與手臂上各套著兩枚黃金圓環(huán),行動時金環(huán)互擊,錚錚有聲。她的頭髮長長的直垂到肩部,也以金環(huán)束住,束成一個馬尾造型。
她的臉蛋嬌嫩如花,身材也嬌俏玲瓏,小小的瘦瘦的,但胸部的位置卻很是有肉,這麼慢慢走進來,赤足踏在地面,竟能感覺到那部位如波晃動。
這樣的女子,正是池寒喜歡的類型。池寒盯著那女子,忍不住吞進一口口水。只覺得那少女,竟是比之前自己所見過的許多美女還要美出一截,便是曾讓自己驚豔的方怡、溫青青、蕭中慧、馬春花和陸無雙幾人,都要稍遜她一籌。恐怕單從美貌而言,也只有郭芙和眼前癱倒在地的教主夫人能夠比一比了。
教主夫人嫵媚中透著一絲高貴,這女子妖冶之中卻略帶天真,倒是各有特色。
只是不知道這樣嬌滴滴的女子是什麼來頭,同神龍教又有什麼深仇大怨?
那女子走到大廳中央,守在廳門的那幾人也跟隨著走進了大廳,只見他們的衣著十分奇怪,衣服上圖案花團錦簇,溢彩流光,男女衣裳都是紅紅綠綠的,說好看不好看,說難看又不難看,卻渾不似是漢人打扮。
池寒眼尖,只觀察一陣便注意到那羣人中有幾個女子穿著百褶裙,有些頭上頸上還帶著光輝熠熠的銀飾。他頓時反應(yīng)過來,這些人多半都是苗族的!這時代通訊不發(fā)達,天南地北的民族往往隔絕不相往來,但後世的網(wǎng)絡(luò)如此發(fā)達,信息如此豐富,大多數(shù)民族的特點,池寒還是知道的。
只是池寒心底又是疑惑,苗族躲在雲(yún)南一代聚居,怎地會跑到這遼東的小島上來?如今這神龍教一瞬間吃了大虧,他雖然還不知究竟發(fā)生了甚麼事,但看來就是這些苗族人乾的了。池寒已對神龍教生出厭惡來,心裡反倒高興:幹得好,正是要給他們一個教訓(xùn)來!
這個念頭還未轉(zhuǎn)完,那粉衫少女嘿然笑道:“原來神龍教有這麼多人!好大的氣勢!你們都累了麼?怎麼不找椅子坐,反而睡在地上?”這顯然是在奚落人啦,池寒聽得好笑,哪知那少女眼珠一轉(zhuǎn),竟然向著他走來,嫣然笑道:“敢問這位公子高姓大名?”
池寒如今一襲白衣,書生打扮,看起來的確是個公子哥兒的模樣。他見少女走來,已經(jīng)知道自己這裝作中毒是裝不下去了,索性站起來,向少女一抱拳道:“姑娘好,在下池寒,池水的池,寒冷的寒。未敢請教姑娘高姓大名?”
那少女便嬌滴滴地道:“我姓何。池公子身子無恙麼?”
池寒知道那姓何的少女是要試探自己,但他既然已被看出,索性就光棍一點兒,聳聳肩笑道:“在下身子好得很,多謝何姑娘的關(guān)心。”
“我何時關(guān)心過你啦?”那何姑娘掩嘴嬌笑道,“你討我便宜!”她一邊說著,眉眼含春,滿是嬌柔嫵媚,池寒看得心神一蕩,忽地卻心生警兆,連忙往後一躍躲去。
原來那姑娘話音未落,已經(jīng)一掌橫削拂了過來,幸好池寒反應(yīng)得快,閃避及時,沒被她真?zhèn)€兒捱到,只是被她的掌風擦過。
他以爲只是被掌風擦過。
池寒閃過一招後站穩(wěn),驚惶的心神還未定,只聽刺拉一聲,自己那件白色衣袍的前襟已經(jīng)被撕開一條裂縫,裂口光滑齊整。他心底驚駭:這姑娘的掌風並不強勁,衣服質(zhì)地柔軟,怎會被切開口子?那口子又怎麼會如此平整,有如刀割?
他擡起頭來,凝視那姑娘,正不知所措,身邊的陸高軒突然駭然叫道:“你是何鐵手!你是五毒教的何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