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破鐵鞋無覓處,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一陣陰風穿堂而過,吹起紗簾紛紛揚揚,吹動燭火影影綽綽。
我頂著一張全面崩潰的臉,愕然望著面前那個帥到人神共憤,強到唯我獨尊,熟悉到他胸口有幾顆痣我都瞭若指掌的男人。
(妖某隻【翻查資料中】:話說風涯哥哥胸口沒痣耶……)
(女主【插話TOO】:我不信作者這麼無恥,因爲洛風涯人氣高就讓他明目張膽作弊!)
“你,你知道我是誰麼?”我不確定得盯著他,聲音因爲太激動而不能控制得發抖,腳下也發軟,幾乎站不住。
洛風涯萬年面癱癱得道骨仙風,他波瀾不驚得吐出兩個字,“子衿。”
我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上,還好一隻手撐住桌子站住了,“你、你怎麼找到我的?……”
“我跟著你很久了。”
我再一次癱軟,兩隻手撐住了桌子。
聽到風涯哥這句話,我真不知道,是應該欣慰呢……還是應該欣慰呢……
“我和夏子衿有絲毫相似之處麼?”
我費力得擡起頭,眉尖簇在一起,那如挽花凋零般的神態配上現在這寂寞柔美的五官——那神態,那容貌,那氣質,直讓人肖想林黛玉妹妹的音容笑貌。
(妖某人:多麼讓人浮想聯翩、不明所以、五花八門、信口胡謅的形容詞……)
“哪裡不一樣嗎?”風涯哥哥還是淡定。
青天一道霹靂,劈開黑暗,把我的臉剎那映得慘白。
(妖某人:具體請參見兔斯基QQ表情。)
不是在沉默中爆發就是在沉默中變態。
於是我變態得爆發了。
我衝上去一把揪住洛風涯的領子,指著自己的胸,淒厲得厲聲問,“一個比盆還大!一個比包子還小!怎麼能一樣啊!!!”
洛風涯被我揪得一愣,或者是被我問得一愣,總之他的目光更加呆滯了。
我看到他歷來凝滯的目光,慢騰騰移向了翻倒在地上的臉盆上。
然後,風涯哥哥的目光,糾結了……
然後,我這廂徹底徹底徹底,從來沒有那麼徹底得,虛脫了。
我揪著風涯哥哥的衣服的手,送了……
我的身體順著他的衣襬,一點點滑落到地上,悲涼得兩手撐地,低頭看地,“風涯……我只是打個誇張的比喻……你沒必要真的去比……再說包子和盆也沒有可比性……”
“我覺得沒變……”洛風涯緩身在我面前蹲下,他與我近在咫尺之間,他的味道依舊如雨水一般潮溼而清新,瀟冷而寒涼。
“神態沒變……”
我感到側臉的皮膚微微一涼,擡頭,發現洛風涯他修長的手指輕輕覆上了我的側臉。
“語氣也一樣……”
他輕聲說著,語調平緩如同夢囈,而我竟如同身墜夢境一般,陷在他指尖輕柔的觸感和低沉好聽的聲線中,無法自拔。
“連呼吸的節奏都和從前沒有不同……”洛風涯這樣說著,忽然,雙臂一用力,把我拉進了懷裡,深深把我按入他的臂彎,“不是你,又會是誰呢?”
我埋頭在他懷裡,深深嗅著他身上的味道。
“是你,一定是你……”他低聲囈語著,一點點更加用力得把我抱緊。
那一剎那,彈指一瞬間,千迴百轉,物換星移。
我忽然枉然,不知今是何世。
不知爲何,心底升起一種強烈得懷念,瞬間將我淹沒。
而那懷念的涌流之後,卻是如同深潭一般深不見底的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那痛,痛徹心扉,一滴淚竟然毫無預兆就跌出了眼眶。
腦海中有什麼一閃而逝,我缺無法抓住,無從追尋起那究竟是什麼……
洛風涯的心跳就近在咫尺。一如從前那般平穩而有力,讓人覺得無由的安心。
我靠在他胸口,感覺到他抱我的手如此用力,而又如此珍惜,甚至小心翼翼。
從前,當我還是夏子衿的時候,不知爲何我總是在潛意識裡對洛風涯設有屏障。
我不知這屏障爲何而來,我隱約覺得,這與我的前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也許,終有一日,我會解開這層謎團。
這些日子在飛花樓裡,聽了許多,想了許多,靜了許多。
我忽然想通了,明白了,瞭解了——
爲什麼他那一日在月落天涯的廢墟上,他會用如此憤怒和受傷的眼睛看我,甩開了那串手珠,甩掉了我;
爲什麼他願冒那麼大的風險獨闖英雄壇,只爲搶回那串手珠;
爲什麼在我和他相處的日日夜夜裡,如此寵溺我縱容我遷就我。
世人沒有說錯,他的確是冷心冷血的。
無愛無恨無憂無惱。
他可以毫無愧疚殺死兄長奪去教主之位,他也可以毫不動容斬殺一條生命,可以把毫不留情把活人變成自己的傀儡。
洛驚寒和柳閒歌都沒有說錯,他的確,不是我曾堅信的那般單純。
他可以不費一兵一足,聯手七殺教,將整個武林白道引入圈套,只是毀了一座月落天涯就令討伐他的武林白道全軍覆沒。
他也曾經使了無數小手段博取我的同情,引起我的注意。
不是我耍小聰明欺負他,只不過是他裝作不知道讓著我罷了。
他就是這樣的人。
他不善良,但,也絕不是邪惡。
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出於本心。
他就是有著一顆荒蕪之心的人。
無慾也無求。
但那一整片的荒蕪中心,他卻只爲一人,保存了一席溫暖之地。
他靜默得守護那篇溫暖,傾盡自己的全部。
然而因爲靜默,因爲他的不表露,我拐了好大好大的圈,才終於觸及了他心中的溫暖。
被他抱了半晌,我哭也哭了,悟也悟了,再抱下去觀衆導演攝影就要暴走了。
我推開他,盯著他的眼睛,很認真得提問,“洛風涯,人海茫茫,我這麼不起眼,你……到底是怎麼找到我的?”
洛風涯一翻掌,從袖子裡掉出一卷卷軸。然後,只見他把卷軸向上一拋,擡手接住,那捲軸“唰”得一聲展開,長長一直滾動到地上。
卷軸不寬,但是密密麻麻寫滿了行楷小字。
“這是什麼?”我囧,湊上前趴過去看。
“驚寒整理的……”洛風涯說得很輕,不知爲何,我聽出那語氣裡有幾分失落。
整理?
我定睛一看!
哇!奶牛(cow=kao)!
介、介個……莫非就是傳說的……
《看!鳳姐是怎樣煉成的!》。
只見,卷軸第一行,大標題——《語錄篇》。
標題下內容,一條一項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一高頻詞——“囧”、“臥槽”、“噢買糕”、“哦史特”……
二常用短語——“我錯了還不行嗎?”“大姐,你饒了我吧”
(妖某隻【鄙夷】:怪不得是洛驚寒整理的……你對驚寒怎麼整天求饒啊……欺軟怕硬……
女主【翻白眼】:你勇猛,有本事你撲上去咬她一口試試?)
其他三四五條,還有後面的《飲食篇》《服裝篇》《作息篇》我就不一一贅述了……
我雙手捧著那捲軸,瞪著那洋洋灑灑千言萬語,腦中不知爲何代入感超強出現了驚寒姐姐坐在一盞青燈之下,挑燈夜戰,冥思苦想,念及故人默默垂淚的畫面……
情不自禁之中,我由內而外一陣感動,全身寒毛都立了起來。
我吸了吸鼻子,作拭淚狀,“知我者……驚寒也……”
洛風涯默默把卷軸捲起來,垂著眼簾,那聲音不帶任何波瀾卻帶著怨念,“驚寒說,只靠《語錄篇》就定然能找得到你。其他那些篇都是她閒著無聊寫來打發時間的。”
我拭淚的動作停在半空,又仔細瞅了瞅另外那幾篇。
“噢……怪不得……我不記得自己又愛吃雞屁股還不愛穿鞋喜歡半夜去茅廁……”
洛風涯沉默了一秒,貌似是回想了一下,然後幽幽道,“驚寒……是寫她自己的吧……”
我啞然,誇張得大大張開自己的櫻桃小嘴,指尖掩口,“咦?真的?”
“那豈不是……如果去掉了《語錄篇》的話,我們就能出本書。書的名字就叫《追求四大美人之一鬼姬洛驚寒完全手冊》?我相信驚寒人氣那麼高,出版之後一定可以熱賣的!”
洛風涯:“……”
“啊,對了,你是什麼時候找到我的?”
“拜月教姓薛的一位堂主三個月前稟報,說飛花樓裡有一位姑娘與卷軸上特徵吻合。”
我腦中立刻閃過薛姨那很有包租婆風範的身姿。
忍不住咬袖子……薛姨,她,她竟然是魔教中人!
我巨頭望房樑,喃喃道,“我之前果然低估了拜月教……竟然能成功把一個那樣的大媽安插進飛花樓這種美人窩……”
洛風涯:“她二十年前被安插進去的……”
“那你是什麼時候到達繁城見到我的?”
洛風涯這次猶豫了一下,最後老老實實交代,“得到消息得第二天……”
“那你怎麼現在纔來!!!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擔心死你們了!!”我一拳頭砸在桌面上,氣勢滿分,力量倒扣,桌子紋絲不動,我哀怨得倒在了桌面上,“哎呦餵我的娘啊,疼死我了……”
洛風涯搶上一步,大大的手掌握住我的手,輕輕搓揉。
他嘴裡卻低聲自言自語,“我們?……”
我嘴角抽了抽。
我發現三個月不見,洛風涯比過去敏感多了……
“風涯,吃醋是不對的,你要大度一點。”我擡起那隻健康的爪子,用力拍了拍洛風涯的肩膀。
話說教育要從娃娃抓起,雖然洛風涯超齡了一點,但是從現在開始給他灌輸三從四德的精粹,也爲時不晚。
忽然,我很想問爲什麼他都到我身邊那麼久,卻遲遲不肯出現,卻在今晚纔出現呢?但是另外一個更加緊迫的問題半路殺了出來。
“洛風涯,”我忽然難得擺出了一臉正氣的樣子,灰常嚴肅得盯著洛風涯的眼睛,爲了加強效果,還擡起兩隻小手,扳住了洛風涯的臉,“你老老實實告訴我,當日在英雄壇你和柳閒歌打過一架之後,有沒有把我沒死的事情告訴他?”
洛風涯也直直看向我,他沉默了良久,那雙漆黑而黯淡的眼睛裡閃過一抹不甘。
頓時,我背後一陣涼意爬上脊椎。
“沒有。”他冷冷丟下倆字。
“哎……”我無蒼天,長嘆一聲很哀怨。
“風涯,你這樣做是不對的……”
(妖某隻【忍不住插話啊】:對啊,風涯!萬一以後真的NP了,你和小柳哥怎麼說也是一家人,要朝夕相處的說~~)
洛風涯微微張了張嘴,但還是別開了眼,終究是把話嚥了下去,一語未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