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院長梁有懷還是個剛從學校畢業的大學生,青春蓬勃,他是自愿來到這個孤兒院任教的。當時,他作為星星孤兒院的美術老師,深受學生們的喜愛,其他的老師也對他投來了贊許的目光。所有的眼神中,只有一個眼神是火辣辣的,那個人是星星孤兒院當時的院長許梅,許梅比梁有懷大九歲,因為一直熱愛著自己的工作,所以沒有談戀愛也沒有結婚。別人都以為是許梅的眼光太高,造成了自己變成一個老處女的局面,但她有自己的無奈,畢竟哪個男人能允許自己的妻子成天的泡在孤兒院這個荒僻的地方。這讓梁有懷成為了一個例外,許梅對他是格外的關照,一開始梁有懷只當她是上級對下級的關愛,只到那天晚上。一個雷雨轟鳴的夜晚,梁有懷和往常一樣,還留在辦公室里,白色的燈光照在他的頭頂。他的一顆心都在學生們交的作業身上,認真的評分和下評語,完全沒有注意到許梅從門外走了進來。
一股撲鼻的香氣勾引得許有懷口水連連,抬頭一看,許梅手里拿著個飯盒。
“咦,許院長,這么晚了,你還沒有休息???”
“你不是也沒有休息嗎?還沒吃飯吧,這個給你的?!痹S梅笑著,把飯盒放到了梁有懷的桌子上,然后轉身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梁有懷打開飯盒一看,里面有肉類和蔬菜搭配合理,像精心制作的一樣,忙感激的說:“謝謝許院長?!?
“不用客氣?!痹S梅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拿起了一本書翻閱,裝作很平常的樣子。梁有懷抵擋不住饑餓,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并沒有注意到許梅一直往這里看的眼神。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原本可以有很多的故事,奈何梁有懷根本沒有朝這個方向想,等得許梅很泄氣。在她就要起身離開的時候,梁有懷終于從桌子前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哎呀,累死我了,終于批完了。”
“辛苦你了,既然批完了就早點回去休息吧,今天天氣不好,在外面很容易著涼的。”許梅站在辦公室門口,回頭看了一眼梁有懷,轉身離去時腳步放得很慢很慢,像是在故意等梁有懷。梁有懷哪里知道這些,看外面下著大雨,而院長又沒帶傘,忙追了出去。
“許院長!”
“嗯,什么事?”許梅用手理了下頭發,回頭看著從后面追來的梁有懷,內心里滿是喜悅,卻要裝得很平靜。
梁有懷手里拿著雨傘,老實的笑著:“下這么大的雨,我們一起回去吧?!?
“好啊?!?
當梁有懷撐開雨傘后,她躲進了他的傘里,兩個人在雨中奔跑,由于雨太大的關系,傘并沒有起到什么作用,還是把兩個人的身體弄得很濕??粗胺讲贿h就是員工寢室,許梅的內心一亂,啊的一聲叫了起來。
“怎么了?許院長。”梁有懷看著許梅蹲了下去,忙往回跑,為她撐傘。
許梅的頭發和衣服已經淋濕,捂著腳踝,搖頭說:“沒事,只是腳扭了,你先進去吧,不然會著涼的。”
“那怎么行,這樣吧,許院長,我背你。”梁有懷想都沒想,就把自己的后背交給了許梅。
雨水從天上落下,順著許梅的頭發往下滴,她的睫毛也被雨水打濕了,有些搞不清楚自己是高興還是悲傷,好像有很想哭的感覺,許梅用雙手扶上了梁有懷的肩。兩個人完全的淋在雨中,體溫穿透衣服,讓兩個人感受到了彼此間的溫暖。也許順理成章,也許情不自禁,兩個相差九歲的男女在那一夜忘情的接吻和愛撫。不同的是女人把男人作為一生的對象來看待,而男人只是本能的去回應,如果誰以為這就是愛情,那他就錯了,錯得很離譜。當熟睡到天亮的許梅伸手去摸枕邊時,發現身邊空空蕩蕩,一睜眼,梁有懷已經消失無蹤。許梅看著窗外的太陽,以為梁有懷去上課去了,并沒有太在意,對于昨夜的溫情還在回憶中。直到她中午去找梁有懷時,梁有懷對自己出奇的冷漠,許梅才有些反應過來,但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與梁有懷沒有關系。
“你不愛她,為什么還要和她發生關系呢?”汪筱惠看著這個已經步入中年的孤兒院院長,她的心里沒有了才進來時的崇敬。
老院長吸了口氣,發出重重的嘆息:“如果當時我能多思考一下愛或不愛,也許一切都不會發生,可是那時我畢竟只是一個才二十來歲血氣方剛的小伙子,愛情于我而言,固然向往,可是我又怎么能拒絕身邊的誘惑?只是,我錯了,我對不起她,因為她跟我的那一晚前,她還是一個黃花閨女?!?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讓你感到害怕,想要回避她嗎?”郎浩在這件事情上,看得要比汪筱惠理性,男人的事情女人是很難客觀的明白的。
老院長點頭,混濁的眼睛很努力的想要看清楚自己的前半生發生了什么,每個人都會回憶,回憶自己做得對的或者錯的,回憶幸?;蛘弑瘋5弥S梅懷孕后的日子,梁有懷感到非常的難過,他不知道該怎么辦,如果父母知道自己與一個比自己大九歲的女人有了孩子,父母會是什么樣的看法?如果這件事在學校傳開了,又會是什么樣子?梁有懷不敢想,卻又不得不想。懷著忐忑的心情,梁有懷還是走進了許梅的寢室,推開門以后,看到許梅坐在床上,他輕輕的關上了門。
“你來啦?”許梅手里拿著一包話梅,眼神里充滿了驚喜和期待,盼這一天她盼了好久,感覺沒有梁有懷的日子簡直是度日如年。
梁有懷的心里哪有許梅的輕松,他的肩上就想扛著一座山,壓彎了他的腿,撲通一聲跪到在了許梅的面前。
“許院長,求求你,放過我吧?!?
“你…”手里的話梅落到地上,許梅萬萬沒有想到,已經到了如此地步,梁有懷還是不肯跟自己在一起,面對他的請求,她覺得心痛如麻?!澳阕约鹤龅氖虑?,你都不想承認嗎?”
“我是混蛋!我是畜牲!不管你怎么打我罵我都好,請你放過我吧,我真的很愛這份工作,要是我父母知道我做出了這樣的事,一定會把我帶走的?!绷河袘压蛟诘厣锨箴垼贿呌檬稚茸约旱亩?,火辣辣的痛從臉上傳來,痛出了眼淚。
許梅的心像在被針扎一樣的疼,她喜歡的人居然不要他們倆的孩子,居然像個懦夫一樣跪在地上求饒。她恨啊,她恨她自己為什么那么放不開,都到了現在,她還是舍不得打梁有懷一個巴掌。她錯了,她錯在不該把一個不成熟的孩子當成是一個男人看待,而梁有懷并不能像一個真正的男人一樣的負責。直到梁有懷起身離開,許梅都沒有作出反應,她連哭的力氣都沒有,像個木偶一樣坐到了床上。床上擺放著兩包話梅和幾件嬰兒的衣服,許梅摸著自己的肚子,以為孩子是自己跟梁有懷在一起的籌碼,卻沒想到是這樣的結局。安靜的空間足夠讓人胡思亂想,許梅幾乎用幾個小時的時間想完了自己有可能的一生,她不明白,為什么自己獻身于公益事業這么久,都沒有傳說中聽好人有好報。她認為自己的要求并不高,只是想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做自己熱愛的事業,她現在才知道,一切都沖突了。心里想著,如果答應梁有懷的請求,自己就得犧牲掉腹中的孩子,如果不答應梁有懷的請求,則有可能永遠也見不到他,那么孩子就會淪為可笑的私生子。兩種局面都不是她想要的,好恨好恨,恨所有人人,恨幸福,恨相愛,恨得到,而她即將一無所有。
幾天過去了,恐慌的梁有懷沒有看到許梅的出現,他以為許梅答應了自己,心里松了口氣??删驮谒诮o孩子們上課的時候,許梅像個幽靈一樣出現了,雖然笑容還是以往的笑容,但看在梁有懷的心里,是夠他心驚膽顫的。沒有別的辦法,梁有懷應了許梅的約,下課后來到了星星孤兒院后面的人工湖。那里風景很美,但是因為各種原因,很少有人去,梁有懷走到湖邊時,看到許梅一個人背對著自己站在那里。風吹著許梅的衣服,那一頭特別披在肩上的長發隨風飄動,一絲絲的像斬不斷的情緣,盡管沒有回頭,但許梅好像感應到許有懷來了。
“這里美嗎?”
“美….”梁有懷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心里想著如何應付許梅的各種問題,如果她再糾纏自己該作如何反應。
“我曾經想過,如果我們生了孩子,就在這里搭一個秋千,白天我們教學生學習,傍晚的時候就帶著我們的孩子到這里玩?!?”
“求求你,不要說了…”內心害怕著,梁有懷聽不得這些話,一字一句都像螞蟻一樣在他的心上爬。
“我的心好恨好恨,恨得這里的湖水都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