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施南警察局大橋路分局局長田靜的尸體在施南古城垃圾處理廠被環衛工人發現。由于時值深秋,他的尸體并沒有腐爛,臉上三個彈孔,上身還有四個,分布十分不均勻,可見射擊者的槍法并不精準。他的雙手有被反綁的痕跡,帽子上的警徽和肩上的警銜都不翼而飛。最無節操的施南晚報整版大肆報道了田靜的死訊,刊載了在垃圾處理廠拍到的照片,在報道中,英勇威武的田靜警督辦案能力強,得罪了施南古城最臭名昭著的黑社會,遭到了狠毒的報復。
施南警察局為田靜局長舉辦了盛大的葬禮,他被追認為烈士。在他的葬禮上,致悼辭的張照軒幾度哽咽。寒末獨自一人,頭戴毛線帽子,戴著墨鏡,用圍巾裹住半個臉出席了葬禮。盡管戴著墨鏡,依然可以感受到他渾身散發的濃濃殺氣。
隨后,施南論壇上出現一條神秘的帖子,網名為警察獵人的游客如是說:“下一個將被獵殺的警察,一個小時后答案就會揭曉。”
這條帖子并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一天后,田靜的助手被發現喋血街頭,整個腦袋已成為漿糊。然而,法醫鑒定報告顯示,他在十一個小時前已經死于鈍物擊打。施南晚報再度報道了這一消息,標題為“田靜烈士之死續集”。
網名為警察獵人的網民更新了一條帖子,如是說:“下一個將被獵殺的警察,兩個小時后答案就會揭曉。”
同樣,這條帖子在茫茫施南論壇網上很快被湮滅。一天后,田靜的另一名助手被發現漂浮在龍洞河,尸檢報告顯示十個小時前這位警察便已死于割喉。施南晚報的報道一改正義化身的導向,進行了大膽的推測——施南古城出現了一位神秘的專門殺警察的惡魔。
施南論壇上,只要鍵入警察二字,便會顯示幾百萬條結果,而這個網名為警察獵人由于其名字的新穎,漸漸引起人們的注意。很快,關于“下一個將被獵殺的警察”成為熱點信息。他所更新的兩個帖子更被施南網民奉為神帖,跟帖的人越來越多,很多網民自稱就是這位警察獵人,一時間在網上炒得沸沸揚揚。施南警察局和諧了這一帖子,大量網民因為發表不當言論接受了隔離審查。警察獵人也銷聲斂跡。
大橋路的破爛店兒被查封了,然而這里一個人都沒有。這個莫大的地下庫里居然發現了田靜局長的坐騎,還有斑斑血跡,經查跟田靜的DNA完全一致。施南警察局封鎖了這一消息,然而還是有人得到了消息。施南論壇上,警察獵人再度出現,這次他的帖子是這樣說的:“下一個該被獵殺的警察,寒末,獵殺時間待定。”
寒末甚至睡覺的時候身邊都有保鏢寸步不離,他自己也是槍不離身。警察獵人隨后發布了一條新的帖子,是施南革命政府副市長寒末年輕時暴力執法致人死亡的圖片,以及寒末擔任大橋路分局局長期間涉黑涉黃的照片。施南革命政府對副市長寒末展開了深入調查,一周后作出了結論——寒末多次涉嫌違紀,被就地免職。
警察獵人再度更新了一個帖子,如是說:“緊急插播下一個該死的人——宋舒。”
一時間,施南革命政府人心惶惶,市長生活秘書宋舒被一支為數三百的特警大隊日夜看護著。警察獵人消失了。長達一個月,并沒有新的人死于非命,關于警察獵人的傳說不攻自破。
而就在這一年的最后一天,張照軒的獨子張達的尸體在大橋路一家名為水仙居的發廊門口被發現。警察獵人又更新了他的帖子——三百一十五天前,張達本應死于此地。施南警察局嚴密封鎖了張達的死訊,同時在網上和諧了該條帖子,但還是有大量黑客高手將該條帖子翻出來,轉載率高居榜首。一時間,關于革命政府市長張照軒公子死而復活而又死于大橋路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張照軒整天都生活在無邊的恐慌之中。施南警察局查實,張達喪命之處正是亂世佳人發廊的舊址。
施南革命政府辦公大樓307室,普通辦事員身份的寒末一臉憔悴,倔強的宋舒站在他的對面,不拿正眼瞧他一眼。
“小宋,我有些搞不懂那小子是怎么逃出來的,難道是見鬼了?”寒末唏噓著道。
宋舒并沒有理會他,淡淡的道:“快點兒來殺了我吧,我已經膩煩了這種可惡的生活!”
寒末的臉色十分難看,惡狠狠的道:“張照軒那個混蛋,勞資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他!”
“殺了他你想干什么?你無非是想和他一樣上我!然后再上我!”宋舒哈哈大笑著,這個原本清純的小警花兒身上多了幾份成熟女人的風騷。
寒末頓時情緒失控,狠狠摔打著辦公室里的家具,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抱頭抽泣,渾身顫抖,喃喃道:“王八蛋!王八蛋!”
“曾經,我心目中有個英雄,他是完美的,他是獨一無二的。可后來我漸漸明白,其實他只不過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伙。現在,我才發現其實他是個骯臟無比的家伙!你覺得我還有回頭路可走嗎?你可以走了!”宋舒昂著頭,朝緊閉的門指了指。
寒末楞了一下神,從地上爬起來,沖過來一把緊緊抱住宋舒,宋舒的身體輕輕抽動了一下。“小宋,對不起!”
“我不想再見到你!”宋舒歇斯底里怒吼著,狠狠擺脫了寒末。寒末伸了伸手,試圖再抱住咆哮的宋舒,但最終還是放棄了,緩緩走出了辦公室,甚至忘記了帶上門。
走出施南市革命政府,寒末如同丟了魂一般,驅車瘋狂的駛向大橋路。到了大橋路,他將車丟在馬路正中央,一邊快步行走,一邊咆哮道:“魏天明,出來殺我啊!出來殺我啊!”
而就在這時候,魏天明真的出現了。他獨身一人,赤手空拳,拳頭緊握,就像一個殺神。他緩緩迎著寒末走去,表情淡定得有些可怕。
看到魏天明,寒末還是渾身一個凜冽。這種感覺并非單純的害怕,而是夾雜著愧疚,羞恥,恐懼,仇恨和無助。不過,他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十個多月錢,他和田靜一手操作將這個無辜的十七歲少年送入了死牢,兩個月前,田靜離奇死亡,當時他就意識到這個少年遲早有一天會找到他。而關于下個一個該死的人的帖子證實了他的猜想。他怕死,他躲避,他恐懼。但是現在,從施南革命政府出來,他卻有一種了結一切的迫切心愿。他不想永遠活在這無邊的恐懼中。
二人都不由自主的加速朝對方撲去,寒末甚至將腰間的手槍拋出去二十幾米遠。兩頭出籠的猛獸扭打在了一起。動作很干脆,每一拳每一掌都干凈利落。短短的一分鐘,寒末便被揍成了血人。
“我直到現在都搞不明白,你為什么要陷害我!僅僅為了那個叫張達的垃圾?”魏天明揪住奄奄一息的寒末,精疲力竭的低吼道。
寒末的嘴角揚起了淺淺的微笑,淡然道:“孩子,這個世界上沒有那么多為什么!很多事情需要自己去查明白,而不是一味的問!你如果不殺死我,你就不是一個男子漢!但是,宋舒是無辜的,而且她只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子,如果你連她也不放過,那你就是個惡魔!”
“我靠!”魏天明并不理會,重重一拳擊碎了寒末的臉。他當然已經看出來,寒末這家伙是個硬骨頭,就算是一刀一刀割他的肉,他也不會多說半個字。
發廊女報了警,警笛響起的時候,一輛破舊的無牌面包車疾馳而過,一雙大手將精疲力竭的魏天明拉進了車內,絕塵而去。
第二天,施南古城晚報整版報道了前副市長寒末的死,關于警察獵人的流言蜚語再度風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