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南警察局座落在施南古城最爲寬闊的金桂大道,這裡是施南古城的新區,道路設計的是雙向四車道,在人多地狹的施南古城來說,這簡直是對土地的一種嚴重浪費。金桂大道道路兩旁的樓房並不高,多爲十層左右的建築,施南革命政府、施南警察局、施南最高法院、施南財稅局、施南土地建設局、施南商業銀行等權勢機構紛紛座落在寬闊的大道兩旁,汽車4S店、商場、賓館更是不計其數。用施南人自己的話說,出入此處的要麼是上等人,要麼是犯人。
清晨,施南古城下著瓢潑大雨,濃霧纏繞著金桂大道的房屋,來往緩行的車輛將雨刷刷得嗚嗚啦啦,車輪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浪。
一輛越野警車快速在金桂大道上飛馳著,就如一艘乘風破浪的快船。駕駛室坐著的是一個面無表情的年輕警察,下雨天也戴著墨鏡兒,越發顯得冷酷。副駕駛上空著,堆著少許文件。後排寬敞得就像一張小牀,斜倚著閉目養神的正是一身筆挺警服的寒末。現在,他的身份是施南警察局副局長,負責局常務工作。施南警察局局長由副市長兼任,負責常務工作的副局長實際上就是局長。
車載電話響起,寒末從容的接聽了,只聽電話那頭一個甜蜜的女聲道:“局長,不好意思大清早就給你打電話,不過我有一個喜訊要告訴你,華龍監獄那邊我聯繫過了,魏天明已在一次混亂中喪命!”
寒末表情甚至沒有發生任何變化,淡淡的道:“知道了。”然後掛掉了電話。
冷酷的司機似乎完全沒有被這狗日的大雨所影響,以100碼的速度在滿是積水的公路上飛馳,轉眼已經駛入施南警察局的大門。
施南警察局佔地少說也有一百畝,橫亙五十米的辦公大樓,綠蔭環繞的寬敞院落被雨水洗刷,更顯得乾淨明亮。越野警車在院子裡繞了一個圈兒,停在了辦公樓的正門口。遮雨臺剛好擋住了瓢潑而下的大雨。年輕的司機動作麻利的下車,打開了後座的門,寒末夾著公文包面無表情的走出來,款款朝樓梯口走去。司機目不斜視,驅車進入了地下車庫。
時間還很早,施南警察局辦公大樓裡空無一人。寒末在一樓大廳的玻璃門外對著儀器刷了一次臉,電腦提示音響起:“001號首長,早上好!”然後,雙開的玻璃門打開,寒末健步如飛的進去。
他的辦公室在三樓,面積並不大,裝修也並不豪華,一組沙發,一組茶幾,一張辦公桌,一部電話,一個菸缸,一包尚未開封的香菸,一把轉椅,一臺電腦,一臺打印機,一排書櫃,一個碎紙機,再無別的物件。辦公桌背後的那面牆上用圖釘釘滿了小紙條和照片,亂七八糟的,與整個辦公室的整潔格格不入。
寒末將腋下的公文包隨便扔在辦公桌上,一屁股坐在轉椅上,轉到面對牆壁的那一面,微笑著取下了一顆圖釘,將一張小紙條捏在了手中。這紙條上用行體寫著WTM三個字母,紙條的上面還貼著一張一寸登記照,正是魏天明沒錯。寒末起身,將這張小紙條放進碎紙機,伴隨著一陣清脆的茲茲聲,這紙條和魏天明的登記照一同被碎紙機吃了肚裡。
寒末依然保持著淡淡的微笑,走到辦公桌後,坐在轉椅上,撥通了電話,用低沉而略帶尊敬的口吻道:“張市長,我剛剛接到小宋的電話,證實魏天明已死在華龍監獄……呃……目前還沒有任何消息,不過寒末定會盡快找到這個老傢伙的……呃……你是說魏嶽海還活著?這種可能性應該不大吧?我會再安排一些警力去調查此事,請你放心……這……難道沒有別的人選,我這邊確實不能沒有……既然你那邊需要人手,我過陣子就安排小宋過來,還請你多多擔待……這……她手頭還有那麼多重要的工作,我總得安排一下交接啊,再給我一週的時間……那就三天吧……這……呃……好的,我這就打電話。”
掛掉電話,寒末的表情頓時變得很失落,甚至有幾分沮喪,皺著眉頭,楞了一會兒神,才又撥通了電話,擠出一絲難看的微笑,用溫和的聲音道:“小宋,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張市長那邊缺一名機要秘書……小宋你聽我說……小宋,別任性,無數年輕人朝思暮想著能給張市長當機要秘書……我不是說你和他們一樣俗氣,我是說你比他們更優秀,年輕人須得有遠大的理想,張市長會給你一個更大的平臺……喂……喂!小宋!宋舒!宋舒!”
電話那頭響起忙音,顯然是被掛掉了電話。寒末一臉頹喪的癱坐在轉椅上,楞了足足一分鐘神,喘著粗氣,顫動著手,好不容易纔撕開了桌上的香菸,撕得很醜陋,艱難的抽出一支點上,狠狠的吸了起來。他的頭上頓時煙霧繚繞。短短二十秒,一支菸便被他吸完,他似乎還是很激動,藉著燃著的菸蒂再點燃一支菸,狠狠的吸著,有些讓人意外的將菸蒂順手丟在了地毯上。地毯慢慢的燃著,屋子裡瀰漫著一股濃濃的糊味兒,寒末手忙腳亂的擡腳猛踩。
一連吸了三支菸,寒末再度撥通了電話,冷冷的道:“八點半之前務必將宋舒送往市長辦公室……廢話,要我說得多仔細?今天早上八點半之前,無論用什麼辦法,務必將宋舒完好無損的送往市長辦公室!”說完狂暴的掛掉了電話,咬牙切齒惡狠狠的一拳砸在了質地優良的辦公桌上,桌上頓時癟下去好大一塊兒。而寒末的右拳上已是鮮血淋淋。他也不顧這一切,靠在椅背上,緊緊的閉上了眼睛,似乎瞬間老去了十歲。
施南警察局大橋路第三十八分局宿舍區,瓢潑大雨還在一刻不停的傾瀉著,一男一女穿著警服的兩個人在這大雨中拉扯著,怒吼著,他們的聲音被這噼裡啪啦的雨點淋溼了。男的正是新上任的施南警察局大橋路第三十八分局局長田靜,女的則是半年多以前在特別看護室的年輕女警。此刻,雨水和淚水在她憔悴而倔強的臉上混成一體。
“田靜,再不放開我,我就對你不客氣啦!”女警怒吼道。
田靜一臉的無助,大聲勸道:“局長已經下了死命令,還請宋科長不要爲難田靜!”
女警嚎啕大哭著,聲嘶力竭的怒吼道:“混蛋!混蛋!我哪裡都不會去,局長答應過我永遠留我在他身邊的!你快放開我!放開啊!”
院子裡的警車上又下來三個人高馬大的警察,四個男子漢將哭得死去活來的女警擡上了警車,冒雨駛出宿舍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