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縉云高中宿舍早已過了熄燈的時段,絕大多數(shù)的學生都已經(jīng)陷入了沉沉的夢鄉(xiāng),但是,心情尤未平復的黃金鵬怎么都睡不著,只是蜷縮在被窩里,跟玩手機似的研究著白玉湯送他的小銅鏡。
盡管寢室內(nèi)已經(jīng)陷入一片昏暗,但是這只小銅鏡卻是無光自亮,黃金鵬就跟自戀狂似的,左一遍右一遍地打量著鏡中那只威風凜凜的大鳥,滿腦子都是關(guān)于大圣轉(zhuǎn)世的事情,卻是連約好的夢中炮都給忘了。
半夜十二點,貞子如約而至,她為難地看著老半天都沒睡覺的黃金鵬,有些猶豫要不要玩一出猛鬼硬上弓,但是那面小銅鏡所散發(fā)出的金光又教她隱隱畏懼,只能無奈地在寢室里打轉(zhuǎn),倒是教寢室里逐漸彌漫起一股陰冷氣息,連累得幾個室友身子有些發(fā)寒……
與此同時,宿舍樓附近的幾顆大樹上,五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也在夜色中若隱若現(xiàn)。
技術(shù)宅韓彰捧著一只單筒望遠鏡造型的自制法器,瞄著黃金鵬的寢室,盡管有窗簾與墻壁遮擋,但依舊被他瞧得清清楚楚,他見貞子在寢室內(nèi)游蕩,不禁笑道:“五弟,瞧,灰衣巷的那只女鬼又來了伺候大圣爺爺了嘿。”
盧方面露厭惡之色,眉頭緊皺,殺氣騰騰地哼道:“哼,若非這女鬼懷了大圣爺爺?shù)姆N,我非得除了她!大圣爺爺?shù)脑柧珰庳M是她一個小小女鬼配享用的?”
白玉湯擺擺手,笑道:“大哥,莫生氣嘛。正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女鬼雖然出自灰衣巷,但如今孩子都有了,不管發(fā)生何事,應該都會站到大圣爺爺一邊,不會去幫秦家的那只小怪物的。”
盧方點點頭,說道:“五弟說得有理,我們甚至可以嘗試策反這只女鬼,讓她做咱們的眼線!”
白玉湯微微一笑,悠哉悠哉地說道:“算了算了,等到大圣爺爺覺醒,這灰衣巷直接就可以平推了,也不用去搞什么小動作了。不過……二哥,這大圣爺爺怎么還沒有任何覺醒的跡象,你那鏡子沒問題吧?”
韓彰不滿五弟懷疑他的手藝,嘟著嘴反駁道:“嘿,那鏡子可是好東西啊,表面上是照妖鏡,其實內(nèi)里還布置了引起神魂諧振的法陣,只要大圣爺爺?shù)霓D(zhuǎn)世靈童多照照,今生的魂魄與前世的記憶發(fā)生共鳴,一定會覺醒的!”
白玉湯聽韓彰自信滿滿,也就放了心,卻不知道,除非找到封印著鵬魔王神韻的圣靈珠,他們就是等到黃金鵬壽終正寢都沒用!
就在白玉湯等人暢想著大圣歸來后的妖族盛況時,一向沉默寡言的徐慶耳朵警覺地動了動,說了一聲:“有情況!”
穿山鼠徐慶,他的原型是鼴鼠,視力先天性不足,即便修煉成精也還是個近視眼,但是他的聽力卻是極好的,不但能像蝙蝠那樣聽聲辨位,還能察覺到空氣震動的變化,從而產(chǎn)生一種雷達預警的效果。
五鼠并肩作戰(zhàn)千百年,那份默契與信任幾乎是刻在骨子里了,盡管白玉湯等人并未察覺到什么問題,但還是迅速抄起了家伙,警惕地環(huán)視著四周的情況。
“喵~”
伴著一聲凄楚的貓叫聲,二十余名身披警袍的矯健身影紛紛在
陰影中顯現(xiàn),他們正是喬奈何從六扇門帶到平安市的親信,一支全部由貓咪捕頭組成的緝捕隊!
與此同時,隔音結(jié)界、障壁結(jié)界、陰影結(jié)界、氣息隱匿結(jié)界的靈力波動此起彼伏,很快便形成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小戰(zhàn)場。
白玉湯嫌惡地抽了抽鼻子,這些貓咪身上的氣息讓他這只錦毛鼠本能地覺得不舒服,但是,當他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個魂牽夢繞的身影時,他的眼神又變成了滿滿的愛戀。
“喬奈何?!”
不同于那群身披警袍的屬下,喬奈何與何依瑤此刻卻是穿著唐宋風格的皂衣高冠,英姿颯爽氣度風流。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白玉湯的記憶一下子鮮活了起來,他瞬間想起了當年與喬奈何談笑風生對酒當歌的日子,那份由衷的愛慕,那份曖昧的歡樂,那份求之不得的壓抑,還有那份反目成仇的痛楚,一下子全部涌上了白玉湯的心頭,并化作滿眼相思淚潺潺而流。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
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愿。
——納蘭性德,《木蘭花令·擬古決絕詞》。
白玉湯曾經(jīng)也想過,倘若自己真的哪天再撞上喬奈何,他會不會硬下心腸為兄長們報仇?
今天,白玉湯得到了答案。
不能。
這份壓抑了千年的愛意,并未隨著千年的時光而消散,反倒像窖藏的老酒般愈發(fā)醇厚。
白玉湯神色糾結(jié)地緊咬朱唇,鮮血橫流,再加上他那副淚流滿面的凄楚模樣,教所有人都誤會了他的心情。
盧方身為年紀最長的大哥,一向最疼愛白玉湯這位五弟,他見白玉湯流淚,自個兒也悲憤地流著淚怒吼道:“喬奈何!妳這個賣友求榮的賤人,竟然還有臉在我們兄弟面前出現(xiàn)?!沒瞧見我們五弟都被妳氣哭了嗎?!”
喬奈何也面露哀傷之色,盡管曾經(jīng)之事追究起來并非她的責任,但她多年來也一直心懷愧疚。
喬奈何是個很有責任心的好貓,說白了就是有點英雄包袱,她一直覺得,倘若自己當年能夠頂住上級壓力,再細細查探一番解除誤會,絕不至于搞得多年好友反目成仇,陷空島五鼠也不會義憤之下大鬧東京城,她便不會因傷閉關(guān)修養(yǎng),六扇門的防御體系也不會因此出現(xiàn)缺口,何依瑤自然也不會被舒笑天逮住機會廢掉修為……
但是,木已成舟,六扇門與陷空島五鼠已經(jīng)結(jié)下了死仇,這不是一句“外人挑唆”便能撇清楚的。
喬奈何看著淚流不止的白玉湯,再看看如臨大敵卻又慷慨赴難的部下,拿出除妖如麻“奈何橋”的那份鐵石心腸,用一種微微顫抖的聲音喝道:“錦毛鼠白玉湯!鉆天鼠盧方!徹地鼠韓彰!穿山鼠徐慶!翻江鼠蔣平!看在大家朋友一場的份上,我勸你們一句,放下武器,乖乖投降,接受改造,重新作妖!”
“哈哈!喬奈何,妳搞笑吧?當年陷空島一戰(zhàn),你們六扇門大軍壓境我們兄弟都沒投降,現(xiàn)
在就憑這二十幾個小貓崽子,給我們兄弟塞牙縫都不夠啊!”
盧方是又好氣又好笑,他們五兄弟都是正兒八經(jīng)的妖王,而這些貓咪捕頭里,也就喬奈何比較拿得出手,算是妖帥以上妖王未滿的半吊子修為,配上本命法寶和豐富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可以跟單個妖王級別的敵人一戰(zhàn)。
至于其他小貓崽子,即便受過專門的訓練,又有配套的法器,能夠越級挑戰(zhàn),但是雙方修為差距實在太大,五鼠也是擅長戰(zhàn)斗的武斗派,除非五鼠一個一個送人頭,否則真打起團戰(zhàn)來,五鼠絕對是要碾壓這批貓咪緝捕隊的。
“喬……喬奈何!”白玉湯抬手抹了一把淚,又睜著兩只猩紅的眼睛,故作兇惡道:“妳腦子昏了頭吧?我們兄弟不去找妳麻煩,妳就該燒高香了,妳怎么還有勇氣找上門來?怎么,覺得當年對不起我,所以來送死謝罪么?”
喬奈何嘴角微動,似乎想要解釋什么,但最終還是化作一句冷冰冰的話:“職責所在!不敢偷生!”
白玉湯猛地一抬手,攔住蠢蠢欲動的幾位兄長,心里又是著急又是歡喜,著急的是喬奈何愚忠,居然為了履行職責而奔赴這必死的局,歡喜的是喬奈何的性子沒變,還是那么倔強,那么執(zhí)著,那么傻的可愛。
“妳……難道就不覺得,妳欠我們兄弟一個道歉么?”白玉湯盡量裝出一副悲憤而糾結(jié)的模樣,誘導著喬奈何轉(zhuǎn)移話題。
喬奈何點了點頭,應道:“確實,當年是我欠你們的!只要你們愿意自首,我會陪你們一起進鎮(zhèn)妖大牢!不管是判幾百年,還是上千年,我都會陪著你們一起贖罪!”
我的姑奶奶哎!我真服了您老了!他娘的軟話不是這樣說的!哎?要不我干脆一個人投降算了,就是不知她是不是真的愿意陪伴我千百年……
白玉湯感覺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而一直冷眼旁觀的何依瑤,卻是察覺了些一絲端倪,她發(fā)現(xiàn)……這只錦毛鼠,似乎并沒有對喬奈何動手的意思,甚至言語中在有意引導和調(diào)和雙方的矛盾?
何依瑤其實是不贊同今晚的行動的。
何依瑤身為喬奈何的閨蜜,當年跟陷空島五鼠也算是有過數(shù)面之緣,也經(jīng)歷過雙方反目成仇的事情,自然知道這份仇恨有多深,而憑著五鼠將如今的實力,倘若真的有心報復喬奈何,喬奈何也只能在秦家那里避避風頭了。
但是,喬奈何與何依瑤都不清楚圣靈珠的秘密,做不到像秦狩那樣穩(wěn)坐釣魚臺,而性格忠直的喬奈何,做不到放任賊人搗鼓出大圣歸來這種危害程度堪比核泄露的大新聞。
當然,其實一開始的時候,喬奈何曾試圖求秦狩幫忙,無奈心中有譜的秦狩沒當回事,只是讓喬奈何安心當一陣子宅女,天塌不下來。
秦狩的態(tài)度,卻是教喬奈何有些誤會了,覺得是秦狩不愿意跟七重樓撕破臉,又覺得六扇門的事務求灰衣巷幫忙確實有點不合適……總結(jié)起來,就是喬奈何想多了。
所以,盡管明知不敵,但喬奈何還是秘密召集了直屬行動隊,試圖阻止——至少是遲滯五鼠將的犯罪行動,為六扇門總部的進一步動作爭取時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