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梁以儒問。
夏雨趴在車窗口,“離代州府越來越遠了。”
“以后會更遠。”梁以儒顯得格外的平靜。
她回眸看他,“你不會舍不得嗎?”
“舍不舍得,何必都寫在臉上,自己知道就好。”他繼續低頭看書。
夏雨坐在他身邊,“這有什么好看?”
“書中自有如玉紅顏,自有屋舍千幢,有什么不好?”梁以儒一貫的氣定神閑,車內淡淡的書墨清香,甚是好聞。
入夜的時候,馬車才算出了代州府的界限,進入了岳州。
岳州是個大州縣,不似代州這般窮鄉僻壤。
書童相宜把行李放下,沉甸甸的書就放在桌案上,疊成一摞,方便梁以儒看書,“少爺,你不是說不愿上京赴考嗎?老爺說了那么多次都沒答應,怎么突然自己想去了?”
梁以儒安安靜靜的坐在那里,取過書籍慢條斯理的翻閱。
相宜繼續道,“少爺,你是不是為了夏雨姑娘?”
音落,他翻書的動作稍稍遲滯,而后又若無其事的繼續。
梁以儒淡淡的笑著,“胡言亂語什么?她于我,只是兄弟情義。”
“那少爺于她呢?”頓了頓,相宜一笑,“少爺說什么,就是什么!”
相宜打小陪在梁以儒身邊,兩人一起長大的。自從梁以儒的生母去世,他身邊也就這么個可以說話的人了。
外頭,一輪明月當空照,夜涼如水。
客棧的大堂內,坐著不少人,都是今年趕考的書生。一個個書生意氣,等到了京城,更是人才濟濟。在這批莘莘學子中,將會有一名狀元之才。
“你有幾分把握?”夏雨嚼著五花肉,隨口問。
梁以儒不語。
“其實狀元也沒什么好,當了狀元,皇帝肯定要賜婚,到時候娶個天仙美人倒也罷了,要是娶個惡婆娘回家,估計狀元也要跳河。”夏雨大快朵頤,宛若餓死鬼投胎,恨不能把梁以儒的那份也給吃了。
梁以儒夾了雞腿放在她碗里,“慢點吃,不夠還有。”想了想,他又問,“你不喜歡狀元?”
夏雨搖頭,“當官有什么好?做官夫人更不好,你爹還不是知府,可你娘——”說到這兒,夏雨突然意識到失言,塞了一口雞腿沒再說話。
“我也不喜歡入朝為官。”梁以儒低頭吃飯。
“拼個桌,可以嗎?”一名書生打扮的男子急急忙忙的走過來,身后還跟著一個小丫頭。這小丫頭看著年紀不大,約莫七八歲,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格外漂亮。
梁以儒還在猶豫,夏雨連連點頭,“小丫頭,坐我身邊。”
“謝謝謝謝!”書生連連道謝,“在下沈浩,乃是今試考生。”
梁以儒行了書生禮,“沈兄客氣。”
“你女兒都這么大了,還要趕考?”夏雨問。
沈浩面色微紅,“這是舍妹沈星,并非我女兒。家里父母雙亡,我不忍心把妹妹丟下,就一道上京趕考。”
萍水相逢也是緣。
沈星一動不動的盯著夏雨手中的雞腿,夏雨嬌眉微蹙,便將雞腿遞給沈星,“喏,給你。”
沈浩急忙推辭,將盤中的饅頭遞給妹妹,“不必不必,星兒吃饅頭。”
“饅頭哪有雞腿好吃?”夏雨把雞腿塞進沈星的手里,“叫我一聲好哥哥。”
沈星笑嘻嘻,“好哥哥。”
“多謝。”沈浩面露窘色。
正說著話,門口卻傳來喧鬧聲。
是岳州首富方克重的兒子——方山。
方山領著人,大搖大擺的走進門來,身邊揪著一名哭哭啼啼的少女。
客棧老板與小二見著,急忙笑臉相迎,“方公子這是……”
隨從一腳踹開店小二,“瞎了你的狗眼,讓所有人都滾出去,今日這客棧,我們家公子包了!”
所有人都議論紛紛,但書生就是書生,所謂百無一用是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也就只能瞎嚷嚷,沒有別的辦法。
方山一把捏起那女子的下顎,而后瞧著身邊的隨從,笑得何其猥瑣,“等本少爺玩夠了,就讓你們也嘗嘗鮮,然后送去窯子。你爹欠我的賭債,你來還。”
夏雨驟然起身,卻被梁以儒一把握住手腕。
沈浩下意識的抱緊了妹妹,不敢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