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縣令和周夫人客套幾句后, 將重心放回了線索上頭。周夫人聞言,卻故作姿態(tài),尷尬一笑, 遮遮掩掩的, 可余光卻似有若無的落在文檔君上。
“周夫人不必有所顧慮, 在場的, 都是當事人。”蘇縣令安慰道。
周夫人這才放心的點頭, 稍作猶豫便開了口,“民婦雖然不知事情的具體細節(jié),但從盈月口中, 也是得知了大概。民婦知道,小女與蘇公子是因為林公子的及時出現(xiàn), 才得以獲救。可是, 民婦又聽聞, 梓柔小姐也是由林公子于西面林子救出的呢。”
周夫人的語調(diào)滿是疑惑,她一邊分析, 一邊看向文檔君,文檔君卻搖著紙扇,大方答道:“正是如此,夫人有何疑慮?”
周夫人復又轉(zhuǎn)身面向蘇縣令,正色道:“大人, 民婦實在不解, 何以林公子會如此清楚的知曉梓柔姑娘與小女的所處位置呢?”說到此處, 周夫人故意停頓了一小會, 方才繼續(xù)道, “大人,您也派人在城隍廟中搜尋了, 可沒有一個人在林公子之前找到兩位姑娘的下落,難道這不奇怪么?”
蘇縣令皺了皺眉,他先前與文檔君并無接觸,只是從梓柔梓涵二人口中聽說過他,對他的人品其實并無太多了解。他順著周夫人的話,問道:“噢?所以周夫人的意思是?”
周夫人做出一副掙扎的表情,最終咬了咬牙,堅定道:“雖然表面上,林公子算得上是小女的救命恩人,但民婦不得不懷疑,林旭風便是這一切的幕后主使!”
此言一出,林筱悠第一個不淡定了,立馬反駁:“你胡說!文……旭風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周夫人臉上浮現(xiàn)出同情的神情,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寬慰林筱悠,“你就是林夫人吧,唉,事已至此,你還如此偏袒他,也是個可憐人啊!”
林筱悠聞言,怒意更甚,可文檔君卻攔了她,只不甚在意的回了一句:“哦?周夫人你有何憑證?”
“算起來,你解救梓柔姑娘,和你尋到梓涵與小女,中間只隔了不到一個時辰。若林公子你真真是一路搜尋過去的,斷不會比兵分兩路的捕快們早到山坡那兒,唯一的可能,就是你本就知道他們究竟所在何處。”
蘇縣令想了想,覺得周夫人所言甚是,可也沒有因此貿(mào)然斷定,林旭風就是主使,遂問:“林旭風,你可有何要解釋的?”
文檔君朝蘇縣令做了個禮,謙虛答道:“在下自由習武,輕功小有所成,來回兩處地方,耗時本就無需太久。”
這一點蘇梓柔可以作證,她朝蘇縣令微微點頭,“林公子的輕功,確實超群,他將梓柔帶出林子,只用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
蘇縣令了然,正欲開口否認周夫人,周夫人卻搶先開口,補充道:“即使如此,小女與梓涵掉落之地,甚為偏僻,他作為一個外鄉(xiāng)人,又為何會對山中路線了如指掌?若不是提前做了功夫,豈會如此一清二楚?”
周夫人顯然有備而來,誣陷文檔君的理由是一條接一條,文檔君并沒有耐心去解釋那么多,他看了周夫人一眼,無所謂地笑了笑,“既然周夫人如此篤定我就是主使,那么,我做這一切,為的是什么呢?”
“林公子這是承認了么?”周夫人吊著聲音,似有嘲諷,她不再看文檔君,朝蘇縣令挺直腰桿正色道,“林旭風做的這一切,正是為了大人的掌上明珠,梓柔姑娘!”
此言一出,除了文檔君,在場的人面面相覷,兩旁站著的衙役也忍不住交頭接耳,蘇縣令咳了一聲,朝周夫人沉聲道:“你且細說。”
周夫人上前一步,煞有介事,“前些日子,林夫人還在城隍廟中與算命先生起爭執(zhí),說是那人害她相公變了心。其實,林旭風變心的原因,便正是……”周夫人好似不好意思,只看了蘇梓柔一眼,并沒有把話說全,她理了理衣襟,又道:“先前老爺與蘇家在臨雅閣談生意,正好看見林旭風與梓柔姑娘一道,彼時林旭風看梓柔姑娘的眼神,就很曖昧。而且,他對梓柔姑娘的關(guān)切之心,大家也是有所耳聞的。”
此刻周夫人說的,哪里需要證據(jù),輕飄飄幾句話,隨意就把白的扯成黑的。
“臨雅閣那回,我也在場啊!”林筱悠再度出來否認,“而且,梓涵也知道的。”
周夫人掩嘴笑了,對林筱悠心疼道:“林夫人對自家相公,也太過于相信了吧。他如今,已經(jīng)變了心,你何苦自欺欺人?”
林筱悠哪里管那么多,只道:“你少在這兒胡扯,我和旭風感情一直很好。先前,不過是我兩鬧了別扭,我們早就和好了。”說完,林筱悠又朝蘇縣令重申了一遍,“大人,你別聽周夫人的,指不定是誰在賊喊捉賊呢!”
可周夫人卻仍舊十分淡定,惋惜一嘆,“事到如今,我便將真相說與你知。林夫人,你那一日也不見了,可身為你相公的林旭風,卻第一時間救了梓柔,而后又耽擱了好一段時間,才想起去救你,你難道還看不明白他的心么?”
那是因為文檔君知曉她們的行蹤啊!可這一點,林筱悠無法作為解釋,一時語塞。而蘇梓柔雖然相信文檔君對她并無非分之想,此刻也不知該如何幫口,倒是蘇梓涵,思索片刻后,問道:“如果說,林公子為的是梓柔,為何他又要來救我與周小姐呢?”
這個問題周夫人早就準備好了答案,毫不猶豫便流暢作答:“他當然是知道計劃出了差錯,你們掉下山崖,他怕鬧出人命才去救人!而這樣一來,又能掩飾他就是幕后主使,他何樂而不為呢?”
此刻文檔君卻涼涼笑了,“呵,若真如周夫人你所說,他們失足掉下山崖喪了命豈不更好?即便他們活了下來,我也應該讓他兩在山坡底下,孤男寡女待上一晚,何必去救。”
蘇縣令對文檔君的答案表示同意,又皺眉想了想,復道:“若是說,林公子是為了梓柔才做出此等行徑,他為何又要多此一舉的拉周小姐下水?周夫人,你這推斷,也著實牽強了。”
再次陷入僵局,蘇縣令忽然看到一旁一直沉默跪著的老莫,遂問:“老莫,如今你還要獨自一人,擔下所有罪證么?”
蘇縣令自然是不相信區(qū)區(qū)一個算命先生,為了訛人,會花費心思布下一個如此復雜的局。老莫抬眼,目光在周夫人和文檔君身上轉(zhuǎn)了轉(zhuǎn),又低頭,改口朝蘇縣令伸冤,“大人,草民……正是因為害怕,才不敢說出實話啊!”
說著便將手上的傷給蘇縣令看了,說是因為屈于文檔君的暴力威脅,才不敢供出實話。
眼看著周夫人和老莫兩相配合,借題發(fā)揮將黑白顛倒,林筱悠很是氣憤,指著老莫怒道:“你撒謊!指使你的人,分明就是周夫人!”
周夫人掩嘴,不可置信的道:“你這是說哪里話!難不成我會害自己的女兒?”
“你會!你就會!你就是想攪黃梓柔與梓涵的親事,才搞出了那么多事!”林筱悠不去看周夫人的丑惡嘴臉,轉(zhuǎn)身朝蘇縣令亟亟說出真相,“大人,他兩是串通好來誣陷旭風。事實是周夫人心懷不軌,才會從中作梗!”
“冤枉啊大人,我看林夫人是護夫心切,以致于含血噴人呀!”
“都別吵了!”蘇縣令皺眉,打斷堂下的爭辯。
文檔君拉了林筱悠,示意她冷靜,他卻挑眉一笑,朝周夫人慢條斯理的道:“周夫人,那我是如何保證,梓涵一定會往東面走,而不是去了西面的林子里找梓柔呢?”
見蘇縣令對她有了七八分的信任,周夫人頗有自信,對這個問題的答案也信手拈來,“那是因為你故意找人,誤導了梓涵少爺。”
文檔君不禁一笑,“自始至終,在座都沒有人和你提過此事,即使盈月姑娘作為受害者,也斷不可能知曉此事。可夫人,你好像比誰都清楚啊。”
周夫人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一時不知如何辯駁。而周盈月因為母親久久未歸,擔心母親在堂上遇到了麻煩,尋來衙門,正好趕上了周夫人與林筱悠的爭辯。
此刻,聯(lián)系先前母親對她說過的話,心里某一處忽然塌了下去,她蹙眉,喃喃道:“母親……您、您這是為何啊!”
周夫人沒想到盈月也會來,更是亂了陣腳。而文檔君至始至終,都神情清淡,泰然自若。蘇縣令見狀,心中已經(jīng)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