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古固半醒半朦朧,感覺有物體在眼前晃動,睜眼便見一張龐大至極的玉顏在眼前,詫異了一下,伸手想摟住孫妙玉的脖子,卻見孫妙玉已經站立起身,一襲天青碎花道袍依舊未換,想來是有避塵符箓,一符避塵,身上潔凈,倒確實用不著更換衣袍。
此時,孫妙玉端過來一盆清水。一條綢布擰干放在床頭,又把長靴移至丁古固腳下,一邊服侍丁古固更衣,一邊道:“等會我就回去了,也不知道何時才能見面。”有妻如此,丁古固心中滿是柔情。
更衣完畢,孫妙玉端來早點,便又回到書案前,提袖揮毫。
片刻,孫妙玉拿著案上的畫,嬌聲道:“暮天雨天無雨,后面加一個‘落’,情畫塵畫絕塵,后面加一個‘春’這樣便是:暮天雨天無雨落,情畫塵畫絕塵春;一朝終野郁情魂,九鎖盼君奈何東,這畫我留做紀念,你說可好?”
“好。”丁古固繼而放下糕點,道:“我送你回天晴海閣吧,我來路上奪寶者甚多,不是很太平,我不太放心你。”
“恩。”
出了九生派直至山腳。丁古固正欲催動清水浮云舟,聽到一聲呼喚,卻是武山卻御劍追了上來,武山手拿一道符箓,待走近了,對著丁古固道:“丁師弟,師傅命我前來送你一張道符,這道符箓是制作頗為麻煩,上面書寫的古文暗合門派護山大陣玄妙,是門派的出行弟子必帶的,你回來的時候,把符箓一按,護山大陣就不會阻擋你進入了,說是還有其他大有用處,還說,讓弟媳把小巫峰當作自己的家。。”
丁古固轉念一想,便明白了過來,道:“師兄,我走了,替我謝謝師傅。”說罷,把傾城劍取出,背負在背上,催動清水浮云舟化作一道流光隨流而去。
丁古固把道符遞給孫妙玉,道“你拿著,師傅的深意,如果你以后要來,就不用等到每月中旬午夜子時了。”轉念一想,習田那苦玄門就在不遠,也想去看看,便道:“來的時候遇到兩位老前輩,可惜一位被魔族所害,已經身死,是那苦玄門人,等會去看看。”
孫妙玉一訝,道:“魔族又出現了么?那你當時可有什么危險?”
“被兩位前輩下了暗手,差點被害,又被那心善的那位習田前輩所救。”
丁古固與孫妙玉上得苦玄門山峰,云層依舊沉浮在腳下,可惜人去樓空,丁古固上了幾柱香,又開始趕路。
待路經麻沙渡,入內看得景象,丁古固身形立即呆落,孫妙玉則是仍不住捂嘴嘔吐。
麻沙渡大廳堆積了一堆尸體,麻沙渡掌柜的尸體也赫然在內,顯然全部遇害。
此時,麻沙渡野蠅橫飛,一股股惡臭散發開來。
丁古固已然怒極,雙手緊握。
孫妙玉見得丁古固此狀,道:“這世俗險惡,生死無常,在外謀生的散修一般都不是尋常人物,不知道這家家為何遇害,該是不一般人下手的。”
“該是那魔類出手的,那日,山田兩位前輩便是被他控制了,通知本地的俗世官員,讓他們來處理吧。”丁古固與孫妙玉通告了俗世官員,便回到了天青河中,踏上了行程。
大地無風,烈日高懸,一場大雨即將降落。
丁古固催舟行駛,聽得遠方隱隱傳來了粗獷的歌聲。
待近了,卻見前方河中停立了一葉黑色輕舟,輕舟上一個站立一個身著大紅袍的中年男子,此男子上衣敞開,披頭散發,露出赤裸的胸膛,面容狂野。面立劃槳的老漁夫合著拍子,對天嘹亮高歌,手腳齊動,擊舟拍槳作為伴奏,神情興奮。
孫妙玉當下好奇,駐足觀看,丁古固也放下速度觀看。
[天蒼茫兮……平地風歌起……四海之友聚兮……]
“咦……”紅袍男子見得“清水浮云舟”便停下了歌聲,疑惑了一番,待望見了孫妙玉也并無多大反應,反眼觀得丁古固,則大聲喊道:“朋友自遠方來,可否與我一同高歌一曲?”
丁古固見得此人如此灑脫,當下心中陰霾也是揮散不少,微笑道:“道友雅興不淺,我倒是愿意和你高歌一曲,可惜我有事在身,如果有緣再見,再說吧,呵呵。”
丁古固正欲催走行走,卻見紅袍男子已然不知何時已然上了舟,站立在自己身邊,滿臉微笑望著自己。而自己方才只感覺靈力有一絲波動,還未反應過來,這中年男子便站在了身邊。
丁古固當下料定,若是此人偷襲自己,自己必定沒機會抵擋,當下后退一步,心中大駭。孫妙玉也走過來拉著丁古固的手臂,道:“大叔,你有何事?”
“大叔……”中年男子瞪目以對,眉毛跳了跳,面部肌肉抽搐不已。
“是啊,大叔你突然上舟,也不打招呼,到底有什么事,莫非你也要去天青海閣嗎?”孫妙玉見此人不像大惡之徒,報以微笑。
“大叔……又是這兩個字。”中年男子兩手反掌拖于胸前,十指亂動,已然欲狂,吼道:“我哪里顯得老了!一點都不老!請……不……要叫我……大……叔!”
孫妙玉調皮的后退了一步,丁古固嘆了口氣,道:“好吧,大叔。”
“恩。”中年男人點了點頭,回想過來,又陷入了狂妄之中:“你們……”繼而語噎,手指直指丁古固半響。最后還是無奈的把手垂下了,道:“我知道我顯老,可是我心是很年輕的啊……”
“可是,你到底要干嘛呀?”
中年男人道:“在下名為帝思友,正要去天青海閣,其實我最重要的身份是一個秘密,那就是一個偉大的謳者!我天生熱愛高歌,喜歡瓦肆。當然,我的來的目的也不凡:我就是來唱歌的,哈哈!”帝思友轉頭對漁夫道:“誒!老漁家,我隨這位朋友去天青海閣咯,你回去吧!”
丁古固見此人實力如此不凡,當下便道:“我觀先生身手不凡,必定不是常人,我也愿意有心結實,但若然交友不坦白身份,那便不怎么好吧,如果先生不肯坦白身份,那不要怪得罪了,這就要驅逐先生下舟了。”
“你……”帝思友繼而嘆了口氣,搖搖頭道:“不要這樣啊,你想想,我若又歹意,嘿嘿”說罷,帝思友望了望丁古固,手掌翻了翻,暗喻易如反掌,見丁古固眉頭緊皺,繼而和氣道:“可現在你好好的,你說我是否心懷歹意?你就行行好拉,君子之交淡如水,那個,相逢何必曾相識啊,你說是不是?”
“好吧,我就載你一程。”說罷,丁古固催動起了清水浮云舟。
“呵呵,這就對了嘛!”帝思友抓欄,又打著拍子,高歌而起。
孫妙玉心念一轉,望了望帝思友,繼而又對丁古固點了點頭,當下道:“先生與我家夫君甚是有緣,我看先生如此好樂,不如,我們夫妻二人和先生協奏一曲,我撫琴,我夫君吹笛,先生來高歌如何?”
帝思友聽罷,臉上狂喜,急忙道:“你們還帶了樂器么?”見得孫妙玉從乾坤戒中拿出一面古琴,一支玉笛,繼而道:“那最好,那最好,來吧!我先哼一遍曲調,然后你們記住調子,等你們協和了曲調,我來一曲高歌!”
孫妙玉與丁古固對望了一眼,脆聲道:“既然一同合奏,先生不道明身份,恐怕有些不妥吧,那還請先生告知來歷呀!”
“你……”帝思友一訥,爽朗的笑了一聲,繼而望著天青湖面,道:“告訴你們也無妨,天下之大,我也不怕誰,我來自極南之地。”
“什么!極南之地,萬邪蒼谷么……”孫妙玉與丁古固皆是一驚。
丁古固上前一步道:“我看先生并無妖類特征,敢問先生是否妖族?”
“哈哈哈……”帝思友大笑不止,良久才歇,不答反問:“何為妖魔?何為正道?妖魔是否所有人都天生兇殘?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又是否個個都是天性善良之輩?”
丁古固點了點頭,道:“我雖然涉世不深,可這些天身遇周遭事物,也漸漸明白很多,知道這萬事不能光看表象,這些道理我還是有些明白的,不過先生想說什么呢?”
“是的,你明白就好!”帝思友負手望天,繼而道:“佛家有言,萬事皆由因果而起。可人之初始,初心是惡是善,誰能出言定義?而萬物生類處世,生死盡是無常,任憑天命所為,這是天地不公!出身為人為魔,你又如何能說了算?守善一心,若為魔類,豈不悲哀,誰又能真正明白你的心?”
丁古固思慮良久,道:“若然先生自己言自己是正類,那我也無從反駁,不過,魔類竟是兇殘,確是不假……”
帝思友抬手打斷丁古固的話,道:“我非正非邪,不過,這三百年來,你哪里看到或者聽到妖類殘害過蒼生?”
“我上次上九生派時,在途中遇得一個灰袍妖族男子,他相繼殘害了離這里不遠處的那麻沙渡全店之人,還有苦玄門人,手法極為殘忍。”丁古固望向帝思友。
“什么!你確定是妖族?”
“全身皮膚通紅,先前控制苦門人謀取我身上的道寶,后被我陣法所制,差點死于我手。在其性命攸關之際,使用了‘壽禁之術’逃生,又用了“血遁術’才逃脫了去。”
“會‘壽禁之術’……”帝思友喃喃自語,轉念之間,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大變繼而身形一震,望向丁古固,急忙道:“竟然如此胡來!我得先走一步去看看了,朋友,后會有期了……”說罷,踏空朝南面飛去,瞬間消失在天際。
孫妙玉與丁古固見得此人竟然沒有御法寶飛行,如此大能,心中大駭,面面相覷,震驚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