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末的最后一天,秋意涼涼。爽風(fēng)輕盈,街道上兩旁的檸檬樹也悄然綴點著染過晨光陽的顏色,時光在那2008年,那永遠(yuǎn)不會忘記的回憶......
秋果的色痕淡暖地漏劃過手指縫繚中,蔚藍(lán)色的天空仿佛是水瓶子里流下來的海洋,清澈的天空飄浮著恍若棉花糖的那一絲甘甜。
季筱錦午夜夢回的記憶里反反復(fù)復(fù)重播著這個痛苦不堪的片段。
她像是一夜長大,也像是一夜蒼老。走在日光猛烈的晴天下,她仍是眉目清秀,青春美好的少女,白色的連衣裙和簡單的帆布鞋就很好看。她的青春就像枝頭鮮紅欲滴的櫻桃,甜蜜而清新。唯有她自己知道身體里住的那個靈魂早已衰敗,斷壁殘垣,老樹枯椏。
上課丶看書丶做作業(yè),放學(xué)丶做飯丶洗衣,長長久久地發(fā)呆。那便是季筱錦每一天都復(fù)刻的生活。
鐘詩雅看著自己削瘦的女兒,嘆了一口氣,手里拿著來往英國的飛機票和一百多塊的英鎊,聲音溫柔地說道:";這是我和你父親慕霖之前一起確定的,只要你讀完高中,就會把你送到英國去,那里我和爸爸在那買下一間小房子,只有70多平米,但地址不見了,只能靠你自己去找了,我能相信你會找到的。";
季筱錦有點詫異地愣了愣,接過媽媽鐘詩雅手中的機票,而時間就是后天。
鐘詩雅拿過袋子和行李,她眼神微微地笑著:";這袋子里面是給你冬天時的衣服,而行李就是日常用品,別擔(dān)心去英國沒有錢,我會每個月寄350塊英鎊給你。";
季筱錦的身體頓了頓,她不明白母親為什么要這樣做......
蕭若宸也要出國的消息是由曲銘軒告訴季筱錦的。
";蕭若宸明天下午的飛機,去美國。”曲銘軒和季筱錦說這些話的時候是在下午四點的圖書館,她站在最后一排書架靠窗的位置,翻看一本新進(jìn)的物理習(xí)題集,她對蕭若宸出國這個消息好像沒有什么反應(yīng),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
銘軒站在她的身旁裝作在找書,其實他是故意來告訴她這個消息。她的冷淡讓他有點著急:“誒,我說你們兩個是怎么回事?一個每天裝死人,一個裝啞巴。”
“他……還好嗎?”她聲音艱澀地問,視線始終沒有離開手中的書,可是那一頁也永遠(yuǎn)停留在那里。
“很不好的樣子。”曲銘軒嘆氣,“他身體本來很好的,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跑出去淋了一場大雨,導(dǎo)致最後因為高度發(fā)燒進(jìn)入昏迷情況。,這幾天他才剛剛醒了過來一直都不愿意說話,情況真的很糟糕。因為蕭若宸的姑媽之前就移民美國去了,而且也給他好好療養(yǎng),隨便去美國讀大學(xué)所以你……不去看看他嗎?”他一直不是八卦之人,但是他們兩人之間的小互動他也看在眼里。
季筱錦垂下頭,陽光給她的頭發(fā)涂抹上一層耀目的金色。“看了又能怎么樣呢……”一切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車允諾和林萌萌那邊,是你說了或者做了什么嗎?”奇怪的很,車允諾和林萌萌后來再也沒找過她麻煩,在學(xué)校里遇到了,也是遠(yuǎn)遠(yuǎn)的丶冷冷的看她一眼,趾高氣揚地走開。她猜想或許是曲銘軒暗地里幫了她一把。
“沒有,我什么都沒做。”曲銘軒挑眉,撇清干系,“我之前有擔(dān)心過她們會做什么事情,但是現(xiàn)在好像也沒什么動靜,我把這個事情就給忘了。”
那么會是誰呢?不可能是車允諾和林萌萌的心突然茅塞頓開,改過自新了吧?“不管怎么樣還是謝謝你,真的。”蕭若宸走了,曲銘軒和千舒心大概就是季筱錦在這個學(xué)校里唯一最好的朋友了。
“你真的不去看蕭若宸最后一面嗎?……啊呸,我說的是什么話!”曲銘軒拍了拍自己的頭,認(rèn)真地看著顧憶笙說,“我有種感覺,他特別想看到你……雖然他現(xiàn)在看不到,但是如果你出現(xiàn),他會高興的。”
季筱錦心里一陣酸楚,但這哀傷的心情卻無法與人訴說。“不用了。我去了可能還給他添堵……蕭若宸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會好起來的。等他風(fēng)風(fēng)光光回國的時候,再見他也不遲。”那時候,只怕他在人群里都認(rèn)不出她吧。他隨時都是候補王子,她卻拼了命也只是個路人甲。
窗外的梧桐樹葉長得郁郁蔥蔥,油綠發(fā)亮的葉子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風(fēng)吹過的時候,滿樹的葉子便搖晃著發(fā)出沙沙的聲音。有一片綠得鮮亮的葉子從樹的高處飄落下來。季筱錦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它,起起伏伏,在風(fēng)里打了個轉(zhuǎn),輕輕地落盡圖書館窗下的噴水池里。
這個夏天就快過去了吧。
她的故事也要落幕了吧。
夏天的最后一天,那些繁花的瓣花,只為了錦年而落下,因為她落淚了,花朵也會在哭泣。
2008年的夏末秋初,蕭若宸乘坐美國航空公司M697021飛機飛往華盛頓,怕他無聊,曲銘軒從網(wǎng)上下載了很多有聲讀物放在他的MP3里,讓他可以在飛機上的時候聽。
那是一本蕭若宸之前并不會翻看的愛情故事,故事里的男生因為父輩的糾葛一直恨著女生,借機會接近她、娶了她,卻又多次傷害女生。女生一直假裝不知道,卑微地愛著。直到有一天親眼看到男生帶女生回他們一起買的房子,才終于決定分手。后來男生知道了所有真相,也終于認(rèn)清自己的內(nèi)心,決定重新追回女生的時候,女生很平靜地對他說:“如果我是你,我會落著淚后悔,因為花也會枯萎,流著淚,但卻無法重新斑斕地綻放。”
那是個俗套到不能再俗套的愛情故事,卻讓蕭若宸在三萬英尺的高空落下最后一顆清澈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