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鬱緩緩睜開眼睛,隨後便是一陣劇烈的頭痛,尤其是左半邊臉頰,感覺都腫了起來。
他下意識的伸出手,摸了摸左臉頰,手觸及到臉頰,疼痛又劇烈了幾分,痛的他呲牙咧嘴。
然後,他打量了一下四周。
是一個房間。
準確的來說是一個牢房,潮溼陰暗,囚室鐵門緊閉著。
沒想到,又回到監獄了……
葉鬱這般想著。
不對,這應該是城堡的地牢……
他轉念更正了一下,這個不是他出去的牢房樣式,因爲,他蹲了一年的監獄,是沒有單人間的。
能夠享受到單人間牢房特殊待遇的,只有領主或者貴族的犯人,總之就是觸犯貴族財產的人或者破壞其規矩的人。
一般能享受到這種單人間,基本和死沒有區別了。
都是判死刑的。
我怎麼會進牢房了?
頭部受到重擊,葉鬱似乎有一些記憶缺失,他努力的回憶著。
回憶了好一會兒,他纔有些眉目。
他那夜和羅伯特喝完酒,獨自離開。然後在羅伯特的硬拉下,不知道在哪個妓女的家裡睡了一宿。
第二天,他仔細查看了一下城牆,想要找找有什麼入城的方法,卻沒想到發現這城牆是石塊澆築某種泥土糅合而成的。竟然運用了東方的砌牆技術。這個單人模式沒有玩家存在。那麼,就是東方人工匠的傑作了!
正好,這個城市有個工匠聚居地。
順藤摸瓜,他很幸運的找到了那個老工匠,而那個老工匠也不是那種說不通的人,在稍稍付出一些代價之後,葉鬱很快就得到了進入城牆的方法。
那就是真愛!
啊,不對!是密道。
有一個密道,直接可以從外面進入到裡面。
密道十分好找,就在城牆的一個不起眼的不規則凸起那邊。入夜之後,葉鬱很容易就找到了這個密道。
並且很順利的潛入了進去。
……
回憶到此處,葉鬱不禁摸了摸額頭,腦中泛起一陣疼痛感。
他休息了一會兒,待得疼痛感消退之後,他才繼續回憶。
走出密道之後,他就進入到了一個臥室之內,而密道口則是在房間的衣櫃後面,他挪好衣櫃,開始打量這個房間。
油畫,畫技高超的油畫。
一幅幅,一幅幅的掛滿了整個房間。
牆壁上,天花板上。
全部都是油畫。
畫的內容,無不都是人物的頭畫像,很逼真,這裡的畫,拿出去任何一副,都能賣出高價,這些畫的畫師,絕對是一位很有畫畫天賦的藝術家。
沒錯,不是畫家,而是藝術家。
這也是爲什麼,他覺得那麼的恐怖,整個人都被盯得發毛。
是的,他正在被盯著。
被畫中的人頭像盯著。
燈火通透,葉鬱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人頭像額頭的擡頭紋,或是眼角的皺紋,或是美人的黑痣,長長的睫毛……還有正對著他的無數眼珠子。
黑的、藍的、綠的……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他的身子再度僵了起來。
這些人頭像,不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其實都是面目姣好的,沒有絲毫的兇神惡煞,相反,要麼慈眉善目、要麼優雅高貴,絕無半點邪惡。
只是,這羣頭人像都沒有嘴巴!
看上去,就沒有那麼慈眉善目和優雅高貴了。相反,他們看上去是那麼的面目可憎,那麼的令人恐懼。
彷彿一羣沒有嘴巴的人,圍觀著他,慢慢的靠近他,盯著他,然後他們沒有嘴巴的臉面猛的張開,將眼耳鼻擠到一旁,整張臉都化成一張血肉巨口,露出其中可怖的尖牙利齒,要將他一口吞下。
然而,他無處可逃!
……
“哈!”葉鬱喘息幾聲,僅僅是回想這一段,他就被嚇得輕叫了起來。
那個房間太詭異了。在自己的臥房,放置這麼多畫已經是很詭異了,幾乎整個房間的牆壁都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畫,粗略一看,幾乎要上百幅。
而更詭異,不!更恐怖的是,這些畫作都是人頭畫像,而且是沒有嘴巴的人頭畫像。
他相信,除了心理變態,沒有人能在這種氛圍內,睡個好覺。
估計,連待都不想待。
一分鐘都不想待。
而且,這裡除了微風從窗外拂來,吹動窗簾,得得作響之外,一絲聲響都沒有。
他貼著門扉聽了聽,確認沒有人之後,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這個房間。
……
葉鬱吸了口氣,彷彿平息下心跳。
再之後,他一路僞裝、躲避、繞開守衛,他驚奇的發現,在這潛入的過程中,他竟然完成的順順當當,十分熟練,就跟平時怎麼吃飯一樣。
他這才相信,他的這個盜賊身份,所掌握的偷技,恐怕真的是神偷級別的,至少十分高超。
幾乎沒有用多久,他就找到了一個疑似藏書樓的地方,羅伯特要求的那本記錄,一定是在這裡。
他點燃火燭,掃目四顧,果然發現了一個辦公桌似的東西。
這是一張一張滿是筆墨紙張的桌子上,一看就知道是記錄官,或是學士的辦公桌。
他迅速的翻找了起來。
印信、白紙、廢紙……還是廢紙……羽毛筆……羽毛筆……墨水……墨水……
他翻弄了下,停住了手,在厚厚的白紙堆下,他找出了三本看似書本的東西。
他拿起來,翻了翻。
不認識……不認識……不認識……呃,這個是鬼畫符?
翻看著,他放棄了去認識這些字了。
但是,他敢確信,這三本中,肯定有羅伯特要的記錄本,索性都偷出去得了。
……
然後……
葉鬱皺起了眉頭,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他記得,他很順利的就從城堡中脫身出來,而羅伯特早在那裡等著他了,臉上有些焦急,顯然葉鬱的行動時間有點用的多了。
看到他,羅伯特很高興的走了過來,如果不是因爲已經深夜,他估計就要哈哈大笑然後大叫三聲“讚美衆神,讚美朋友”將他一把抱住。
事實上,羅伯特還是將他一把抱住的,在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後,低聲說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沒有看錯人。鬱?葉,我的朋友,你就是第一的神偷。”
他笑笑,將包裹交給羅伯特,同時說道:“你看看,我不識字,可不要搞錯了。”
羅伯特聞言,臉上的歡愉神情頓時僵住,看了一眼葉鬱,一臉緊張的打開包裹。
一頁一頁,一本一本。
羅伯特快速的翻閱著,隨著他翻閱的越來越快,他的臉色也越來越不好看。
不過,葉鬱似乎並不在意。
他有些百無聊賴的左看看右看看,等他目光轉回來的事情,羅伯特原本越來越難看的臉,開始陰轉晴,一縷縷的笑容露了出來。
“找到了嗎?”葉鬱問了一聲、
羅伯特頭也不擡,嘴上默唸著什麼,只是點點頭,算是迴應葉鬱的回答。
“那麼,我該拿到我那份報酬了吧?”他說道、
羅伯特擡起頭來,看著他,忽然笑了起來,優雅而客氣:“你說,我會將錢給一個笨蛋嗎?”
然後,他就感覺到左臉頰一疼,完全失去了直覺。
再然後,他就在這個監獄了。
這時候,牢房鐵門的上方,一個鐵片被拉開,露出貼門上的一個小窗口,透過鐵質的四根小鐵柱,葉鬱看到一個兇神惡煞的獄卒正盯著自己。
他舉起雙手,鐵鏈聲響。
“別這樣看著我,我這樣子什麼都幹不了。”葉鬱無辜的說道。
獄卒看了看葉鬱手上那粗粗的鐵鏈,還有腳裸上的鐵鏈,面無表情的將小鐵片拉上。
葉鬱搖了搖頭,正想抱怨著什麼,忽然鐵門大開,那個身材肥胖的獄卒走進來,二話不說,將他腳上的鐵鏈解開,也不給他說話的時間,一把拽著他就往牢房外拖去。
葉鬱一攤手,滿臉的無奈,任由這個獄卒將他拖出去。
他沒有問話。
也沒有打算問話。
不用猜都知道,這是貴族老爺要審問他來著。
很快,他就被拖拽到一處房間,這裡四處都是鐵鏈和刑具,不用看也知道是一處刑房。而刑房的正中央,端坐這一個金髮青年,容貌俊美,身著鐵甲,腰間陪著一把長劍。
彷彿本能一般,葉鬱心中暗歎:是把好劍、
而金髮青年左右,則是二個獄卒。
葉鬱掙扎著坐了起來,還未等金髮青年說話,他就開口道:“這真是……太榮幸,不知這位是傑弗瑞大人還是傑瑞米大人?”
金髮青年稍顯意外的挑了挑眉,可能是很少有一個身陷囹圄的盜賊能夠這麼鎮定,眼角似乎有一些笑意,說道:“我是傑佛瑞?哈勃。”
“您好,傑弗瑞大人,小人叫鬱?葉,如你所見,是一個正在尋求正當生路的盜賊。”葉鬱說道。
兩個獄卒似乎覺得葉鬱作爲一個罪人這樣子好端端的坐著和傑弗瑞大人說話,實在是太可惡了,就要上來將葉鬱的姿勢強行改變改變。
卻被傑弗瑞?哈勃制止,只聽他說道:“你們出去吧。”
兩個獄卒一愣,看了看傑弗瑞,似乎有點猶豫。
“兩位請放心,我好歹也是能在達旦城排上末位的劍士,對付這麼一個失去自由的盜賊,還是可以的,他可不是我的叔叔克勞斯大人啊。”傑弗瑞和顏悅色的說道。
兩位獄卒連忙搖頭,像是一眼,走出這刑房。
兩個獄卒走後,葉鬱看著傑弗瑞?哈勃,先是感謝了一下,隨後說道:“雖然我不知道我怎麼被抓進來的,但是我還是希望傑弗瑞大人能夠幫我撿回一條命。”
“抱歉,你已經被判死罪了……”傑弗瑞微笑著說道。
但是說到一半,就被葉鬱打斷。
“我的大人,我可不識字,我不知道我偷盜的是什麼?但是,那個抓我的人,他是識字的。”葉鬱連忙說道,似乎想要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傑弗瑞的微笑瞬間僵住,臉色也沉了下來,沒有剛纔的從容和和顏悅色:“你知道抓你的人。”
“您可能不相信,抓我的人就是僱傭我的人,但是這方面,請您一定要相信我,他要對你不利。”葉鬱說道。
“哧楞”一聲,葉鬱的喉口登時被傑弗瑞?哈勃的長劍抵住。
“你說,對我不利?”傑弗瑞?哈勃面色徹底冷了下來。
“是的,我的大人。”葉鬱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那雪亮雪亮的長劍,他相信,只要這位貴族大人一個念頭,他就要徹底的退出這個遊戲了。馬上就可能要去露宿街頭了。
“哦?那你說說,誰抓的你。”
“羅伯特,是羅伯特?希伯來。”葉鬱連忙說道,看上去很是緊張。
“羅伯特?希伯來是歸還城主重要記錄的功臣,已經被授予騎士爵位,你這是在污衊一位貴族,你知道污衊一位貴族是什麼後果嗎?”傑弗瑞冷冰冰的說道,顯然對葉鬱的話,並不是十分相信。
不過,並不是十分相信,不是十分不相信,架著葉鬱脖子的長劍,終究還是退後了一點。
葉鬱笑了笑,說道:“我反正已經判死刑了不是?”
長劍猛地向前一頂,顯然這麼一句話惹惱了貴族大人。
葉鬱連忙說道:“我有證據。”
“什麼證據?”貴族大人瞇起眼睛。
葉鬱很真誠的笑了。
非常真誠的笑了。
然後用一種混搭這吊胃口和小心翼翼加上非常非常和氣的聲音說道:“您能先移開您那高貴的劍嗎?我這麼一個小盜賊,可能會污了您的劍的。”
傑弗瑞看著葉鬱的神情,似乎想要從他臉上找出一絲不尋常。
但是,他看到的只有一個死刑犯乞求減刑的真誠的面龐。
“你,說來聽聽,有一個字說謊,我就地處死你,不要懷疑我有處死一個囚犯的權力。”傑弗瑞說道。
但是,劍終究還是收了回去。
“謝謝,我的大人。”葉鬱笑著。
很真誠,很真誠的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