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臉上一陣痛苦扭曲,雙膝一軟,再度跪坐沙地上,手里的槍卻不曾放松。
昏黑的夜色下,陣陣混雜沙塵的風吹過,陳佑分明聞到撲面而來的風中夾雜著來自徐青身上的血腥氣。
當即又急又惱道:“你是不是有神經病!傷口迸裂,緊靠肺腑,病毒一感染,根本活不到天亮!”
徐青語氣不善的道:“零三主事,我個人對自己的生命具有處理權,輪不到你來管。對于你的辱罵,只有請你自重。”
陳佑升騰起怒氣,他發現已經很多年不曾如此憤怒過。
近乎咆哮的吼叫道:“從沒見過你這等不近人情的人!為這種輕于鴻毛的理由丟命……”
不想他話未說罷,徐青已含怒發作道:“對于我而言,重于泰山。零三主事,我們僅是戰友合作關系,再次嚴肅提醒,我個人的原則以及生命權輪不到你管!”
陳佑氣的咬牙切齒,欲發作不能,徐青的槍仍舊端的很穩,態度很認真,他如果試圖強行接近,她一定會開槍。
但看著她就這么撐到死么?
局面這般僵持時,聽到動靜的希望和陸無上雙雙趕來,鼻子異常靈敏的他們才一到達,便追問道:“徐青怎么回事?正在大量失血。”
旋即一看其機甲完整,雙雙明白到她本就帶傷在身。
陳佑無可奈何,簡單將事情說過后,拽陸無上就走,邊道:“希望,你與她相熟,勸勸吧。我是拿她無可奈何了。”
說罷便要走時,不想希望罕見的嘆氣道:“且先護送她進去,我們教授處理傷口的辦法步驟,由突擊之刃負責幫忙。”
陳佑心里覺得太冒險,但想到徐青那氣死人的堅持態度,點頭道:“只能這樣。”
希望猜到兩人爭執原由,忙替她解釋道:“零三主事勿怪,青妹子自幼如此,從出生到長大的一切醫療以及基因檢查全不容異性接手,有非常強烈的心理潔癖,卻不肯接受相應治療……”
正說著,徐青語氣不快的打斷道:“望哥哥,那可不是什么心里病,這世界太骯臟。”
希望無可奈何的搖頭道:“還是這種論調,我不與你爭論,但愿突擊之刃主事不會讓我們失望。”
早將兩人甩在身后的陳佑聽著這些話,心里有些觸動,強壓下回頭的念頭,片刻前對她的惱怒卻因此一掃而光。
正當他沉浸在這感觸情緒里時,走他身邊的陸無上又欠揍的低聲輕笑道:
“哇靠!原來這女人跟你一樣有心理疾病啊,你倆還真他媽的般配。哈哈哈……”
陳佑冷哼三聲,才低聲道:“小子!這一路我可算著呢,到此刻為止,你欠我四頓該挨的揍。”
陸無上不以為然道:“那真好啊。反正都欠不少啦,本少爺他媽的能盡情招惹你了,反正四頓揍和四十頓揍都是挨打,都打不死對不對?”
陳佑聞言,當即回頭看一眼,這時正經過一座巨大的黑石。轉彎時,猛然朝陸無上出手,將之絆倒地上,跟隨著一腳踏上,狠狠將其按進焦黑的沙土里。
這才痛快無比的舒口氣道:“對大地盡情傾訴。”
……
突擊之刃果然沒有讓人失望,又或者該說,徐青的命很硬。但卻讓幫忙處理的這個戰斗部主事忙活的焦頭爛額,承載巨大精神壓力,還感到莫明其妙。
陳佑和希望詳詳細細的,不厭其煩的叮囑交代每一個步驟,后者更細化到每個動作實施的安全角度。
這過程,陸無上幾度稱要離開出去巡查,甚至說要排泄,都被陳佑強行按在身邊。他當然不是真要做那些事情,只是想繞到實施治療的現場去偷窺。
目的沒有達到,當傷口處理成功結束后,就又開始抱怨,然后責問。
不厭其煩,旁人在場陳佑又不便以武力鎮壓他那張絮絮叨叨的嘴。最后終于開口道:“從今天開始,別再打她主意。”
陸無上嘿嘿怪笑道:“怎么?咱們大方的佑爺終于露出狐貍尾巴了?”
陳佑不耐煩的道:“什么狐貍尾巴。別搞錯啊,我跟她雖然并非那關系,但表面上是。今天讓我覺得她這女人很值得欣賞,對于這類與情愛無關的權力責任實在應該背負。就這么簡單。”
陸無上不齒道:“裝吧,大爺!總有一天逼你低頭承認。”
“我看你簡直是無聊透頂!”
……
隊伍再度出發,徐青沒有讓人背著走,仍舊強撐。
當第二個黑夜來臨時,眾人終于聞到海岸的咸風。一具具幾近虛弱的身體,放松的躺倒在濕潤的岸上沙地。
陸無上忍不住發出歡呼喊叫,宣布大家的勝利。
在假使者的指引下,眾人尋到處防守薄弱的停船點,輕松擱倒五個機甲戰士,跳上小型海用航船。用最原始的辦法,楊漿駛離磁波干擾區域。
直到完全脫離危險地帶都不曾引起敵人的察覺。從假使口中才知道,這地方不時仍有些科研者前來,為避免被人注意,許多地方的巡守人力幾乎不做設置,偶爾大部隊遭遇到這些無關人員時,都會選擇退避。
眾人攜帶著兩個人質,開動機甲的噴射器終于飛上高空后,無不為這種海闊天空的自由便捷欣喜歡笑。
那該死的,斷糧徒步奔逃的經歷,都只盼再不會遇到!
然而,行動的收獲雖然不少,卻遠不及期望。皇月教派并非樓的直屬組織,與樓的接觸也并不深入,過去曾多次受理來自樓組織的生意委托,到最近的時候,因為得到樓贈予的一批微光戰甲緣故,關系才更近一步。
對徐青的事情,完全出自樓方面委托授意。皇月中的人跟樓的人員并不熟悉,所有的事宜全由教主劍皇楚秀一人聯絡,從不經第二人插手。
盡管如此,此行仍舊收獲頗豐。從帶回來的人偶頭顱信息確定其制造技術絕不屬于辛德星,先進程度只能解釋為來自人間。
皇月本身立場并不屬于反紅國敵對組織性質,因此,擒的神帥和假使在被壓榨完所知后,在于皇月派來的人磋商后,以不少紅國所需的情報以及無償幫助解決些棘手事情代價交換回去。
然而,如今能追索樓組織進一步信息的線索只有皇月的教主,紅國英雄機構自然不會放過。當即以慣常手段派遣間隙滲入,在獲得進一步確切信息后,將交由紫國英雄機構負責處理。
參與行動的陳佑他們,分別獲得來自紅國X授予的榮譽徽章,連帶徐青也獲此殊榮。這時候陳佑才知道,徐青因其身份之故不能公開這類榮譽,但包括這次,她已經擁有第四枚由X贈予的榮譽徽章。
從希望口中得知,徐青在英雄機構的功績早已內定為四國總主事,一旦將來紫國完全歸附紅國后,她將直接就任此職務,正式參與英雄機構內部工作。這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僅在X的秘密檔案內,他是臨到出發前才從執政嘴里聽說。
又表示執政對他極為信任,早已表示相關事情無不可言。
陳佑又是吃驚又是汗顏,當然,并不因此對X產生感激,在他認識中那是個心理嚴重變態的家伙。
他只是感到壓力沉重,如果他不能在紫國完全歸復前踏上與徐青相當的機構內身份等級,資料必定曝光她眼前,這讓他感到十分不安和尷尬。
回到紫國一連數日,相應收尾工作全與希望共同完成。兩人交談甚多,關系因此變的熟稔,陳佑也發現他這人的確好相處,讓人不會產生反感情緒,跟他言談合拍愉快。
他這么覺得,陸無上也是,看領導和突擊之刃,無不如此。
最重要的,他像個無所不知的智者,知識豐富的像見不到底的深淵,吸引著身邊人忍不住好奇的想要不斷的,更深的了解,卻永遠見不到盡頭在何處。
在徽章接受儀式上,在到達紫國的老輩英雄佼佼者們的掌聲和鼓勵致辭中結束。
這些人無不曾獲得同樣榮譽,年輕的他們得到這份榮耀,也就意味從這刻起,他們已成為旁人不會否認的年輕一輩英雄里的佼佼者。
在這些名頭熟悉的老輩高手中,陳佑無法不注意到一個人特別的男人。
中等身高,戴黑色有紋路的面具,上繪十六把短槍。身邊一直跟著個女性英雄前輩,十分膩他,仿佛永遠不愿離開他身邊超過一步距離。
他跟別人不同,腰間別一圈制式奇特并非微光武器的手槍,一共八支。四只能量光束型,四只激光束型。許多前輩見到這男人時,都會點頭致意招呼。
這樣的人,一定很特別。
到儀式結束,他和身邊的女人隨人流散去。
陸無上這時湊近過來道:“很特別的人吧?”
“他是誰?”
陸無上果然知道,冷笑道:“說起來這人很了不起,但其實也算一文不值。”
陳佑極少聽他這等語氣談論前輩高手,不由產生探究興趣。
“他的外號叫做魔槍王。過去跟我父親齊名,一個象征無人可媲美的狙擊之冠,一個象征無雙的短槍射擊技藝。那時他們本是朋友,但后來父親不屑于在跟他接觸,從此斷交。”
陳佑十分認真的聽著,不去打斷。
陸無上隨手輕拍著衣角塵埃,不屑道:“原因很簡單。這家伙自從失手殺死前妻后,一直無法沖破心理障礙,用槍的水平一落千丈。
我父親當初曾多次試圖讓他振作,都沒能奏效。不久后,一次行動中因為他狀態的不能回復,害死一個相熟的戰友。
這家伙不僅沒有因此奮發,反而生成更嚴重的心理障礙,我父親氣恨之下,自此與之絕交,不愿跟這種無能的家伙為友。”
“你父親倒也個性。”
陸無上自豪道:“那當然!你說這家伙,這么禁不起打擊一直這么沉淪,能讓人接受么?到現在都多少年了,從一個佼佼者淪落成這樣,再沒有展現過任何過人光彩。”
“他當初的槍技到底有多厲害?”
陸無上十分感慨,語氣中流露出神往情緒道:“完全是神魔一樣的技藝,他一個人,同時能使用三十六支槍,開槍速度比任何人都更快,精準程度絕不在我父親之下。
我曾看過父親收藏的影像,將來有機會去橙國的話拿給你看,絕對讓你驚其為天人。聽父親說,他最讓人傳到的那場戰斗中,在七門神蛇炮也就是現在強化蛇舞改造前的型號的連續不斷轟擊,周遭還散步有三百多個重火力機甲戰士持續射擊。
只身守護三個重傷的戰友,憑手里三十六支短槍,把所有能集中他們的激光能量束完全成功攔截,并在這種不可思議的情形下不斷射殺敵人,最后連帶七門神蛇也被他射成馬蜂窩報廢。”
陸無上說著,語氣變的激動,手舞足蹈的強調道:“他媽的!你能想想那種非人的本事嗎?
靠,那時候的神蛇炮每秒噴射光束五百七十道,加上那些開槍的機甲,他一個人,一個人全把攻擊過來的光束都攔截住……”
說罷,語氣一冷,又輕蔑鄙夷道:“看看他現在,用八支槍都他媽的勉強!經常失誤打不到目標,你說這種差距有多大!”
陳佑聽著也不由為那場面悠然神往,完全不能想象一個人怎能具備那種不可思議的能力,怎都猜想不到是如何練就做到的。便有些明白愛槍的陸無上那種既敬佩其過去,又憎恨鄙夷他現在的心情。
當即笑道:“如果你其實很希望他恢復狀態再拜他為師的話,我會盡力配合你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