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黃昏慵懶的陽光照射在驛站旁邊一條蕭條的街道上,在這條街道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有著一間小小的酒館。綠色的藤蔓沿著斑駁的古磚墻,纏繞在焦糖色的木板招牌上,這個小店的名字“暮夏之風”就被雕刻在上面。
橙黃色的陽光透過酒館的百葉窗,在灰白的墻面投下斑駁的痕跡。
安靜的店里,穿著圍裙的老板娘輕輕的擦拭著柜臺上的酒杯,她面前的吧臺上,坐著店里最醒目的客人,一名穿著白色短袖的美少年。
他沉默的喝著飲料,一堆武器裝備堆在旁邊的地板上,隆起的弧度像是一座墳墓。
“……”
年輕漂亮的老板娘偷偷看著他,放下擦拭好的酒杯,手指撫摸著木制柜臺上的紋路。她和對方不是第一次見面了,通過那些武器裝備也能看出來,他是一名獵魔人。
不過,這么年輕的獵魔人,還真是少見。
她看著對方夕陽下完美的側(cè)影,心里面不免有些同情心泛濫,下意識將對方當成了一個背負凄涼過去,小小年紀就經(jīng)歷了殘酷訓練,不得不踏上獵魔戰(zhàn)場的人。
周圍的食客也是刻意與其保持距離,小聲談論著話,那不是一種冷漠的疏離,而是一種尊重和謙讓,這也是目前大部分人普遍對待獵魔人的態(tài)度。
……
恐懼獸在黑暗中恣意侵襲,直接導致了獵魔人這個職業(yè)的誕生,其中既有神廟培訓的正規(guī)獵魔人,也有為了賞金、正義、或者復仇鋌而走險的非正規(guī)獵魔人。
不管正不正規(guī),獵殺恐懼獸都是絕對正義的事業(yè),因此帝國方面對這些鋌而走險的人,也保持著一種拉攏和鼓勵的態(tài)度,民間的看法當然也差不多。
只要獵魔人的品行不是過于惡劣,走到哪里,都會受到旁人的尊重。
獵魔人本身過著刀頭舔血的生活,能活下來的人都不會缺錢,也比較享受這種精神財富,因此短短一年多時間,已經(jīng)發(fā)展出了自己的行內(nèi)規(guī)則。
這些不成為的規(guī)矩,在伊文極力的推動下,很快被官方接納,命名為獵魔條令。
一、獵魔人負責殺戮恐懼獸,絕不將武器對準人類。
二、獵魔人必須保持品行高潔,絕不與犯罪分子為伍。
三、獵魔人優(yōu)先守護,而非殺戮,絕不能為了獵殺、誘捕恐懼獸去殘害無辜。
如果做到以上準則,非正規(guī)渠道的獵魔人,也能享受到神廟給予正規(guī)獵魔人的福利,并且不幸犧牲之后,有資格葬入祭祀和貴族的陵墓(這點對注重死后世界的美尼斯人來說,非常重要)。
做不到的話,就會被剝奪獵魔人的身份,即便殺了恐懼獸,也得不到賞金,更有可能遭受其余獵魔人的排擠乃至于明殺。
良好的自律精神,普遍認可的正義事業(yè),加上官方給予的厚待,獵魔人受到尊重,當然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
悅耳的風鈴響起,懸掛著鈴鐺的厚重木門被打開了。
“歡迎歡迎,想要來點么?”
栗色的長發(fā)被開門帶進來的清風吹得輕輕搖動,老板娘一邊在圍裙上擦著細白的手指,一邊對著進門的顧客微笑。
來者一名充滿英氣的美麗少女,滲著汗水紅暈的俏臉在陽光下發(fā)著亮澤,高挑的身材披著覆蓋式遮陽斗篷,摘下兜帽,扎成馬尾紅色長發(fā)顯得清爽干練。
她徑直走到了年輕的獵魔人身旁,拉開凳子坐下。
隨著拉開凳子的聲音,伊文開口說話了:
“來杯冰啤酒怎么樣?”
“果汁就好。”
蕾尼很帥氣的打了個響指,同色毫不客氣搶過伊文的杯子,一口喝光了變得有些熱了的冰啤酒,修剪整齊的細白手指,輕輕撫摸著杯子邊緣殘留的水汽。
“您要的果汁。”
老板娘奉上果汁的同時,瞇著眼睛,瞳孔里閃耀著好奇的光。
“謝謝!”
蕾尼接過陶杯,輕抿了一口,甘甜清冽的感覺充滿味蕾,果汁汁順著喉嚨滑下,舒暢異常。
“最近我有一些新的情報。”
“什么?”
“恐懼獸有大規(guī)模南下的可能性。”
伊文注意到老板娘豎起的耳朵,也不在乎她偷聽,反正都是一些聳人聽聞的消息,沒有誰會相信,因此壓低聲音繼續(xù)說道:
“根據(jù)我最近的發(fā)現(xiàn),恐懼獸有集群現(xiàn)象,這或許意味著,它們已經(jīng)開始有意識的集中力量準備爆發(fā)。甚至有可能……它們當中已經(jīng)出現(xiàn)更為高級、能夠發(fā)號施令的恐懼獸。”
“我們出去說!”
蕾尼露出認真的表情,立刻抓住他的手,飛一般的沖出了酒館,兩人迅速消失在夏日黃昏溫暖的陽光里。
……
兩人漫步在街道的林蔭下,饒是一年來伊文長高了不少,和個頭直奔一米八的蕾尼走在一起,還是一對親昵的姐弟。
“你是獵魔人隱形的首領(lǐng),擁有審判之眼的人,這方面擁有絕對的權(quán)威性。我本身沒資格質(zhì)疑你,但是你知道自己的發(fā)現(xiàn)意味著什么嗎?”
蕾尼望著遠處漸漸低沉的落日,出神的說道。
“我當然清楚。”
伊文輕輕點頭,瞥了一眼她白皙的側(cè)臉:
“帝國方面應該有所準備,根據(jù)我的推斷,第一波爆發(fā)地點應該在下美尼斯地區(qū),我們必須集中力量應付這場戰(zhàn)爭。”
“我會將這一切如實的匯報女王。”
蕾尼瞇起眼眸,感受著迎面而來的清風,突然問道:“你不想回家么?兩位陛下(艾露蘿梅和夏莉)都很想念你。”
“當然想回家。”
伊文停下步伐,看著樹蔭里的女軍官,微笑著說道:
“但是獵殺恐懼獸對我而言,已經(jīng)是一種使命而非任務了,在將它們削弱到?jīng)]有我也能應付之前,我不會停止工作。”
這一年多的時間來,由他殺死的恐懼獸占獵殺率的三分之一,這才能勉強保持帝國對怪物的攻勢。
伊文不敢想象,如果自己退休,恐懼獸會猖狂的什么地步。
而且殺戮恐懼獸收集噩夢氣息,對他的冥府魔道大有好處,這才十幾個月的時間,身體的強化已經(jīng)接近成熟體,可以說是突飛猛進。能夠保持這樣的勢頭,自然再好不過,除了留學以外的事情都能擱置。
“我明白了。”
蕾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美麗的紅瞳內(nèi)波光閃爍,最后輕輕闔上:“總而言之,這不是你一個人的戰(zhàn)爭,千萬要保重啊。”
“我會注意安全的。”
伊文看到女軍官關(guān)切的神色,忽然想起了要緊的事,從懷里掏出一疊稿紙:“這是這個月的研究進展,你拿去交給堂姐吧。”
這段時間以來,他忙里偷閑,每個月都會按時交稿,小學課本的算術(shù)題都快編完了
“你真是個精力怪物……”
蕾尼接過稿紙,嘀嘀咕咕的收進懷里,表情滿是不可思議。
她實在是無法理解,一個人怎么可能同時專注兩件極耗心神的事情,難不成對方長著兩個腦袋嗎!?
……
窗外的小鎮(zhèn)夜光,灑在旅館里,讓一切就向在透明的水里一樣。
“……”
伊文從修煉中醒來,目光越過敞開的窗戶。外面是幽靜的林間小路,樹影斑駁,一些不知名的夜間生物正在追逐打鬧,寧靜而祥和。輕嗅著淡淡的花香味,他干脆閉上了眼睛,享受這片刻的寧靜。
這時,夜風從窗邊吹了進來,帶來一陣莫名的寒意。
他下意識的睜開眼睛,再望向窗外時,發(fā)現(xiàn)外面已經(jīng)全黑了,高大的類喬木植物剩下一點模糊的輪廓,稀薄的月光流瀉進入,成為房間里唯一的亮光。
窗外樹影斑駁,耳邊不時傳來嗚嗚的風聲,不知為何,伊文覺得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凝視自己,全身都起滿了雞皮疙瘩。
沙沙沙——!
夜風忽然大了起來,茂盛的枝葉被吹得動搖西擺,就像無數(shù)陰影在竊竊私語。
“怎么回事!?”
伊文望著眼前的一切,露出了警惕的表情,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擁有足夠的自控能力,不會吸收原始的噩夢氣息,當然也就不可能進入虛無之境。
換而言之,眼前發(fā)生的一切,絕不會是幻覺。
這時,一個模糊的人影從窗口一晃而過。
“是誰!?”
他連忙起身追了出去,緊跟著對方跑到走廊,看著對方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深處,兩旁的燭光不斷閃爍著,給人一種莫名的詭譎感。
伊文一路追到走廊盡頭,卻沒有發(fā)現(xiàn)對方的蹤影,于是用力的敲了敲腦袋,懷疑自己在做夢。
此時整個走廊并沒有別人,周圍空蕩蕩的,昏黃的燭光下充溢著一種冷清而詭異的氣氛。幾道漆黑的幽影在地板上蔓延,無聲無息的,仿佛僅僅是窗外樹木的投影,卻能自由的附著在地面上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