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重回故鄉
邂逅一個人,很簡單,大街上遍地都是,愛上一個人,卻只需片刻, 有人不惜為此終其一生。其實想走的人留不住,想留的人不會走,人這一生,不過就是我愛你,我不愛你,僅此而已。 ——言默
言默遵從她的遺愿,將她的骨灰撒在了有水的地方。熊迎,這下你可以和你的泉一輩子在一起了。
言默終于明白,熊迎為什么要跟自己說那些話了。
她們太像。
都太無奈,又太會偽裝自己,久而久之,就變得不像自己。言默忍不住哭了。她想:熊迎,你說要我不要再一個人了。可你走了,沒人教我怎樣才能不再一個人。
“許安,謝謝你。”安葬好熊迎后,言默來到酒吧。以她的能力,她還沒有辦法讓一具尸體瞞天過海,所以,她來找了他。
“言默,不要太難過了。”許安拍了拍她的肩膀,試圖給她安慰。
“我沒事。”言默故作輕松地說:“我不會過來了。”
許安應允,“對,出了這么大的事,你需要好好休息,這幾天就不要來上班了。”
“不了。”她笑了笑,“以后我也不會再來了。”
“什么意思?”他的目光變得冷峻。言默停頓幾秒才開口,“我要走了,離開這里。”
“為什么?”
“沒有待下去的必要。”這里,對我來說如同一場噩夢。
“那你就不考慮考慮……”還沒等他把話說完,一個男人就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安哥,搞定了。”許安讓那人先走,隨后轉身對言默說:“等我一下,你先別走,我有話要跟你說。”他走時還不放心,許安交代手下,“看著她點。”
走進201,他只看到大松一個人都低著頭坐在沙發上。許安一臉怒氣,他問道:“大松,怎么只有你?人呢?”
大松他抬起頭,“不用找了,是我找人干的。”大松平靜地說道:“我干的。”
“你?”許安在他對面坐下,顫抖著手點了根煙。“原因。”
“……我不想看你再這么錯下去,那個女人遲早是個累贅。”
“所以你就要殺了她。”
“……我沒想殺她,我只想毀了她……”
許安猛的一拳朝他揮過去,“毀了她?你再給老子說一遍!”
大松爬起來,毫不在意地吐了口血,他搶過他手里的煙,狠狠吸著。“我沒想過他們會弄錯,還死了人。”
“我會去自首。”
“…………”
吸完最后一口煙,大松說:“安哥,我不后悔。再讓我選擇一次的話,我還是會這么做。”
許安看著他的眼睛血紅,他的口氣透著寒意。“滾。”
大松走后,許安抱著頭,沉默了許久。“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門口有人說:“安哥,言小姐她走了,要不要哥幾個攔住她。”
走了?走了才好啊,要不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讓她走。”
“啊?哦,好。”
“等等!”門從里面被打開,許安站在門口,略顯狼狽。他說:“把工錢給她。”
“欸欸,好的。還有別的事嗎安哥。”
“走吧,別叫人來打擾我。”那一刻,許安是清楚的知道,他這一生都沒臉再見她了。有緣無分,這大概是這世界上最悲哀的事了。
那個在日本街頭一襲白裙的素凈女子,那個走投無路來自己酒吧打工的她,那個深深吸引許安的平淡如菊的言默,對不起。胡顧!
許安突然想起胡顧,他有權知道言默要走的事情。“嘟嘟嘟~”電話那頭一直處于忙音。許安接連打了好幾個都沒人接。最后他只好給胡顧發了條短信。
而城市的另一邊,最好的腦科醫院。“醫生,我爸怎么樣了?”手術燈暗了下來,胡顧立馬上前詢問。醫生抱歉地搖了搖頭,“抱歉,我們盡力了。”胡顧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胡母在一旁嘴角哆嗦著說不出話來,胡簡歐也落下淚來。
“小歐啊,你告訴我,這都不是真的是不是?他們醫生最喜歡騙人了對不對!”胡簡歐抱住情緒激動的胡母,“姑姑,別這樣。”
“啊!啊!”胡母崩潰不已,她茫然地說:“今天早上還好好的,怎么才一會功夫,他就走了呢。他留我一個人在這世上,我該怎么活啊!”
“姑姑……”胡簡歐心疼地摟著她。
胡顧不敢出聲,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閉著眼,全身止不住的顫抖。自打那天晚上接到媽媽的電話,這些天他就一直待在醫院里,片刻不離地守著爸爸,可沒想到,這一天還是來了。
如果說注定失去,那人為何還要擁有?距離上一次踏進這個機場才僅僅只有10天的時間。誰能想到,這十天發生了這么多的事。胡顧,許安,還有,熊迎……我會重新開始,繼續我的生活。
“對不起,女士,您的身份證有效期就快要過了,請問您預備在悉尼呆多久呢?”前臺辦理售票的人為難地問她。
“多久?還有多久過期?”那人將身份證遞給她,言默接過一看。熊迎,是你在看著是嗎?你讓我別再漂了是不是?言默釋懷一笑,“那麻煩給我一張去中國的票。”
“好的,這是您的票,您收好。祝您一路順風。”
“謝謝。”熊迎,謝謝你。我答應你,我會努力試試看。
這是言默第一次還沒有滿一個月就離開一座城市。她甚至都沒有想過自己的人生軌跡會發生這么大的改變。白天飛機窗外的風景也格外迷人,可言默卻沒有半點看風景的心情。
這時,空姐打斷了她的思緒,她嘴角擒著招牌式的微笑,問言默:“您好,請問喝點什么?”
言默笑道:“不用了,謝謝。”可沒料到那人卻還是給她倒了一杯,她將果汁放在言默座位的小桌上。
她說:“路程很遠,喝杯蘋果汁最解渴。”空姐都走了好久了,言默卻還盯著桌上的蘋果汁發呆。透明的液體和涼白開沒有什么不同,只是鼻間隱隱傳來些果香,沁人心脾。言默傻傻地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好甜。言默其實不愛喝,可這次,她竟將它一口喝了。涼涼的液體順著喉嚨直直膩進了心里。那一刻,言默竟有些心疼。
飛機到站。言默環顧四周,人們嘴里說的都是中文,指示牌也用中文標識,言默覺得無比親切。
6年了啊!久違了,我的故鄉。
久違了,爸爸媽媽。
我回來了。
按照身份證上的地址,言默叫了一輛出租車回家。那司機很熱情,一直跟言默絮絮叨叨地說個沒玩。“姑娘,剛才國外回來吧。”
言默“嗯”了一聲。那司機見得到了回應,憨厚地“嘿嘿”兩聲又跟言默套近乎,“我早就看出來了,我在機場接活都好幾年了。一看你這么高興,就知道你肯定是要回家了!”
高興?言默想,我是高興的嗎?其實自己早就想回來了吧,回來這里,回到這個生她養她的地方。
“怎么樣?姑娘,父母都等急了吧。”遇上一個紅燈,那司機就干脆扭過頭來跟言默說話,那樣子憨憨的。
沒人等我。
言默一陣心痛,她雙眼空洞地望向窗外,不自覺地濕了眼。氣氛尷尬而又沉默。那司機也察覺到了這氣氛不對,連忙扭過頭認真開起了車。紅燈變成綠燈。車子也開動起來,由于慣性,言默的身體朝后仰了一下。這一下,眼淚也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司機從鏡子里看到后,也不再說一句話。
終于到了。“姑娘,到了。”見言默沒有反應。他清了清嗓子,“姑娘,你家到了。”
到了?言默從包里拿出錢,她低著頭來掩飾自己的神色。“謝謝。”
司機看著言默,不忍地說了聲:“姑娘,沒什么過不去的啊。”
言默愕然,她抬起頭看向他的位置,“什么?”
司機笑了笑,“沒事,錢就不用給了,就當我送你回來的。”
“不用。”推脫幾次都推脫不掉,言默只好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將錢放在后座上。道了聲“謝謝”后下了車。
眼前就是自己生活了17年的家。言默喃喃道:“這里就是最靠近爸爸媽媽的地方。”言默將項鏈打開,輕撫著略顯陳舊的照片。
“爸,媽,我回來了。”我回來了。緩緩打開緊閉了4年家門,不知懷著怎樣復雜的心情,言默再一次哭了。眼睛不經意間看到了墊子邊的一個白色信封,上面厚厚的已經積了一層灰。言默將它拾起,“錄取通知書”幾個大字赫然映入眼簾。
言默反而平靜了下來,她暗自嘲諷自己可真傻。明明這里才最有安全感,為什么自己偏偏要逃到別的地方去呢。從今往后,我什么也不想了,也再也不逃了。
我想,有個溫暖的地方度過余生。
言默將身份證件補辦好,房子也收拾干凈。最后,她將護照也撕了。那天之后,言默決定再也不走了。廚房好久都沒開火了,冰箱里什么材料都沒有。言默卻格外的高興,看到廚房的那一刻,她竟動了做飯的念頭。只是今天這現狀看來是不可能自己動手做飯了。言默打算去外面吃個飯,順便再從超市買點生活用品和食物回來。
言默來到超市,今天恰好是周末,超市里熙熙攘攘的很多人。買點什么好呢?面對豐富多樣的食物,言默拿不定主意。她其實從來都沒有親自動手做過菜,在國外那幾年,她不是吃員工餐,就是叫外賣的。
可如今,她想活得自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