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停止了說話,將那最后三個字說得格外重:“至于你……”
“朕要讓你一同前去”
這一句,足以讓離落大驚,他此次前去追查刺客之事,卻要帶上她,她不明白,遂轉過身抬起眼看他:“我也要同去?為什么?”
他情緒猛地轉為冰冷,眸子逐漸轉深,一字一句地向她道:“朕讓你同去,自然是要用你將那名刺客引出來,如若他真的在乎你,那么,他必然會現身,到時候,朕要你眼睜睜看著他死,哈哈哈哈哈”
心驀然一頓,涼涼的,他想抓刺客,卻將她當作了魚餌,原來她在他心里亦不過是個利用工具罷了,心底突然涌出幾許悲哀。離落一句話未說,只淡淡的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明壽殿,消失在她眼前,那樣義無反顧的離去。
離落忽而一陣冷笑,這個人,何曾將她當作他的妻子,何曾在意過她,其實她早該知道的,卻又為何深深地陷進去。憶著兩年前的種種,畫面圍繞在她腦海,揮之不去,他就這樣根深蒂固的存在她心里,攪得她如此不安,如此心碎,這一切,都是他帶給她的,她是應該恨他的,可就算到了如今,離落卻依舊對他存有往日的情分,依舊在期盼著某些似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最終,她無力地坐在了地上,任由淚涌出而落。
“駕”車夫的一聲高喝,將離落萬千的思緒回轉。
“小姐,喝點水吧”阿憐貼心地為她倒上一杯水,離落淡淡微笑著接過,淺淺地泯了一口,便將茶杯遞還給了阿憐。
“公子,你也喝點水吧”阿憐也倒了一杯水遞給正坐在離落面前,閉眼凝神之人。
聽到阿憐的聲音,他緩慢睜開了雙眼,未有任何表情,淡漠地接過那盞茶,徑自喝了起來。
終于,他們出了宮門,一行人出發前往安都,此行,洛冥越與離落皆以微服出宮,隱藏起身份,因此方才阿憐才會換了稱呼,他們打扮皆普通如常,離落一身淺藍色束腰緞裙,外罩白底柔紗,一頭烏黑柔順的青絲散散披于雙肩,髻上一支翠綠珠花細簪,渾身透著一股澄澈透明的感覺,潔凈而又素雅。
而坐在她面前之人,一身月白色長袍,一頭墨玉黑發用白玉綰起,腰間佩戴一塊溫潤的玉佩,手持一把折扇,折扇輕輕搖動,發絲隨之顫動,輕裘緩帶,面目俊雅,卻又英氣逼人,身上服飾打扮,儼然一位富貴王孫。
他的這份俊雅溫潤的氣質,禁不住喚起離落往日的記憶。初見他時,給她的感覺亦是這份儒雅,離落便是深深被他的這種閑雅的姿態,英俊的面龐,不凡的氣質所吸引,自此,離落坐在馬車中,眼眸總會不自禁地定格在他身上。
他忽然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直直地盯向她,離落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委實嚇了一跳,瞪大著雙眼,深深呼吸著,緊張不安地向他眨了眨眼,過一會,他的唇角淺淺地被勾勒起一個很好看的弧度,而后又繼續閉目凝神,不再盯向她。
離落試探著看向他,見他未有任何動靜了,便漸漸放松下來,不再緊張不安,輕輕呼出一口氣,撩開馬車的車簾一角,馬車外面有八名經過精心挑選的護駕侍衛,是洛冥越前往安都之前,在宮中精心挑選的,武藝精湛,身手不凡,帶頭的依舊是名揚,那般清俊的少年,英武身手,年輕有為,凜然正氣,想必是洛冥越的最好幫手,得力助將,不然也不會將他一并帶出宮。
江漢春風起,冰霜昨夜除。
眨眼間嚴冬逝去,僅過了一月,已是陽春三月,初春時節。
春意闌珊,花明柳暗。道旁綠意叢生,鶯歌燕舞。
離落的眼眸從名揚的身上移向外面的天色,今日的天氣甚是晴朗,藍色的天幕上嵌著一輪金光燦爛的太陽,一片白云像碧海上的孤帆在晴空飄游。
天空澄碧,纖云不染,遠山含黛,和風送暖。現下已經是三月了,冬日眨眼間便過去了,花兒也已開滿遍地,傳來一絲清淡的花香,令人聞之愜意,心情愉悅。
“停下,停下,我要下去”離落一聲令下,撩開車簾,車夫趕忙停止了往前的馬車,而后,一干人等都用不解加疑惑的目光投向她,車夫以及外面的護駕侍衛皆向她投來疑惑的目光,再是馬車中的阿憐,那不解的神色,最后是洛冥越黑著一張臉,冷凝的眸中亦是帶著幾許不解。
見離落有下馬車的動作,他一把拽住她的手,不耐煩地開口:“做什么?”
離落微嘆了一口氣,將手抽回,看著他道:“怎么?你是怕我逃跑?”
見他并不開口,只是眼眸微微有些下垂,于是,離落繼續對他道:“放心吧,我沒那么笨,你覺得我跑的掉嗎?”一邊說著,一邊將頭微微上揚,眼神落在馬車外的名揚身上,意在告訴他,若是真想逃跑,也是跑不過名揚的身手。
“我只是太悶了,想出去透透氣,放著這么好的晴朗天氣不出去,豈不是太可惜了?”離落似笑非笑著看向他,也不等他答應,便徑自下了馬車。
離落閉上眼,深深吸進一口氣,這郊外就是不一樣,有嫩綠的草地,有芬香的花兒,有翩翩而舞的蝴蝶,微風輕過,帶來一陣清新,幽香,混合著淡雅的泥土氣息,甜甜的,一派盎然的景象,令人陶醉。
不想,離落一個轉身,便見到洛冥越也一并下了馬車,她有些納悶地看著他:“你下來做什么?”
“你能出來透氣,我就不可以嗎?”他談笑自如地著看她,手中的折扇輕輕搖動,步履緩緩,墨黑色的頭發輕揚,袍服雪白,一塵不染,他的脊背挺直,神態甚是瀟灑。
離落并沒有接下他的話,而是命令馬車外的其中一名護駕侍從下馬,而她卻動作嫻熟的翻身上馬,馬鞭一揮,便揚長而去。
身后,似是有人跟了上來,“吁——”一聲長嘶,離落的馬兒便停在了小道上,身后的那人遂即騎馬跟上前來。
一看來人,當是誰呢?原來還是洛冥越,他到底是怕她從中逃跑吧。
離落嘲弄似的朝他一笑:“怎么?怕我逃跑,所以親自追了上來?”
他一臉的不以為然,語笑喧嘩道:“哈哈哈,你真以為你能跑的掉”
離落卻對著他明眸巧笑,握住韁繩:“跑不跑得掉,就看公子您的了,這樣吧,趁著今日天高云闊,風輕云淡,不如我們就來個比賽,如何?”
他思忖片刻,大聲道:“好,看今日的天色不錯,心情也甚好,說吧,怎么個比法?”
離落拿著馬鞭的手往前一指:“看到遠處那片湖了嗎?誰先到哪里就算誰贏,如若你贏了,那我便隨你回去,可如果你輸了,你就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好,我答應你,比就比,男子漢大丈夫,我就不信會輸給你一個女子”沒想到他未有絲毫猶豫,便一口答應,離落暗暗在心底偷笑,她可是草原上長大的孩子,馬上騎術運用靈活,自然不在話下,想和她比,洛冥越,你死定了。
“駕!”高喝一聲,策馬揚鞭,馬蹄聲聲,塵土飛揚,身后,是洛冥越緊趕而來的馬蹄追逐聲。
和煦的春風徐徐拂過臉頰,暖意頓生,帶著新生的氣息,離落踩踏著步子,來至湖邊,見湖面也被微風吹蕩著,泛起了一圈圈細微的漣漪,那樣柔和,湖岸邊的柳絲剛吐出嫩芽,盈盈凝著春的盼睞,早春,有些淺紫色的小花,已冒了出來,點點瑩紫,煞是可愛。
好一派春意盎然之景!
人影斜斜地倒映在湖畔,倩影藍眸,玲瓏巧笑,盈盈美目,眼角微微上揚,小巧的嘴唇勾起一抹弧度,馬兒正低頭吃著青嫩的綠草。
有風吹拂,發絲輕揚,身后,有腳步聲正徐徐往湖邊行來。
直至他行至她的身邊,離落才轉頭看向他,調皮地朝他笑著,唇瓣輕啟:“你輸了”
他并不看她,眼神向著遠處投去,只見他笑如春風:“愿賭服輸,既然答應了你,我就不會食言,說吧,什么要求”
離落歪著頭,稍稍想了一會,最后對他道:“嗯…..現在還未想到,等日后想到了再告訴你,就先欠著吧”
離落笑著看向他,洛冥越這才轉過頭,深幽的眼眸望向她,只見暗紅的夕陽淺淡地映著他英俊的側臉,在陽光下折射出淡淡光輝,是那樣好看,高綰發冠,長若流水的發絲服帖地順在背后,微仰著頭,形態優美飄逸,淡笑自若,形成一種驚心動魄的魅惑。
這樣一個英俊到極致的男子,卻不曾屬于過她,離落想著,面上神色漸漸黯淡了下去,看著他的瞳眸也漸漸沒有了方才的神采,慢慢低下頭,換成一種落寞的神態。
耳邊是他溫潤的聲音:“怎么了?”
“沒事,我們回去吧”離落淡淡回了一句,也不管他有何反應,便顧自牽起馬兒的韁繩,往回走去。
而后,他也跟了上來,與離落一道牽著馬兒,徒步往回走去,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兩人之間沒有半點言語交流,默默地,身后,是暖暖的夕陽,兩人的身影斜斜地相互映照著,盡管安靜,卻顯得那么和諧,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