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瑤沒有回應他，只是有些怔愣的呆在那里。心神凌亂。

大殿內本來就很空蕩，如此一來，似乎顯得更加的安靜。氣氛略許的尷尬。洛子瑤幾乎感覺靜的都能聽的到自己的心跳聲了。想說的話在嘴邊，盤旋著，卻說不出口。

蕭逸宸見狀，不禁的深深的深呼吸了一下，而后背了手慢慢的向洛子瑤身邊走去。

蕭逸宸的身型很高大，稍稍有那么一點的壓迫感，殿內燈火原本就顯得很壓抑，這樣一來，洛子瑤便覺得越加的壓抑。胸膛處砰砰的跳動著，有點莫名的緊張。

蕭逸宸彎下身子，湊到洛子瑤耳畔輕聲道，“我餓了，先用膳吧。嗯？”這樣說著他伸出手，很自然親昵的將洛子瑤環在懷中。“朕讓人準備了一些口味清淡的菜式，你應該會喜歡。來嘗嘗，不然涼了就不好吃了。”蕭逸宸的心情似乎很不錯，一時間竟完全沒有把洛子瑤松開的意思。反而是更加緊了緊環在她腰間的手臂，一借力，洛子瑤便坐在了他的腿上。

“皇——”洛子瑤的驚呼還沒說出口，就被蕭逸宸打斷。

“不要叫朕皇上。叫朕的名字，像以前那樣。”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蕭逸宸很自然的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魚肉遞到洛子瑤的唇邊。“來嘗嘗，這是朕特意吩咐廚房做的，西湖醉鯉。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像以前那樣。這短短的五個字，卻讓洛子瑤好容易平靜的心，再次生生的被拉扯的疼痛起來。再也不會像以前一樣。你不會再自稱‘本王’，也不會再叫我‘王妃’。如今龍袍加身的你，我這小小草芥平民，又怎敢呼你姓名。費力的張開嘴，讓那塊細滑的魚肉遞進口中。不知其味，味同嚼蠟。明明已經嚼碎，卻怎么也咽不下。看向蕭逸宸的雙眸，或許是恍惚間看錯了，竟發現那雙眼瞳里有著少許的期待。“味道如何？”

洛子瑤生硬的扯起嘴角，“還不錯。”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笑的是不是很難看，但如果不是很難看，蕭逸宸又怎么會瞬間冷了一張臉。

重重地拍下筷子。蕭逸宸捻起桌上的菊花茶，溫潤的瓷杯湊近洛子瑤的唇邊。“不喜歡就不要強迫。喝茶漱口。”

淺嘗輕啜的喝了口茶，洛子瑤有些不安的看向蕭逸宸。他……今天所有的舉動都很奇怪。可是這樣的話，洛子瑤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罷了，并未真的說出口。

蕭逸宸抬頭時，看到洛子瑤的唇被水漬浸的亮亮的，不由得心底一癢，欺身上前張口含住那雙薄唇，舌尖輕輕的舔過，鉆進那溫濡的口腔，嘗盡其中甘甜。片刻之后，才意猶未盡的拉開距離，進而輕啄一下她微紅的唇角。“難怪你這么喜歡菊花茶，果然清香雅致。”眼睛深處迸發出的是顯而易見的笑意。再次拿起筷子。“既然不喜歡西湖醉鯉，不如嘗嘗這個芙蓉雙脆。”

“皇上——”洛子瑤有些承受不住這樣的氣氛。越是親密，越是甜膩反而越讓她覺得痛楚。這樣幾乎快要壓抑到窒息的感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受的了多久。

蕭逸宸半真半假的瞪了她一眼。“說了叫朕的名字。”

“我。”洛子瑤長長的吸了一口氣，輕聲道。“我不敢。”而后輕輕的閉上了眼睛。我不敢叫你的名字，不敢回望曾經跟你風雨同程的那段日子，不敢告訴自己有多愛你，不敢讓自己的這種愛變成怨恨。所以我不敢，再叫你的名字。

蕭逸宸凝望著這張臉，慢慢的瞇起了眼睛，視線漸漸冰冷起來。“朕都知道了。曲云來找過你了？”這樣問著，聲音雖輕，語氣卻很重。“難道她以為救了朕一命，就可以來耀武揚威？哼。”蕭逸宸微瞇起的眼睛里閃過一抹濃重的殺意。只可惜洛子瑤輕闔著雙眼，并沒有看到。

半晌之后，洛子瑤終是下定了決心，慢慢睜開眼睛，目光落在大殿遠處的某個地方。深深吸了一口氣后，才開口。“皇上，讓我離開吧。”

蕭逸宸舉著筷子的手一抖。他的手從不抖，因為這只手太重要，從殺人握劍，到奪權登基。若沒有這只手，便沒有這天下。所以他的手從不抖。可如今，他竭力想穩住這只手，卻發現是徒勞。最終，他將手放在桌上半晌，再重新執起筷子，夾了一塊芙蓉雙脆。“不說她了，來嘗嘗這個，如果沒錯，本王記得你最愛吃筍。”假裝什么都沒聽到，當即轉開了話題。

本王——

洛子瑤驚覺的一震，整個人僵硬在蕭逸宸的懷中。而蕭逸宸則好像完全沒發現自己說了什么，徑自將食物喂到洛子瑤的嘴邊。

“怎么不吃呢？”蕭逸宸滿目的期望。

“皇上，放了我吧。”洛子瑤眼神空蕩的機械的重復著這幾個字。

筷子連同食物一起掉在地上。落地時，筷子發出清脆的響聲。蕭逸宸卻覺得那個聲音異常的刺耳。

他的雙手顫抖著，慢慢的扶上洛子瑤的肩膀，讓她跟自己拉開距離。微微踉蹌了一下，站起身來，幾乎在洛子瑤以為他要發怒的時候，才用低沉沙啞的嗓音說出一句，“你、你累了，早些歇著吧。朕還有些奏章未批，晚些時候再過來。”

這樣說著，蕭逸宸便拖著有些沉重的腳步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

“皇上！”洛子瑤在同他擦肩而過后猛然叫到。

“不要再說了！”蕭逸宸幾乎是低吼著。頓了頓，依然放柔了聲音。“朕不想聽。”

洛子瑤的心顫顫的酸楚，鈍鈍的痛。仿佛是有人在用極鈍的刀子，用力的刺入心臟，不見血，不見傷，只有疼。不會流血，不會觸目，只會活活疼死。本以為已經流干了所有的眼淚，卻在不知不覺間淚水悄然而下。“皇上，你這又是何苦……”

不知是不是悲傷到了極點，洛子瑤竟然泣極而笑，“這宮中佳麗不少，皇上又何必在我這里消磨時光。還是皇上是為了悠悠眾口，說昔日的宸王妃如今仗著先皇的封號，厚顏無恥的留在宮中霸占皇上？你懼怕的是別人口舌生非，還是你根本是怕你的新皇后掌管不了后宮，而故意告訴別人你在我這流連，好讓她抓住這個機會以正威儀呢？”

“洛、子、瑤！”蕭逸宸咬牙隱忍，卻掩飾不住自己內心的暴怒。他猛然拉過洛子瑤，讓她面對著自己。眼睛里血絲滿布，幾乎快要充血。“朕在你的心里，就如此不堪么？！”

洛子瑤絲毫沒有畏懼，一只手慢慢的移上他的手，用力的拉下他鉗制住自己胳膊的手掌，側轉了身子，深吸一口氣。“那么皇上又想在我心里是什么樣子？！”

一時間氣急攻心，高高舉起了手掌。洛子瑤轉過身，緊緊地盯著他高抬起的右手。

蕭逸宸，你打下來。只要你打下來這一巴掌，我就可以毫無留戀的走。只要你這一巴掌打碎我的心，我就可以真的跟你一刀兩斷！此生此世，永不相見！

隱隱的痛。口腔里彌漫著血腥的氣息。“我一直以為，你會懂得，可沒想到，你卻不懂！”蕭逸宸高舉著的手最終還是緩緩地垂落。“洛子瑤，你告訴朕，是不是朕信錯了你？！”

“是。”洛子瑤的視線落在他垂下的手上。那只手緊緊地攥成拳，青筋畢露。“皇上一直以來都錯信了我。所以我這欺君之人自是罪大惡極，若皇上惱恨，便殺了我，若皇上還念及一絲情義，便放了我吧。”一字一字，字正腔圓。一句一句，如同刀割。

洛子瑤，你何其殘忍。

親手拿著一把刀，將傷口狠狠地割開，連同你的，連同我的，連血帶肉……

“洛子瑤。你看著朕的眼睛。”蕭逸宸的手掌滑過洛子瑤的脖頸。心里不住的有個聲音在說著，殺了她吧，親手殺了她，她便哪兒也去不了了。蕭逸宸深深的用力的看著她，可還是只一停頓，順而向上滑去。最后捏住了她的下巴。“看著朕的眼睛，再說一遍。說你要離開朕，離開這座皇宮！”

洛子瑤感受著他手指的溫度，他手指的力道之大，捏的她的下顎生疼。可洛子瑤的視線依然穩穩的落在蕭逸宸的眼睛上。那雙眼睛……對視的這一瞬間，洛子瑤好像在恍惚中又看到漫天梨花雨中，說著要同她一世相伴的男人。咬了咬牙，洛子瑤抬起一只手，只豎起三根手指，手掌面向蕭逸宸。“我洛子瑤發誓，只要皇上肯網開一面恕我不死，我定會自此遠離皇宮，再不踏入一步！”

“你！”蕭逸宸怒極反笑。“很好。很好！既然你想死，朕成全你！”

本是捏著她下顎的手，瞬間移向了脆弱的脖頸，手指慢慢地施力收緊，蕭逸宸的眼眶中被越來越多的水汽模糊了視線。最終越過眼眶，流了出來。而被他死死扼住脖子的洛子瑤也認命的閉上了眼睛，一滴淚水順著眼角流下。

如果這么死去，那也是一種幸福吧……

就這樣死在你的手里，不知道你能不能徹徹底底的記住我。我從不敢奢望，就讓我在你生命里留一道淺淺的痕跡吧——蕭逸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