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變了的信仰

一天后，簡湛醒來了。

他慢慢的睜開眼睛，眼前有些模糊，漸漸的，眼前的影像越來越清晰，他眨了眨眼睛，終于看清了自己所處的環境。

又進醫院了……

簡湛低低的嘆了一口氣，他微微側頭，卻看見那個四年不見的人，坐在自己的病床旁，此刻整個人趴在床沿邊上，呼吸平穩，神色有些疲憊。

簡湛的眼眸微微一沉，他怎么來了？

就在簡湛思考的時候，門卻被打開了，莉莉小心的探出一個頭，目光有些晶亮，當她看到簡湛醒來的時候，整個人立馬跳了起來。她一臉雀躍的跑到簡湛的床邊，小小的她，才和病床一樣高，她跳了兩下，歡喜道，“簡湛你醒啦！”

簡湛剛想說不要說話，徐時間還在睡覺，就看見徐時間已經被莉莉吵醒了，他迷糊的睜開眼睛，看著醒過來的簡湛，一時間竟然愣住沒有說一句話。

簡湛柔和了目光，看著徐時間道，“我沒有想到你還能找到這來。”

“是醫院打電話過來的。”徐時間也緩和了聲音，他看了看簡湛的臉色，發現不是很蒼白了，這才舒了一口氣，“如果不是因為……我可能永遠都找不到你。”

“簡湛，這是你的朋友嗎？”莉莉睜大了眼睛看著徐時間，“我沒有看見過他。”

這是自然的，簡湛來到z市的時候，只帶著一個舒漾，加上后來舒漾走了，他這才在這里買了一棟房子，和莉莉她們做了鄰居。這四年來，他幾乎都是一個人走過來的。z市和x市不算近但也不算遠，所以徐時間他們就算要找，也不一定能夠找得到。

“是我的哥哥。”簡湛揉了揉莉莉的頭發，隨后他看向徐時間道，“你怎么過來的。”

“x市沒有什么事情。”徐時間自然明白簡湛的言下之意，他的目光帶了一絲深情，“既然你住在這里，那我也搬過來。”

“你沒必要。”簡湛看著莉莉還在場，便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莉莉，媽媽來了嗎？先去找媽媽好嗎？我和大哥哥有些話要說。”

“唔，好吧！我先告訴媽媽這個消息！”說完莉莉就跑了出去，房間里只留下兩個人。

“你回去吧。”簡湛見莉莉走了，便將話攤開了說，“我不會回去，你留在這里也沒有意思。”更何況，弄垮徐家的罪魁禍首還是他自己。

“我會來這里住，醫生也說了你的身體不好，你又不會照顧……”

“你知道我的身體是什么情況嗎！”簡湛的聲音拔高了一些，他面上雖然還保持著溫柔的笑容，語氣里卻充斥著暴躁。他看著徐時間有些驚異的眼神，簡湛冷笑了一聲，“徐時間，我活不長的，別在我身上花功夫了。”

“什么……時候的事情。”徐時間的聲音帶了一絲顫音，他看著那個之前還笑的溫和如春風的男人，突然變得冷厲起來。

“來到z市后不久。”簡湛這些年一直住在這里，環境和人已經將他的性子變得溫和了不少，陡然看見徐時間，那些回憶就全部涌了出來。他深呼吸一口，有些糟糕道，“回去吧，我不想我最后幾年，還要看見你們。”

“你真的能夠忘記x市發生的事情嗎！”徐時間突然站起來，他居高臨下的看著簡湛，聲音里帶了一絲哀求，“你離開x市不就是因為他嗎！”

“夠了！”簡湛也惱了，他努力撐起身體，“我就是想要忘記那時候發生的事情，你滿意了嗎！徐時間，我求你別來打擾我了！”

徐時間的腳步一個踉蹌，他看著簡湛的臉色又變得慘白，心里的情緒翻江倒海，他咬牙，剛想說什么，就見病房的門已經打開了。只見母親帶著莉莉站在門口，她看了一眼兩人，低聲道，“抱歉，莉莉，我們先出去。”

她不知道兩個人為什么吵起來，但是她和簡湛也做鄰居很久了，簡湛的脾氣她也清楚，一開始這個鄰居的確有些喜怒無常，甚至還有帶刺，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男人的溫柔也慢慢顯現出來。現在……

“湛湛，就當是我的懇求，我希望能夠照顧你。我不會擾亂你原先的生活。x市那邊我也會離開，就我們兩個一起生活好不好？我把色藍時開到這里來。”徐時間看著簡湛的臉色略微緩和，語調也變得更為柔和，“湛湛，我從來不介意你的所作所為，我喜歡的人是你，并不是那個身份，也不是……”

“你真的不介意嗎？你的爺爺，你的父親，還有你，親手打造的江山被我在一夜之間毀滅，你敢說你不介意嗎？”

“我之前介意過。”徐時間的聲音堅定了一絲，“我曾經一直覺得，保護徐氏，讓它發揚光大，就是我徐時間這一生所需要做的事情。我也一度覺得，那些為了感情拋棄事業的男人蠢的可憐。但是如果是你，我愿意做那種愚蠢的男人。”

“更何況，你已經為我作出了決定。湛湛，這四年，你不在我身邊，我想了很多……讓我照顧你，好不好？”徐時間的一番話講得極為深情，也極其的動人。四年不長也不短，足夠讓他想開，也足夠讓簡湛成熟。

簡湛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如果在最后的一段日子里，能夠有人陪伴自己走過，或許還會安心一些。但他知道他放不下，總有那么一個人，即便未曾見面，未曾聯系，卻依舊存在心口，依舊讓他想念。

“他，怎么樣？”簡湛小心的問了出口。

“他過得很好，聽說現在和柳家的小姐一起往來。公司也已經國際化，這些年的風頭絲毫不亞于上流之上，如果混的時間再久一點，或許就真的能爬上去。”徐時間的眸光一暗，他看到簡湛聽到這些話時，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

“哦。”簡湛淡淡的點了點頭，“你先回去吧。”

“湛……”

“總得把x市的事情料理好吧。”簡湛淡然的看了一眼徐時間，“至于之后……隨便你。”

盡管簡湛沒有明確表態，但也足夠讓徐時間欣喜了。他點了點頭，小心的吻了吻簡湛的額頭，耐下心，柔聲道，“那我先回去，等處理好了后就過來。”

說完，徐時間又看了他一會兒，這才依依不舍的離開。門口的莉莉見徐時間走了，便馬上跑進來，有些討厭道，“簡湛，你們兩個在吵什么啊？他惹你生氣了嗎？我好討厭他。他真的是你的哥哥嗎？”

“他人很好，你會喜歡的。”簡湛摸了摸莉莉的臉，嘆息道，“記得對他好一點。可能以后，他就要和我們一起生活了。”

果然，這話在不久后應驗了。

莉莉看著千里迢迢趕過來的徐時間，很不給面子的對他做了一個鬼臉，卻換回一盒巧克力。母親有些驚訝，推拒著不要，徐時間卻笑了笑道，“沒事，小孩子喜歡吃就好。”

莉莉當然不是那種因為賄賂就對人好的小孩，但是明顯對徐時間的敵意少了許多。

等到徐時間在這里住了一個月后，莉莉偷偷地在陽臺處對簡湛道，“其實你哥哥還是蠻好的。”

簡湛聽了只是溫柔的搖了搖頭，心里暗道小孩子心性。

徐時間很快就在x市處理完了事情，然后跑到z市來開了酒吧。z市比較溫和，所以徐時間將色藍時弄成了清吧，一時間生意還不錯。

簡湛一開始有些抗拒自己的生活里多出一個自己熟悉的人，但是處了許久后，竟然也產生了一種溫和的感覺。

徐時間的確如同他說的那般，沒有來擾亂簡湛原先的生活。他依舊不愛說話，一個人可以坐在家里坐一整天。每天吃徐時間做的飯，吃完飯后不用洗碗，被徐時間逼得走幾圈后才坐在電腦上，開始碼字寫。等到下午的時候，兩個人又坐在陽臺上，喝茶吃點心，偶爾聽著莉莉在那邊講笑話。

湛藍也沒有抗拒這個新主人，甚至還會跑到徐時間的腿上，和他一起曬太陽。

原來慢節奏的生活也是不錯的。

盡管夜晚的時候，總是會想起往事。

有一天，簡湛看著午后的陽光，突然對徐時間道，“我想，沒有信仰的生活大概就是如此。”

徐時間聽到這話的時候，正在沏茶，他的手頓了頓，然后將茶壺放下，用手摸了摸簡湛的頭，笑道，“那就再去尋找一個信仰。”

徐時間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哪怕沒有走進簡湛的心里，卻和他分享了那么多的時光。這是鄭銘永遠做不到的事情。

在這段日子里，他能聽到簡湛叫他的名字，卻再也沒有聽到他提及那個男人的事，以及那個讓他曾經哭過笑過的名字。

他也覺得，也許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簡湛現在這樣就很好。他依舊保持著同樣的信仰，而簡湛的信仰卻變了。

他希望，簡湛之后的信仰會是他，而不再是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