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賽菈這些天過得還真不太容易,不過艾格可以寬心的是:這和他把對方忘在腦后毫無關系,甚至恰恰相反,他的忽視反而還讓事情稍微好過了點……
因為他才是這座城堡內大部分人的主要問題來源。
抱著本人回頭看看都感覺像是中邪一般的信任和勇氣,小公主選擇相信艾格并協助其進攻自己的“新家”臨冬城,城堡易主的過程里沒有史塔克家成員犧牲固然是大好消息,但這只讓她背負的包袱減輕了一半,彌賽菈依舊得擔心:守夜人所說的有關盧斯·波頓和女王的事情是否也屬實,自己有沒有因為年幼無知輕信他人而被利用……來對付自己愛的人們?
好在,一切緊張惶恐都在今天畫上了句號——隨著女王率無垢者衛隊抵達臨冬并在波頓伯爵的陪同下公開而正式地以主人之姿邁進城堡,先前“瘋王女兒已被恐怖堡軍消滅”的傳言自然在鐵一般的事實面前煙消云散。親眼見證的彌賽菈終于在大大松一口氣的同時徹底放下心防:她沒有被糊弄欺騙,那個來歷不明的神秘外國人,居然完全如她期望的那樣可靠且值得信賴,自己賭運氣般鬼使神差的一次冒險,居然真的——保護了史塔克家,將他們從一次滅族危機中挽救了出來!
經過這一趟“合謀”的信任考驗,想象中的那個守夜人總司令和現實中的艾格·威斯特完美重合到一起,彌賽菈忽然感覺自己仿佛和他已是相識多年般熟悉和親近。
……
大院里人多眼雜,彌賽菈小心翼翼地注意著自己的神情舉止,以免這次會面在有心人眼中變味:“沒關系,您現在有空嗎?”
忙得很——不過艾格倒沒有這么說出口。一來,正常人實在很難對這么個可人的小姑娘說“不”;二來,憑印象便可以判斷:彌賽菈不會因為什么狗屁倒灶的破事來騷擾自己。
“有空。”他并未停下腳步,但略微放緩步頻,好讓彌塞拉的小腳丫子也能輕松跟上,“怎么,艾莉亞不會還在想著怎么殺我吧?”
“沒有沒有,她表面上還是氣得要死,但白天見著波頓伯爵跟在女王屁股后面的模樣后,心里的氣已經消了許多啦。”彌賽菈輕快地跟在他身旁,語氣帶著活躍:“雖然不明白大人為什么允許她留著‘縫衣針’,但就算她現在依舊想用小劍捅人,目標也一定不是您啦。如果非要說說她眼下的狀態的話,艾莉亞現在最苦惱的大概是……她不能再喜歡你了。”
這遣詞還真有些奇特,艾格扭頭望了小公主一眼,問道:“什么叫‘不能’再喜歡我了?”
“哎呀,怎么說呢。”小公主糾結地用手指梳理了一把從耳邊垂下的卷曲金發,皺了會眉頭后有了主意,“就是……如果以前有人問艾莉亞:‘史塔克小姐,你怎么喜歡一個守夜人啊’,她肯定會兇巴巴地回一句:‘關你屁事!’;可若是現在有人問她……呃……反正大人您懂的,她不是不喜歡你了,是‘不能’再喜歡你了。”
原來是這樣,艾格大致聽明白,甚至也猜到了彌賽菈不敢說下去的后半句是什么了——現在如果有人問艾莉亞:史塔克小姐,你怎么喜歡一個叛徒啊?那這顯然是一個叫人既難回答又沒法發作的刁鉆問題……
人是社會性動物,就算嘴上再怎么喊著“我才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實際上終究也還是要受輿論影響的。
在確實采取了不體面手段,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算是叛徒的情況下,他連發脾氣的資格都無,只能苦笑著點點頭,表示自己理解女孩所說:“謝謝,還麻煩梅芙小姐繼續看好艾莉亞,別讓她干出什么傷人害己的傻事來。但凡有丁點異常之處,都立刻來向我……”
話沒說完,他忽然忍不住想拍自己的腦袋一下,自己把艾莉亞當做了維系與史塔克家關系的工具人不算完,如今居然還指使另一個比她還小一歲的女孩監視她……在成為大反派的路上,他也算是越走越遠了。
“我會留心的,不過今天我來找大人您其實是為另外一件事。”彌賽菈大概也意識到這個話題讓氣氛有點尷尬,所以搶著迅速轉移了話題,“我閑得無聊胡思亂想,忽然發現了一條對大人很可能有用,但您大概率沒有注意到或忽視了的情報。”
“哦?”艾格眉頭一挑,來了興致,“說來聽聽。”
“最后壁爐城不是在先前的異鬼南下入侵中被攻破屠殺,導致安柏家從此覆滅了么。作為曾經的北境大家族之一,安柏們留下了那座堅固的城堡和大片無主的土地,眼下守夜人出于正當的目的和理由暫時占據,但大人可想過日后該如何處理它?”
這哪跟哪?艾格不明所以,聳聳肩回答:“占據最后壁爐城是出于無奈的征用,它日北境人要求歸還,于情于理,我都沒理由攥在手里不還。為避免引起糾紛,該由北境人自己決定如何處置。”
“大人考慮的肯定是不引起北境人的排外敵意,這沒錯。”小公主小聲說道,仿佛生怕被人聽了去似:“若交由北境人自己決定,那最后結果要么是貴族們通過斗爭達成一致,最終從某處找來一個大家都能接受、且祖上與安柏家有過聯姻的后人,讓他換回姓氏重建新安柏家族;要么就是,最后也沒能吵出個所有人都滿意的方案,最后壁爐城領從此被除名……城堡化為廢墟,土地被史塔克家認可的功臣和周圍家族瓜分消化。”
她頓了一頓,繼續說道:“這兩種結果都和大人您沒有絲毫關系,但實際上,一個能讓您合理合法地吞下這片無主之地的現成辦法正擺在大人面前,只是您還沒意識到。”
艾格沒跟上小公主的思路,也不太想跟上——他現在考慮的可是如何對付瓦里斯并盡快拽著女王南下去打江山,建立以大王領為核心的“新維斯特洛王國”。在這個宏大的計劃里,他要吞下的土地大了去了,最后壁爐城一個小小的伯爵領就像是擺在西瓜旁邊的芝麻,既不富饒又無重要戰略地位,占據它更與自己的“北境自治計劃”相悖,它及其所帶土地的歸屬……說難聽點,真沒進過他腦子。
最初半秒的不屑很快消散,艾格迅速恢復理智思考狀態:安柏家的領地是個伯爵領沒錯,但由于北境地廣人稀的天然屬性,要較真起來它可不算小……論面積它差不多抵半個舊王領,幾乎和整個贈地一樣大,論人口即使經歷浩劫也還有兩三萬居民,為這么一片土地得罪整個北境影響統一七國的大計自然是不值當,但關鍵在于:彌賽菈剛才說的是“合理合法地吞下它”。
如果這小女諸葛真有什么能在不和北境人結仇的前提下讓他把最后壁爐城收入囊中的辦法——艾格不太相信會有這種好事——那他也是樂意擠出時間精力,來下這一步閑棋的。
“說來聽聽吧。”
“大人還記得,莫爾斯·安柏大人當年被擄走的唯一女兒,在您接納野人通過長城后,以贈地居民的身份與她父親重新相認了嗎?”
當然記得,這場重逢戲碼可是艾格一手安排,目的就是為瓦解北境巡視團中對野人最為仇視的安柏家對“贈地安置計劃”的堅決反對——這招如預期一樣生了效。
“記得,怎么了?”
“她和擄走她的那個野人有兩個孩子。”
沒錯,可都被安柏家領回去了啊。
艾格皺著眉疑惑道:“這位安柏小姐或她的兩個兒子,在最后壁爐城被攻破時并不在城堡內?”
“并不肯定,但我先前在與艾莉亞他們一起吃飯時聽羅柏大人抱怨過,他當時說:‘鴉食莫爾斯那兩個外孫,習慣了和野人們一起生活,在最后壁爐城根本待不住,三天兩頭往后冠鎮跑’。”
原來如此。
如果這兩個孩子中的哪個還活著且在后冠鎮,那自己手中就握著世上還活著的與安柏家血脈最近的男子,當然……他們只是一位安柏小姐被野人擄走后所生的“雜種”,但只要自己向女王請求將他們劃歸正統——君王有這個權力,那他們就是世上最有資格繼承最后壁爐城領的人,這就是彌賽菈所說的“合理合法地吞下最后壁爐城領”的辦法!
艾格明白了一切,扭頭看向自己的勤務兵:“哈維,鴉食莫爾斯那兩個外孫叫什么?”
“不知道,大人!”
久經訓練的士兵條件反射地挺直腰桿,用最牛逼的語氣卻說出了最慫的回答。
“他們在異鬼繞墻南襲之時在后冠鎮嗎?”
“不知道,大人!”
“他們還活著嗎?”
“不知道,大人!”
一問三不知,但艾格并沒有責怪哈維……如果連自己都壓根沒想到過這一茬,那指望手下的一名普通軍官也有這種不可思議的敏銳直覺,顯然是過分的要求了。
“盡快查清這件事,如果他們還沒死,派人帶到我面前來——小心行事!”
“是,大人!”
一通軍人間所獨有、干凈利落的問答和命令發生得如此之快,彌賽菈連插嘴的空隙都沒找到,望著得令士兵轉身離開去立刻執行任務的背影,她忽然明白為什么守夜人能擊敗異鬼和亡者大軍了。
“呃,大人……他們好像是叫安格斯和班尼。”小公主收回目光,輕聲說道,然后仿佛心虛般再壓低了聲音,“他們很有可能在異鬼來襲時在后冠鎮,但即使很遺憾并沒有,大人您其實也還可以……找人冒充他們。小男孩本就長得快,而熟悉他們的人,又已經全在最后壁爐城死于尸鬼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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