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局長略微有些討好的看看莊重,問:“同志,你看這樣處理行嗎?”
莊重沒搭理他,而是道:“給我問下張殿正為什么要對付我。”
胖局長小心翼翼的看一眼莊重,然后道:“也許,你親自問比較好。”
“我親自問?為什么?”莊重愣了下。
“因為剛才張殿正托人帶話來了,說想見見你。”
“他要見我?”莊重眉頭一皺。
強(qiáng)龍不壓地頭蛇,張殿正在青州經(jīng)營日久,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他的主場。莊重身處青州已然處于劣勢了,若是再貿(mào)然赴約去見他,唯一的一點(diǎn)優(yōu)勢都會被消耗殆盡。
即便莊重武功再高,也抵不過十幾個人一擁而上的自殺式戰(zhàn)術(shù)。
像是張殿正這種梟雄,身邊肯定有一批愿意為他去死的兄弟。
“他想干什么?”莊重考慮下,問。
“他說……就是想找你聊聊。”胖子局長看來所知也不多,只是道。
“他通過你們警局來傳話,那就是說,他知道你們奈何不了我了?我的身份是不是也被暴露了?”莊重忽然想到了什么,質(zhì)問胖局長。
胖局長不禁臉色一變,一張臉皺成了苦瓜:“這個……警局里良莠不齊,有些人收了他的好處就會為他傳達(dá)消息。你的身份問題真不是我們警局故意泄露的。”
這話,卻是在承認(rèn)莊重所說了。
聽胖局長承認(rèn),莊重不禁暗忖。張殿正既然知道自己是國安局的人,還敢約自己見面,要么是毫不怕死,連國安都不畏懼。要么就是并沒跟莊重直接撕破臉的打算,想從莊重這里要到個說法。
權(quán)衡一下,莊重還是決定去見見張殿正。一方面是消除雙方的誤會,另一方面莊重十分想知道陷害自己的人到底是誰。
至于危險,莊重倒是并不認(rèn)為有很大幾率存在。張殿正在青州打拼這么多年,從一個混混到如今黑白通吃的張閻王,其中歷經(jīng)的艱險困苦可想而知。張殿正絕對不會想再重新來一次。
要是他真的公然做掉莊重,他必將面對國安局的全力打擊。國家機(jī)器對付個人,結(jié)果根本都不用想。張殿正必將死的連渣都不剩。
這個約會,卻是可以斗膽一赴。
“替我回復(fù)他,我同意跟他見面!”莊重沉聲道。
這答案卻是讓胖局長一愣。在胖局長心里,認(rèn)定了莊重絕對不敢跟張殿正見面,肯定是以后找機(jī)會帶國安的人報復(fù)回來。
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莊重竟然直接答應(yīng)了。
國安就是國安啊,我要是再年輕十歲,肯定比這還膽氣無雙!胖局長寬慰著自己,給張殿正撥過去了電話。
很快,電話撥通,張殿正的回話也傳了過來。
下午兩點(diǎn),霧凇茶館。
“霧凇茶館在哪?”莊重聽到地點(diǎn)后,隨即問。
胖局長指指警局正東,道:“警局門口往東三百米就是。”
莊重一愣。萬萬沒想到張殿正竟然將地點(diǎn)選在了一個靠近警局的地方。這個地方對莊重卻是有利的。
究竟是他有恃無恐呢,還是他在給莊重釋放善意的信號呢?
“好,我知道了。我今天中午在這休息一中午,你沒意見吧?”莊重問胖局長。
胖局長苦澀的點(diǎn)點(diǎn)頭,道:“歡迎之至,怎么會有意見呢?”
其實他心里卻在泛苦。他是一百個不愿意扯進(jìn)這個糾紛里。無論是莊重還是張殿正,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物。最好的局面是兩人找個荒郊野外單練,然后生死憑本事,跟他這個局長一點(diǎn)關(guān)系都扯不上。
但是現(xiàn)在莊重卻提出要在警局留一中午,這被張殿正看到眼里會怎么想?肯定會覺得他這個警局已經(jīng)站在了莊重這一邊,把胖局長化為敵對方。
“真是倒霉啊。”胖局長哀嘆著,心里一腔怒氣全都轉(zhuǎn)移到了罪魁禍?zhǔn)淄躏w身上。心想只是停職處理他真是便宜他了,一定要把他調(diào)到鳥不拉屎的基層派出所去!
可憐的王飛還不知道自己即將到來的悲慘命運(yùn),還心存幻想,以為這件事過后局長就會給自己官復(fù)原職呢。
一上午的時間一晃就過去,而這段時間,莊重除了給劉鐸說明了下情況外,還得知一個不好的消息。
張殿正的兒子張小虎因為顱內(nèi)大出血,生命忽然垂危。很可能在某一刻死亡,而現(xiàn)在青州市立醫(yī)院所做的,只能是暫時維系張小虎的生命,一直到張殿正請的燕京著名腦科專家的到來。
這種病危情況,卻是不適合長途顛簸再轉(zhuǎn)院了,只能是請專家前來會診。
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讓莊重不由擔(dān)心,擔(dān)心張殿正會因為兒子病情的惡化而暴怒,會在下午的談判中不計后果的報復(fù)莊重。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很快到了下午兩點(diǎn)。
莊重如約到了霧凇茶館,卻發(fā)現(xiàn)張殿正早已經(jīng)在等候了。
“黃金碾盤綠塵飛,碧玉甌中翠濤起”。
這是范仲淹描寫高手泡茶場景的詩句,猶如在黃金碾中飛騰起一抹綠塵,碧玉甌中蕩漾起絲絲翠濤。
原本莊重以為這只是詩人夸張的描寫,沒想到,今天莊重卻見識到了。
隨著張殿正手起手落,沸水從壺中跌落碗中,置于青瓷碗里的茶葉隨即盤旋而起,姿態(tài)優(yōu)雅。
張殿正拇指、食指、中指三指捏住瓷碗,輕輕一搖晃,然后擺在了莊重面前。
幾片茶葉在綠濤中舒展、盤桓、下沉,再升再起,如是三次,換來芽影水光的交相輝映。裊裊香氣蒸騰而出,沁入莊重心脾。
“好茶!好茶藝!”莊重不動聲色的落座,捏起小小茶杯輕輕啜了一口。
這倒不是莊重的違心之話,茶葉經(jīng)過張殿正沖泡之后,確實有一股難以言說的香氣,仿佛江南女子的黛眉水瞳,于無聲處讓人驚艷。
可惜了,泡茶的是個閻王,而不是美女。莊重遺憾的想著。
“莊先生懂茶?”張殿正開口,語氣倒是沒有莊重想象中的殺伐,而是謙和平淡。想來也是,泡茶跟人的心境息息相關(guān),倘若張殿正滿心的殺伐之氣,泡出來的茶必然也是充滿腥氣跟戾氣,苦而不甘。
現(xiàn)在張殿正的茶泡的清冽甘甜,就說明他此刻的內(nèi)心是平和的。即使是暫時被壓抑住。
“略懂。水過無聲留清韻,月夜何處覓弦音。張老板的三龍護(hù)鼎手法之嫻熟,讓人敬佩。”莊重回應(yīng)道。
三龍護(hù)鼎,就是張殿正剛才用的泡茶手法。
聽到莊重的評價,張殿正驀然眼睛一亮,嘆息道:“莊先生竟然也是一個雅人。只可惜,張某卻注定無法跟莊先生知心論交了。”
“呵呵,張老板這話未免太過絕對,在真相沒有被發(fā)現(xiàn)前,說什么話都太早。”
“是嗎?”張殿正淺淺飲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目光忽然變得咄咄逼人。“不要叫我張老板,我今天的身份只是一個父親,一個普通的父親!”
莊重心里一嘆,知道張殿正要發(fā)難了。他這話卻是明顯在質(zhì)問莊重。
“我如果說我是被人栽贓陷害,張老板會不會相信?”莊重盯著張殿正,問。
誰知,張殿正竟十分堅決的搖搖頭:“不信。”
“為什么?”莊重訝然。
“難道你要告訴我,陷害你的人是我親兒子?是陷入深度昏迷,隨時有可能撒手人寰的我兒子?”張殿正目光中陡然迸出隱隱殺氣,射向莊重。
“什么?”莊重一愣。“你是說,是張小虎告訴你,我開車撞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