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時候已經有人在後門等著她了。兩個小廝她並不曾見過,手裡都拿著一根長木棍,一邊一個跟著她。在她住的後院,一般都是侍女當差,除了秦福管家,還沒見過男子。今天這架勢看來她難逃一劫啊。
“小姐請快走,老爺夫人已經等候多時了。”他們催促她道。
“我爹?他回來了?”羅敷一聽她這個爹頭就大,當大司徒的爹,想想就不是吃素的。今天剛回來就讓他逮個正著,還不知道有什麼好果子給她。
“少爺也回來了。”她那個哥哥也回來了?不知道會是怎樣的人物?
她衝兩個小廝說:“我先去換身衣服。”如果讓老太太和老爺子看到自己穿成這樣,鞋子也丟了,還不知道會惹來怎樣的麻煩。
“老爺說讓小姐一回來馬上帶去見他,請不要爲難我們。”
羅敷無奈被兩個小廝押到前廳,那是府裡的正廳,一般都是會客見議事的地方。羅敷一看裡面燈火通明,地上跪著的不是桃兒她們三個還會有誰?
“孽障!你還知道回來!”她一進屋就聽到一個威嚴男子的吼聲,嚇得她慌忙後退一步。想必此人就是她那個難纏的爹爹了。
郭氏看羅敷嚇成這樣,慌忙向前走到她身邊,撫背安慰道:“敷兒啊,你這是上哪去了?怎麼如此打扮?連鞋子都不穿。來人哪,趕快把小姐的鞋子拿來。”
“不許拿!你給我過來坐好!女兒這樣都是你慣的!”那威嚴男子的聲音再想起,想必這郭氏也是極怕他的,雖然不捨,竟然真就回去坐好了。這叫什麼事啊?男人的地位也太至高無上了。
“爹爹倒先息怒,先聽敷兒把事情說明白了再發怒也不遲。”這是另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敢在這個時候說出這話的人恐怕只有她那哥哥秦想了。
現在的羅敷怎麼說也是來自男女平等的二十一世紀,這樣的架勢雖然讓她有幾分害怕,卻並不至於讓她喪失了辯解能力。她不動聲色地擡起頭看看當時的情形。左邊坐著的應該是她“爹爹”秦韜,右邊是郭氏,秦想站在郭氏旁邊。
嘖嘖,這秦韜長得可真規矩啊,年輕時一定是個標準的美男子,雖然五十有餘卻一副鶴髮童顏,飄飄然有仙家之風啊。有這樣的優良基因,怪不得她和秦想兄妹都是出落得這般優秀,特別是羅敷,如此長相至少在邯鄲城是找不出第二份的。
其他管家小廝丫鬟的在旁邊站了滿滿一屋子。前面跪著桃兒、巧兒和玉兒。三個小丫頭好像都被嚇壞了,身子在瑟瑟發抖,這一次可都是自己連累的她們啊,羅敷心裡非常過意不去。
羅敷看右邊的這兩位都是疼愛自己的。左邊的秦韜老爺子雖然一時生氣,但四十得女說不疼愛她恐怕誰都不會信。想到這裡她心裡有了底,衝秦韜深深一福說:“爹爹,敷兒知道自己淘氣讓爹爹母親擔心了。可是敷兒也是有苦衷的。”
那秦韜一聽有苦衷,畢竟是自己如玉一般的嬌貴女兒,語氣似是緩和了幾分:“你能有什麼苦衷!”
此時秦想又開口了:“爹爹讓敷兒講完又有何妨?”
秦韜:“講!”
羅敷道:“昨天敷兒讓桃兒去街上買些布料棉絮回來,敷兒知道母親這幾日腰老疼,想給她個驚喜偷偷給她老人家做個舒服的小褥子,讓下人們不管母親到哪都能給她捂捂。誰知桃兒回來說有個自稱邯鄲第一才子的狂徒在‘鳳儀閣’擺下擂臺,口出狂言說文章無人能及。敷兒聽了非常氣憤,這邯鄲第一才子應該是爹爹纔對,即是爹爹在朝爲官不理這些民間之事,那也應該是哥哥啊。敷兒不服氣就讓桃兒她們幫瞞著,自稱是秦家的小公子,去了那‘鳳儀閣’。”
羅敷這樣解釋也是冒險,萬一桃兒她們把她以前也出府的事情供了出來,她這些話就沒意思了。
不過凡是人嘛都是喜歡聽好話的,她這一通胡謅把父母和哥哥的馬屁都拍了一個遍,他們想不開心都難。想以前她對付自己那個脾氣火爆的團長爹爹,這一招也是百試百靈的。
果然郭氏一聽羅敷有如此孝心已是萬分激動,又聽得她去與人比試文采,忙問:“敷兒可贏了那人?”
秦韜只是說了句“胡鬧。”不疼不癢,並沒有阻止她繼續講的意思。羅敷想成了,這一招果然靈,看來桃兒她們也沒有把自己以前出府的事交代出來。這就好辦了。
羅敷接著講,此時已經眉飛色舞了:“敷兒當然贏了。我還告訴他:以後不能叫什麼邯鄲第一才子,否則敷兒見了定不饒他!敷兒還做了好句呢。”
郭氏高興壞了,忙說:“敷兒做了什麼好句?,快念給你父親大人和哥哥聽聽。”
羅敷清清嗓子說:“是。敷兒做的句是:
杯中酒不滿,哪能過癮
店裡客不依,一醉方休
還做了:
異代不同時,問如此江山,龍蜷虎臥幾詩客?且吟《詩經》、《離騷》。
邯鄲亦有寓,可長留天地,月白風清一酒堂,名曰有鳳來儀!”
羅敷心想,三哥啊,我先拿你的句子應應急吧。你也不希望看到你“羅敷賢弟”挨板子不是嗎?
“父親大人,敷兒的詩還使得?”此時的羅敷看著堂上人的目瞪口呆,已經有幾分得意忘形了。
“不錯。”秦韜捋鬍子,輕輕點頭,卻礙著她的過錯不十分褒獎。
秦想卻坐不住了:“敷兒好文采!爲兄的自愧不如啊。”
秦羅敷得寸進尺地說:“父親和哥哥都誇敷兒的文采好了,就饒了敷兒這一遭吧。桃兒她們還跪著呢。”
羅敷可憐巴巴地看著母親和哥哥,希望他們爲自己說句話。誰知他們剛要開口,秦韜的手就伸出來了,衝他們晃了晃,意思是免開尊口。秦韜說:“敷兒固然給我們秦府爭了光,可是一個女孩子家擅自出府也是不對!還穿成這樣,成何體統?!”
羅敷慌忙說:“敷兒也不想如此失禮的。只是敷兒跟那酸書生比賽文采忘了時辰,又怕家裡母親掛念,就跑得快些,誰知那邊路上有個大石頭,絆了敷兒一腳,我還以爲是個鬼呢,就拼命地跑,直跑得丟了鞋子。”羅敷一邊說,一邊想著被那夜聽潮非禮,竟真委屈地擠出眼淚來。
這些話把郭氏的母性全都牽動了:“是哪裡的石頭,趕明讓秦管家趕快去挪了,免得再傷害我敷兒!老爺,敷兒受如此委屈你還要罰她,要罰連我一起罰吧。”說著哭得比羅敷還兇些。
秦韜看著這對不爭氣的母女,氣憤地說:“荒唐!婦人之仁!”
秦想也想說什麼,卻又讓秦韜攔了:“雖然敷兒有幾分道理,但家規不可廢,私自出門是大罪,罰桃兒、巧兒和玉兒每人打二十大板,”秦韜衝秦管家說:“領小姐去祖宗牌位前跪著,沒有我同意不許起來!”
羅敷正要替桃兒她們求情,郭氏先開口了:“老爺啊,敷兒的病剛好,你讓她去跪著不是要她的命嗎?你這是不想讓我們母女活了呀。”說完哭天搶地鬧了起來。
郭氏這麼一鬧,大廳了可就亂了套了,秦想和一衆丫鬟小廝連忙磕頭求情。羅敷心一橫,現在只有最後一招了:裝病!只有這樣自己才能逃脫罰跪的責罰。說不定還能保住三個丫頭不被打板子。
羅敷裝出很痛苦的樣子,使勁捂住頭:“母親,敷兒好難受啊,敷兒頭好疼!”說著一頭扎到地上裝起死來。
這次可把郭氏嚇壞了:“敷兒,敷兒!孃的命啊!秦福,快擡小姐回房!想兒,快去請郎中回來!桃兒,你們還不趕快起來去服侍小姐。”
秦韜一看女兒這樣也著急起來:“快,快去請大夫!”
一直折騰大半夜,羅敷是認定不起來了,不管大夫用什麼辦法就是不睜眼。直到子時左右大夫再三保證小姐只是昏厥,身子並無大礙,秦韜和郭氏才帶著一衆人離開了。因爲她這一鬧,她和三個丫頭真就逃脫了責罰。羅敷心裡一鬆,折騰了大半日也累了,一覺睡到了大天亮,倒是害其他人替她擔心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