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時節，天亮的很晚，卯時還特別早，街角亮的明燈顯得尤其耀眼，飄了一場雪，本來一片陰暗的世界，此刻在月光中多了幾分光彩。

附近十里的群鴉似乎都陷入沉沉夢香一般，凌雪這一次再沒從它們的身上感受到那種壓抑難受的感覺。

這顯然是那個男人的手筆。

不愧是將來要稱皇稱帝的人物，不論小事大事都能做的幾乎完美與滴水不漏，盡管這一點她也能夠做到，但因為這個細節，仍舊還是對紀無雙升起幾分由衷的敬佩來，這樣的情感無關個人，只是一種最單純的自發本能。

就像是當初一般，紀無雙還是早早便站在落月亭里等著凌雪，一身白袍在皎潔月光下顯得超然脫俗，與四周怒放的海棠交相映襯，像極了一位謫落凡塵的仙人，這一次沒等紅梅凌寒獨自開，他便輕聲開口道：“你來了。”

凌雪抬手一點，幾盞明火在周圍燃起，將兩人的面龐烘托的櫻紅，平靜的望著遠處站在亭上的這個男人，一如既往的儒雅，只是那張棱角分明的面龐此刻顯得有些蒼白，饒是有火光的存在，但這份蒼白仍舊明顯，顯然在兵巷與司馬青衫等人一戰受了不輕的傷，半個月的功夫過去，還未徹底痊愈過來，只是從他的神色上看，卻是根本看不出絲毫負傷的痕跡，一如既往的孤高，凌霄九天，遺世獨立。

真是教人忍不住心生想要走進這個男人內心的沖動欲念，去溫暖他的那一份高處不勝寒。

無怪天云國里二八芳華的豆蔻少女大都將他當做夢中情人，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夠見他一面，這一份人格魅力真是讓人難以拒絕。

凌雪的眸子春光盈盈，說道：“我約見你，是為了兩個目的，一是答謝你幫我的兩個大忙，幫江老破了凝脈境瓶頸，還救了羅睺一條性命，都是難以報償的大恩，我記在心里頭，日后若是能幫得上你，我一定義不容辭，至于第二個目的，我相信你應該也已經猜到。”

紀無雙點點頭，沒有挾恩求報，也沒有說太多話的打算，上一次在凌家，這個女子已經說的太多，他明白繞來繞去也無濟于事，只是開門見山問道：“你是想要了解格物宗這一池水到底有多深吧？”

凌雪道：“不錯。”

紀無雙早就有所預料，此刻只是略微沉吟，便開口說道：“宗主卓玉青，修為大抵在神通境后期，帝城洛顏榜排名第七，被稱作幽面皇女，神通之術很是了得，可以千變萬化，只要她見過哪個人，轉眼便能變成那個人，不僅能夠做到容貌上一無二致，就是氣質也能做到惟妙惟肖的境界，一言一行甚至可以相像的令身邊人都看不出絲毫區別的程度，說是以假亂真都不為過，若是讓此女盯上，防不勝防，就是再孤家寡人，也總是會有幾個親信，心里頭或多或少也會有幾處柔軟，她若想殺人，便經常是在潤物細無聲之中完成。”

凌雪目光凜然，這個宗門真是極不一般，自上而下，每個人似乎都各司其職，都在某個領域上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境地，而后物盡其用，人盡其才，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甚至凝練的沒有一絲多余冗雜，行動起來迅如雷霆，毫不拖泥帶水，本該是成大事不足，然而其內的頂尖人物委實太過厲害，幾個人完全足夠撐起一片江山。

紀無雙繼續說道：“宗主下來便是左右護法，左護法司馬青衫，約莫神通境中期，不死鳥武魂，同樣掌握了極道始三境中的道境，生命力極強，不死之說并非空穴來風，我越境強行施展出來的一劍，尋常帝皇怕是都要飲恨，然而他在兵巷不僅能夠硬接下來，還能同時救下另外一位帝皇，這般下來，僅僅受了重傷，無法將他逼到生死攸關的境界，想要殺他，是一件難如登天的事情，饒是你天生克制萬道，但保不準他還要其他沒有用出來的底牌，真的交上手，最后結果猶未可知。”

凌雪微微點頭，腦海里浮現出一張斯文與狠厲矛盾并存的面龐，說道：“我在紅袖見過他一面，確實是大將之材，當初雖然沒有與他親自交手，但能夠察覺到這個人相當棘手。”

紀無雙道：“若是你仍舊念念不忘兵巷的仇隙，我奉勸你還是盡早打消這個念頭，至少這一次香火之爭里，不要去招惹格物宗，而且右護法是曾經身為欽天監太史的諸葛青玄，這個人博古通今，有看穿一切虛妄直逼本源的驚人能力，要與格物宗過招，必然要與此人斗智斗勇，此番我之所以受傷，很大程度便是因為這個男人，所以他們并非是你這一次爭奪香火的主要對手，你的真正敵人應當是朱雀還有羽皇二人，羽皇背景不一般，唯恐身后便是一尊大帝，而朱雀實力應當還在燕回鴻之上，我估計不錯的話，應該是準帝的存在，光是這兩人，便足夠讓你頭疼，更別說還有不少在暗處虎視眈眈的過江猛龍。”

凌雪不禁流露出幾分異色，卻是沒想到紀無雙竟然如此敏銳，她自己也是有了寒月的告知才知曉的一切，而這個男人只是憑借自身，便幾乎已經將真相摸得八九不離十，真是了得，她沒有隱瞞，將寒月告訴自己的消息也說與紀無雙。

這個絕代無雙的男人聞言眉頭微微蹙起，喃喃說道：“這一場香火之爭竟然真的牽扯出帝境與準帝境的大魚，怕是你我二人在天云國的崛起，已經真正引起了不少絕頂人物的關注，天云國這一小國的香火意義也水漲船高，只是你既然知道了這般多，這個香火，還準備去爭么？”

凌雪目光微微一蕩，輕聲道：“爭，為何不爭，至少天云國這一處的香火我不會輕易交出去，又不是全無勝算的一仗，但凡有機會，我都不想錯過。”

這一次會面還真是只談國事不談風月，從頭到尾兩人都默契的沒再提過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事情，紀無雙只是將天云國紛亂的局勢分析給凌雪，兩人各自交換了不少情報，都對這一次香火之爭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凌雪回到府中，望著庭中悄然盛放的寒梅靜默不語。

旭日東升，披著府主大袍子的羅睺不知何時來到身旁，呢喃說道：“項飛英那小子還真是出了岔子，執念太深，這一次煉神劫怕是不好渡過，我尋思了許久仍就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凌雪你本事大，幫著他想想法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