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慣例,飛龍山莊的演武場灑掃一清,在比武臺前擺上桌椅板凳,前面正中是八大門派的掌門入座,其餘已經(jīng)淘汰門派的掌門或者代表分左右入座,後面是八大門派弟子,再後面是其他門派弟子,再往後直到圍牆處,就是一些自行來看熱鬧的不知名門派弟子,江湖遊俠等等以個人名義前來觀戰(zhàn)的。
平素可以放馬疾馳的偌大場地上,將會被擠得水泄不通,人聲鼎沸。
可是今日,這裡居然靜悄悄的,只有樹上的秋蟬在有氣無力地發(fā)出最後的嘶鳴,斷斷續(xù)續(xù),不見一個人影。
原來,就在昨日晚上,唐羽錫臨時通知各門派和前來觀禮的人們,因爲(wèi)這次人數(shù)衆(zhòng)多,而且每次都在飛龍山莊裡比武,未免單調(diào),所以今天比武他將安排人帶著大家前往一處心曠神怡的所在,相信在激烈的比武之餘,大家會領(lǐng)略到飛龍山更多美麗的風(fēng)光,不虛此行。
看看,唐羽錫貴爲(wèi)武林盟主,平素行俠仗義,就算是別人爲(wèi)了跟他一爭高下而來,他也毫不介意,還在想怎麼招待好大家,這是多麼寬大的胸懷和雅量!
懷著敬佩之情,飛龍山莊裡雖然人多事雜,可大家在唐羽錫的安排下在拂曉時分按幫派劃分,一隊隊有條不紊的在飛龍山莊僕從們的帶領(lǐng)下向著飛龍山頂?shù)侨ァ?
晨霧繚繞,帶著清新溼意和點點朝露的飛龍山恬靜雋秀,一處山峰地勢高聳,但沿著狹窄處僅容兩人並肩而行的崎嶇小路上去,抵達頂端可見這裡原來是一片比飛龍山莊比武場更大的平地。
這山峰一面是來時連接飛龍山莊與峰頂?shù)男÷罚韮擅鎰t是更爲(wèi)陡直向上的飛龍山相連的兩個主峰,剩下那面向東方的則是茫茫雲(yún)海蒸騰,遠處一些低矮的峰巒在薄薄的霞光中若隱若現(xiàn),極目遠眺十分開闊的空地邊緣。
靠著主峰這邊已經(jīng)搭好了比武臺,桌椅板凳在臺下早就擺放齊整,地面也臨時鋪上了齊整的大塊青石,乾淨(jìng)整潔,可見雖然唐羽錫這通知是昨天晚上下的,準(zhǔn)備這地方卻是時間不短了。
“老唐還真是會選地方,看看這背靠山巒,面向雲(yún)海的地方,真有天地浩大,壯志凌雲(yún)之感啊。”
“我來這裡前前後後也有七八次了,怎麼就沒發(fā)現(xiàn)這樣的美景?可見老唐還是有所保留。”
“現(xiàn)在你不是見到了嗎?還怨人家待客不周?你們這些人啊就是貪心,有一還想二,有二就想三。”
“難道你不貪心?怎麼也來奪盟主之位?來這裡的恐怕人人都是覬覦那位子良久的吧?”
“看風(fēng)景,看風(fēng)景,還沒開始比武呢,怎麼就先動起干戈來?有本事等下手下見真章,象老孃們一樣只會在這裡磨嘰嘴皮子算什麼本事?”
“你這是勸架還是盼著比武臺大家都不用上,就在這裡胡亂混打一通,剩下最後一個直接自封武林盟主的好?”
本來是八大門派互相調(diào)侃說笑,沒有幾句卻演變成了口舌之爭,旋即橫眉怒目,拔刀弄劍,一副就要魚死網(wǎng)破火拼之態(tài)。
真是一羣烏合之衆(zhòng),就憑你們也想登上此位,號令武林?難怪當(dāng)年那邪教高手憑一己之力就鬧得武林大亂人仰馬翻。
唐羽錫脣邊泛起一絲嘲諷笑意,隨即隱沒,他剛剛抵達便聽得前面一陣亂哄哄,先期抵達的董順忙上前將剛纔的事情簡單扼要的說與他知。
看著眼前一觸即發(fā)亂哄哄的場面,唐羽錫一言不發(fā),從容不迫地從衆(zhòng)人身後繞過,緩步走上比武場一側(cè)臺邊那至高無上只屬於他的位置,站定,親和隨意的笑似乎在他身上發(fā)出聖潔的光芒來。
“各位,請稍安勿躁。老夫?qū)⒈任浒才澎洞耍瑢嵲谑且环靡猓蠹叶际乔饺f水不遠千里趕來參加這一場武林盛會。往年刀槍劍影,老夫覺得這既是比試也是切磋,弄得血肉橫飛,反目失和實在遺憾,倒不如大家和氣一團,共圖武林之繁榮昌盛豈不爲(wèi)美?”唐羽錫這一番話以內(nèi)力輸出,頓時傳遍這山峰上每一個角落。
推搡喝罵聲漸漸小了,卻仍是有人不甘地嘴巴翕動,拿眼互瞪,威脅地衝對方隔空揮拳。
唐羽錫將一切看在眼中繼續(xù)道:“老夫不才,僥倖連任三屆武林盟主,數(shù)十年來,江湖風(fēng)起雲(yún)涌,新人輩出,實在可喜可賀。”
唐羽錫這話什麼意思?
鑑於他平素大善人憂國憂民的行爲(wèi),大家不約而同的想這位史上連任時間最長的盟主,終於也服老了,要急流勇退了,大家的機會更大了的居多。
什麼尖酸刻薄,倚老賣老,拿盟主之位來壓制諸人這種想法的人極少。
因此下面連交頭接耳聲都漸漸止歇,人人仰望著高臺上那渾身沐浴在朝陽裡,莊嚴(yán)如天神般的武林盟主。
“老夫爲(wèi)何要破例在武林大會之期未到時邀約各位前來,想必很多人已經(jīng)知道緣由,消失百餘年的邪派最近活動頻頻,在江湖上挑起諸多事端,導(dǎo)致紛爭不斷,若我們武林正派再不團結(jié),以剷除邪派爲(wèi)己任,眼前這般只會讓人看笑話,將來的後果只會更加嚴(yán)重,這個無需老夫多說了吧。”
有人羞愧的低下頭,有人目光灼灼地開始算計,有人敬佩,有人懷疑……
但場面終究是被唐羽錫控制住,他心中不禁慨然,你們之中有誰能這樣三言兩語就平息干戈,讓所有的人都俯首聽命?沒有這能耐還妄談要做武林盟主,真是笑話。
但他臉上神色不變,還是那麼謙和有禮,讓僕從們將下面糾纏成一團的人流分撒開來,將他們領(lǐng)到各自的位置上落座。
“七星幫,羅剎教,震天門……濯香門。”董順高聲唸到。
唸到濯香門時,場上又是一片輕微的騷動。
有關(guān)濯香門最後的記憶,也是幽冥宮重出江湖的開始,那一次,幽冥宮摧毀了濯香門,聲名大噪。
而濯香門掌門亡故,一羣弟子作鳥獸散。
雖然聽說皇上下旨要重建濯香門,可是獨木難成林。前濯香門掌門沒有來得及決定下一任掌門就身故,是故那旨便下給了瞿素素與楚玄玉,只不過,是以掌門之女和該門派大弟子的身份讓他們接的旨。
皇上不好干涉這些江湖幫派的內(nèi)部事宜,而瞿素素和楚玄玉都是最有資格和身份接任掌門之位的人,可往昔那些弟子原本大多是官宦子弟,難以吃苦,加之上次被滅門,親眼所見幽冥宮的厲害和江湖血腥,大多嚇破了膽,自是藉故推脫再不願重回濯香門。
再招新弟子?談何容易!
瞿素素初嫁了楚玄玉,一心便想做楚家少夫人,安享富貴榮華和俊美夫君生兒育女,過錦衣玉食的生活。
楚玄玉在楚家的活動下,已經(jīng)開始向仕途邁進,於是重振濯香門的事宜就這麼耽誤了下來。
後來瞿素素髮現(xiàn)想擺脫那些達官貴人眼中自己已經(jīng)牢不可破的江湖粗人的形象不可能,轉(zhuǎn)而又想到了瞿懷山一心想要找尋的那美人圖,便想,既然這身份的污點去不掉,不如索性做出番大事來,將濯香門發(fā)揚光大,讓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刮目相看。
但如今濯香門中似乎只剩下了他們夫妻二人,這未免也太寒酸了吧?
而且楚玄玉自成親後對她卻是越來越疏遠了,瞿素素感覺到了山雨欲來的味道,如果能有一件事情,能讓他們夫妻齊心協(xié)力,勁往一處使心往一處想,也許對改善夫妻關(guān)係大有裨益。
武林大會就像從天而降特意爲(wèi)瞿素素這個飢渴的人在茫茫沙漠中準(zhǔn)備的一汪甘泉,拼命幫楚玄玉拿下這個名頭,楚家不敢小看她,就連天子也要敬她三分,楚玄玉那個一規(guī)一矩的夫君還不感激自己,從此絕了再想別的女人的念頭?
這真是一箭雙鵰的好事啊。
不過,要辦成這事,單憑他們兩個,可是不行。
就她們的功夫和在武林中的名氣,只怕早就成了前來參加武林大會的一個數(shù)字,坐在一邊看他人爭鬥的閒人而已。
所以爲(wèi)了今日能與其他七幫坐在最前面,與那些成名人物與幫派平起平坐,瞿素素可是花了大力下了苦功的。
濯香門這次一鳴驚人,無數(shù)猜忌豔羨的目光和說法在瞿素素看來全是絢爛的鮮花,美好的前程。
此時她一身濯香門弟子最標(biāo)準(zhǔn)的打扮——青色粗布衣衫,背上是與楚玄玉相配的一對鴛鴦劍,神清氣爽地嘴角噙笑與他並肩而行,來到指定的座位,夫妻兩人向高處的唐羽錫抱拳道:“濯香門瞿素素(楚玄玉)見過盟主。”
唐羽錫臉上的笑容似乎更加燦爛連連點頭:“好好,濯香門自遭遇幽冥宮後不過數(shù)年,便有此成就,令人刮目相看,各位武林同道可以此爲(wèi)楷模,縱然有艱難險阻都不足畏懼。且這兩位濯香門人都是如此年輕,武功已經(jīng)出神入化,相信前面比試時大家都見到或者親身體驗過,武林中有這樣的後輩,真叫老夫感到十分欣慰,若是這樣的年輕人再多一些,幽冥宮又何足道哉?”
唐羽錫這番話對楚玄玉的極高讚賞,可未必是好意。
木秀於林,風(fēng)必摧之。他深諳此道。
七大門派中已經(jīng)有不少人摩拳擦掌,等著自己與濯香門分到一組,必定要給這對喜歡出風(fēng)頭的夫妻狠狠地痛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