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安請安坐下之后,秦姝問道:“佑安,我才想起一件事來,你說不立蕭氏為后,莫非是因為你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了?”
這幾天,秦姝也回過味來了。當初,她沒有詢問仔細,只以為佑安是想要冊立新后。可若是他冊立新后,肯定是要挑人的,怎么絲毫沒有動靜呢?以佑安的孝順,絕不會越過她來挑選皇后。
果然,只聽秦佑安蹙眉說道:“這倒沒有,即位大典在即,根本來不及挑選,兒子暫時也沒有冊立新后的打算。”
他之所以不冊立蕭氏為后,除了不能以妾為妻之外,還因為,他不想再當鰥夫,背上克妻的名頭。畢竟在別人眼里,他已經死了一個原配了,若是蕭氏再死了,雖然沒有人敢說什么,但是到底名聲不好聽,他不愿意要一個短命的皇后。
蕭氏福薄,前世就早逝,這一世若是冊立她為皇后,誰知道她會不會承受不住這天大的福氣,更早去世呢!水滿則溢,月滿則虧,倒不如暫且壓一壓,對蕭氏反而更好。
秦姝聞言,倒是歡喜起來,說道:“果真如此?”
“那是自然。”秦佑安毫不猶豫地說道,頓了下,又問:“怎么?我不立后,娘親很高興嗎?”
秦姝輕哼一聲道:“你立后我自然高興,但你若是立新后我就不高興了,沒有讓別人坐享其成的道理。萬一你新挑選的皇后,不合我心意,給我添堵,還不如一開始就不立后呢!對你立后這件事,我的意思就是寧缺毋濫。”
秦佑安聞言,若有所思。
前世蕭氏雖只是輔助沈靜芳管理過后宮,但他一直都清楚,論能力,蕭氏絕不比沈靜芳差,只是手段比她強硬和嚴厲,這段時間,蕭氏代管中饋,幾乎沒出什么差錯,一切都做的盡善盡美,贏得了母親的喜歡和信重。
他雖不打算立蕭氏為后,但讓她掌管后宮還是沒有問題的。
于是,便點了點頭,說道:“娘說得是,那我就暫不立后了,直接讓蕭氏打理后宮庶務吧!”
“蕭氏穩重,而且一向都不偏不倚,又嫻于禮法,中規中矩,絕不會出錯。”秦姝也滿意地笑道。
佑安暫不立后也有好處,至少現在沒有別的女人壓在蕭氏的頭上,以后蕭氏還是有機會更進一步的,也不會讓蕭氏臉上太過難堪。
秦佑安自然知道蕭氏的品性,因此也點頭稱“是”。
“娘,我打算追封祖父、母,高祖父、母為皇帝皇后,并在長平縣修建皇陵,再另擇一地修建祖陵,您看如何?”秦佑安問鄭重問秦姝道。
秦姝聞言倒是一愣,她之前倒是沒有想到這一點,到底不是此世中人,對于這些不是特別了解和在意,但反應過來之后,卻是欣慰地看著秦佑安說道:“佑安,你有心了。”
“應該的。我既然已經是這一支的子孫,自然要追封祖先。”秦佑安說道。
還有一點,他沒有說的是,雖然那秦素蓮本就死了,但母親到底是借她的身體還魂,未免讓秦家祖先埋怨母親,追封他們一下,享受子孫后代永世香火,想必他們也無話可說了,吃人最短嘛!再怎么說,母親也替他們延續了血脈,不至于令秦家的血脈斷絕。
若非如此,他們家的血脈早已經斷絕,更別說承繼香火了。
另外,作為開國皇帝,必定是要追封先祖,這本就是孝道的表現,他不追封他們,就必然要追封秦屠夫那一支。前世,不就是如此嗎?
好在,他只追封了母親,祖父母,高祖父母。對于秦屠夫和柳氏,死前沒有賜爵,死后也沒有任何追封,這也成了他被人抹黑攻訐的理由。
由此也可以看出,秦佑安前世有多固執了。
明知道,只要給秦屠夫一個空頭名號,就可以讓自己免受指責,可他寧可被千夫所指,也不愿意這么做,甚至死后都不愿讓秦屠夫和柳氏葬入皇陵,反正他們還有別的兒子,不至于死后沒有香火。
這一世,他已經不是秦屠夫的兒子,自然不必再為此煩惱。
只是,關于他的親生母親宋氏,就稍稍有些麻煩了。這一世,他自然也是打算追封宋氏的,到底是她生了自己。可他已經過繼出去了,自然不好再像前世那般追封了。
前世,因為秦屠夫的緣故,他只能追封母親宋氏為太后,而不能追封她為皇后。這一世,若是追封他的親生母親為太后,又讓母親如何自處?他不想讓母親傷心。
俗話說,生恩不及養恩大。比起根本沒什么印象且早早過世的生母,他自然是對秦姝更為重視和親近。
想到這里,他不由輕輕一嘆。
這一世,到底該不該追封,如何追封,他也有些拿不定主意,畢竟沒有先例可以借鑒。
若是一點都不追封,他也會覺得對不起生母生育之恩,等被那些儒臣知道,恐怕他又要被人千夫所指了。
倒是秦姝發現了他的憂慮,不由笑著問道:“你這是怎么了,愁眉苦臉的。”
秦佑安想了想,到底還是決定聽一聽母親的意見,猶豫了一下,便將這件事告訴了秦姝。
秦姝聞言,頓時沉默了。她倒不是不高興,佑安能將這件事告訴自己,讓自己拿主意,而不是選擇隱瞞自己,就已經知道比起他的生母,他更加重視自己的感受。
若是他不告訴自己,反而偷偷追封生母,那才會真得讓她感到心寒。
她還不至于去吃佑安生母的醋,關鍵是佑安的態度。
秦佑安又道:“若是追封生母,豈不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母親并非我親母了,此非我所愿。”
他不愿意讓母親遭受無端指點,所以,他還是更傾向于不追封,隱瞞這件往事。
他再下了封口令,這樣就沒有人知道他過繼之事了,大家也都會把秦姝當成他親母來看待。
秦姝卻是笑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現在已經有不少人都知道我并非你親母,這種事一查就能查到,何必花那個力氣將此事捂起來,何況,那秦屠夫還活著。”
聽到母親提起秦屠夫,秦佑安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說道:“那秦屠夫若是知道我當了皇帝,必然會過來尋求好處,倒不如先下手為強,直接將他看守起來,免得他來惡心我們。”
想起前世秦屠夫那副無恥的嘴臉,他就厭煩無比。
還有那個柳氏,這一世,她沒有湊到自己面前來,倒是便宜她了。
秦姝冷笑道:“何必如此?他若是來了,自有我來對付他們。你不能對他們怎么樣,難道我還不成?我不讓你認他們,誰敢說我的做法不對?”
他們頂多說她不通人情,不肯讓佑安認親生父親罷了。其他的,卻是無從攻擊。因為她占著理兒呢!
“再說了,你就是關著他們又如何?總會有那些多事之人提起他們,倒不如一并解決了,以絕后患,到時候看誰還敢唧唧歪歪?”秦姝說道。
秦佑安聽到這話,心里頓時一松,他倒是忘了這一點了,說道:“妙極,堵不如疏,一味地拖延壓抑倒不是好事,倒不如早早解決了。只是,又要勞煩娘親了。”
“什么勞煩不勞煩,反正閑著也無聊,權當是看戲。”秦姝笑道。
接著,她又正色道:“關于你親生母親一事,該追封的還是要追封的,畢竟生了你一場,你不追封她,倒是說不過去,我也不是那等小氣之人,我還感謝她,生了你這么個好兒子呢!如今都便宜我了。”
說到最后,又笑了起來。
秦佑安面上帶笑,心里卻很不是滋味。對母親,他欠得實在是太多了。
按理說,論年紀,她還要比自己小,但她卻一直極盡所能地做好“母親”這個身份,給了他前世終其一生都未享受到的母愛,讓他也感受到了被人心疼,被人關愛的滋味。
讓他親近、信任她的同時,也不免對她心生敬重之意。
接著,他誠懇求教道:“那給如何追封呢?要不封個一品夫人?”
秦姝搖頭嘆道:“不好,自然是追封太后了。”
秦佑安皺眉擺手道:“這樣不妥,我已經被過繼出來,她就算是我生母,也不該追封為太后呀!這讓您如何自處?”
秦姝抿唇笑道:“我倒是不在意。”
那宋氏已經死了,就是給她個太后尊榮又如何?她還會跟一個死人計較不成?
秦佑安卻深吸一口氣,堅決地說道:“不妥。”
他知道母親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對此大概不是很了解,死后的尊榮也是非常重要的,若有兩個太后,自然也得分個高低上下來,以后無論是葬入皇陵還是祭拜,都有有講究的。
他的親生母親宋氏,也未必愿意被移出秦家祖墳,葬入皇陵,他母親似乎是到死都記掛著秦屠夫呢!
“此事我再跟臣僚們商議一下,在我登基時,會商量出一個章程來的。”秦佑安說道。
秦姝聞言,也只好作罷,心里卻也感到開心,佑安能做她一個人的兒子,那自然是再好也不過了。
臘月二十九的那天,蕭如萱等人終于被接到了上京。
多虧了這段時間,沒有下大雪,這才沒有耽擱行程,否則,恐怕真要拖到年后了。
蕭如萱一進宮,就立即換了衣服,帶領趙涵秋等人,來給秦姝請安。
她們來的時候,天色將黑,頤和宮里早已經掌燈,將頤和宮前殿正堂照得燈火通明。
“妾身蕭氏叩見太妃娘娘。”蕭如萱一進來,就大禮參拜道。
趙涵秋等人也都依照蕭如萱行禮。
秦姝坐在正前方的寶座之上,伸手說道:“快免禮!”
“謝太妃娘娘。”蕭如萱等人這才站了起來。
秦姝見蕭如萱和趙涵秋似乎都清減了不少,神色都有些疲憊,但是,她們精神看起來尚好,便放了心,對她們說道:“你們離那么遠做什么,過來讓我瞧瞧。”
蕭如萱和趙涵秋見太妃對自己還是如此親近,心里不由松了口氣,原本來到富麗堂皇的皇宮后生出的忐忑和緊張反倒消減了不少,覺得自己跟太妃之間的距離,也沒那么遙遠了,漸漸恢復了一些鎮定。
因此,當她們走上前來時,雖然神色恭敬,卻也并不那么緊張了。
秦姝上下打量了她們一番,說道:“不錯,就是瘦了些,養上兩天,應該就好多了。”
蕭如萱和趙涵秋均是一笑,心里感覺暖暖的。
“你平時不是最是能說會道嗎?怎么現在倒是成了悶葫蘆了?”秦姝打趣趙涵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