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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南林兩步搶到那人面前,一把抓住對方的肩膀,激動的說:
“兄弟,你是哪支隊伍的?!”
來人明顯一愣,他絲毫不覺得眼前這個人和自己能有什么相似之處,但是他說的話卻讓自己隱隱覺得這個人的身份有些不一樣。
他疑惑的看了看鄭南林身上的衣服,狐疑的問:
“你是?”
鄭南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無奈的嘆了口氣說:
“我叫鄭南林,過去的隊伍番號就不提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xiàn)在我是金雞嶺的土匪?!?
說到“土匪”兩個字的時候,鄭南林明顯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說了出來。
原本他以為他人在知道他是土匪之后立馬就會出言斥責,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
但是沒想到,那人在聽完之后,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
鄭南林有些意外的說:
“你不想說些什么嗎?難道你不認為我這樣做是錯的嗎?還是你認為我在說謊?我之前真的和你一樣……”
那人有些虛弱的擺擺手,打斷了鄭南林的話:
“兄弟,這沒什么好意外的,更沒什么可質(zhì)疑的。當初我被留在這里的時候,本來是要執(zhí)行接應任務的,上面說很快就會回來,留下了我們兩個連在原地等待。我們等了一天有一天,卻沒有等來半個人影!”
說著,他扭頭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一百多號人,眼睛里緩緩流出了兩行淚水:
“起初的時候,我們知道自己人少,就專門挑些小股的鬼子打,但是兩個月之后,子彈也打光了,靠著從鬼子那里繳獲的一點兒糧食和子彈根本得不到充足的補充,我們就只能撤進山里,等著上面的補給。”
鄭南林靜靜的聽著,越聽心就越?jīng)觥?
他就是從這樣的絕望中熬過來的,這么可能體會不到那種心情?
那人抹了一把眼淚,接著說道:
“子彈沒了,沒辦法跟鬼子打,沒有錢,也不能跟老百姓買糧食,最初的時候老百姓沖著我們身上的這身軍裝還能給點兒,但是老百姓一年能有多少糧食?再說,日本人層層盤剝,百姓自己都吃不飽,哪有糧食給我們?
后來,我們就干脆在山上自己找吃的,沒有子彈,就靠人狩獵,抓不到獵物的時候,就吃野草充饑。只是可憐這些弟兄們,在最初沒有子彈的時候,我們兩個連一共還有二百三十多人,在那之后我們就沒有在跟日本人遭遇過一次,但是現(xiàn)在你看看?!?
說著,他伸手一指身后站著的那些人:
“就剩下了這一百多個,剩下的那些,全都是活活病死、餓死的??!我們能有什么辦法?去搶老百姓?那肯定不行,鬼子動不動就搜山,又不能自己種糧食,再說就算想種,也要現(xiàn)有種子吧?可是我們呢?野草的種子都差不多吃光了!
三個月之前,那個連的連長也餓死了,臨死之前你知道他跟我說什么嗎?他說下輩子,絕對不當兵!一個軍人,沒有死在戰(zhàn)場上,卻他媽的活活被餓死了!你說,這是什么世道?這是什么他媽的軍人?!讓我說,上面的那些王八蛋,都他媽的該死!”
由于他的情緒有些過于激動,虛弱的身體晃了晃,險些摔倒。
鄭南林趕緊伸手扶住他,轉身對自己的人吼道:
“快!把吃的都拿出來!讓這些兄弟們先吃一頓!”
那人掙扎這抬手攔住鄭南林說:
“別,你們先離開這里,不用管我們,我們都是快死的人了,無所謂了,周圍幾個縣城的鬼子都在朝這里集結,你們趕緊撤吧!”
鄭南林強忍著眼睛里的淚水,按住那人的肩膀說:
“放心,來得及,先讓兄弟們吃口飯,肚子里有點兒食兒了之后咱們一起走,日本人圍不住咱們,放心吧!”
那人還想說什么,卻被鄭南林給攔住了。
那些人的確一看就是很久都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了,一個個面黃肌瘦、身體虛弱。
鄭南林讓手下人用水把干糧給泡了給那些人吃,否則的話他們的胃容易一時間無法適應。
不過,他們即便已經(jīng)到了這種地步,還能去偵查情況,讓鄭南林想想都有些難以置信。
其實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要是不隨時觀察,恐怕他們早就被日本人給端了,根本就活不到現(xiàn)在。
那些人吃了點兒東西之后,精神頭兒明顯都好了不少。
他們并沒有什么病,只是長期以來靠野菜充饑,極度缺乏營養(yǎng),所以身體才如此虛弱。
等所有人都吃完之后,鄭南林讓王福根把繳獲的那些槍都拿出來,分給他們,然后立即開始撤退。
路上,鄭南林才有機會問那些人的具體來歷。
那個穿軍裝的叫肖岳,是個上尉連長,他們都是在老馬被日本人打敗之后留在這里的,一直以來都沒有與上面聯(lián)系上過。
最初的時候他們還抱著一絲希望,后來干脆就徹底死心了。
鄭南林問肖岳:
“你在知道我當了土匪的時候,為什么沒有看不起我?”
肖岳笑了:
“當了土匪又如何?你還不是在打鬼子?若你真的就是為了當土匪而當土匪,又何必來招惹日本人?說實話,要不是我們在最開始的時候一心想著能得到補給,留些子彈,也能打下一座山頭來。但是等我們意識到上面不會再理會我們這些人的時候,手里就只剩下空槍了,別說山頭,連個大坑都打不下來,否則的話也不會落到現(xiàn)在這步田地?!?
鄭南林抬手在肖岳的肩膀上拍了拍說:
“算了,過去的都過去了,以后你就跟我會金雞嶺吧,其實當初我也是快要餓死了,當時就想著哪怕掐死一個鬼子也算是值了,不過就在那個時候,我遇上了我們大當家,他就是那個時候來的金雞嶺,插旗立了山頭,但是我們卻從來沒有搶過一次老百姓,我們大當家插旗的目的就是沖著日本人來的,根本就不是為了當土匪!”
肖岳有些驚訝。
他在這里雖然時間已經(jīng)不短了,但是一直以來連飯都吃不飽,哪有心情去打聽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