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看他兇神惡煞的樣子,幾乎快要哭了出來。她剛進大學(xué)學(xué)習(xí),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難免有些膽怯,再經(jīng)過阿黑的一陣狂叫,更是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關(guān)客看她的模樣,心想自己是不是表現(xiàn)太過?他不願逼迫入世未深的姑娘,於是隨意點了幾道菜,也不管小姑娘聽沒聽見,便將菜單一扔,來到施枚所在的地方,坐到了她的對面。
施枚雙眼無神地望著玻璃窗外行色匆匆的人們,神思已經(jīng)不知道游到了哪裡。
關(guān)客對著阿黑努了努嘴。他覺得自己的話並不能對施枚起到什麼作用,還不如讓阿黑討討她的歡喜。興許讓她多笑那麼幾次,要追的款項便回來了。
阿黑自然明白關(guān)客眼神的意思,不由更加鄙視起主人來。哄人開心都不會,還要我親自出馬,要你有何用?當(dāng)然,狗不能言,關(guān)客並不知道阿黑在想什麼。
阿黑半坐在地上,發(fā)出哼哼唧唧的聲音,好像哪裡受了傷,又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
一直神思不屬的施枚果然將視線投向了阿黑。她伸出手,摸了摸阿黑的腦袋,說道:“你怎麼了?”
阿黑既沒有受傷,也沒有誰欺負他,所以接下來的表演便有些不好辦。若是真被人欺負了,阿黑倒還能做出幾分受傷的模樣,但現(xiàn)在只能盡力表演。他趴伏在地,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一雙眼睛泫然欲泣。
施枚仔細觀察著阿黑的表情,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只看到阿黑臉上受傷的模樣和要流淚的眼睛,卻不知道爲(wèi)什麼如此。她愈是要仔細地打量阿黑,阿黑便愈是楚楚可憐。半晌,施枚方纔明白,這是要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她那張原本有些表情的臉再次變成木石雕刻的一般,冷漠,無情。“阿黑,別裝了,這並不好玩。”
阿黑知道她已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鬼把戲,便不在扮可憐。如果繼續(xù)扮下去,只會徒惹施枚的厭憎而已。
施枚平視著關(guān)客的眼,說道:“這是你的主意?”
“不要那麼嚴肅嘛!人生如此美好,你卻假扮清高,會丟失掉很多樂趣的。”關(guān)客訕訕地笑著說道。
施枚手指著窗外,木然說道:“人生哪裡美好了?不是爲(wèi)了錢而奔忙,就是爲(wèi)了生存而奔忙。實際上,爲(wèi)了錢也就是在爲(wèi)了生存。每天的早晨,有那麼多的人形色匆匆,腳步不停,只是爲(wèi)了上班不遲到,只是爲(wèi)了能夠保住一個飯碗。而有更多的人,他們沒有工作,只能在法律的邊緣試探,尋求著一絲賺錢的機會。這就像是走鋼絲繩,稍有不慎,就會摔成一片稀泥。你告訴我,人生有哪裡美好了?”
關(guān)客肅然說道:“我其實讓阿黑那樣做,也只是想逗你一笑,沒有別的意思。你有你的觀點,我有我的觀點。其實我還是保持著原先的想法,不要把人生想的太過艱難。的確,形色匆匆的人們大多一生都在爲(wèi)錢奔走,或者換句話說,是爲(wèi)了生存而奔走。他們睜眼的第一件事便是想,我要趕緊洗簌好,動作要快一點兒,否則上司又要罵了。有家室的人會想,怎麼樣讓孩子不感冒,路上回家的時候,要琢磨著買一個怎樣的玩具才能討孩子的喜歡。生活種種,考慮這個考慮那個,在你看來很累,很無趣,像是一羣搬家的螞蟻一樣,整日忙忙碌碌,看不到盡頭,又有什麼意思?”
講到這裡,關(guān)客拿起水壺,給自己和施枚各倒了一杯水。施枚喝了一口,望了他一眼,說道:“你總結(jié)得不錯。”
關(guān)客繼續(xù)說道:“你覺得很累很無趣的東西,或許在別人的眼中並不是如此。還是看法的問題。有孩子的父母,買的玩具對了兒子或者女兒的胃口,看他們笑嘻嘻得玩樂,自己彷彿也會被感染,心中歡喜愉悅不足爲(wèi)外人道。一天的忙碌,一天的辛苦勞累,都會在女兒或兒子的笑臉中消融不見。”
“沒有孩子的人又怎麼辦?”
關(guān)客微笑道:“男女朋友間,當(dāng)他有他訴不得的苦,而她卻能明瞭他的意,想著辦法安慰他,不也讓人心生溫暖?”
“你說話好像是一個老學(xué)究。”
“沒辦法,我的爸爸就是一個老學(xué)究。”
“可是你說的只是猜測,並不代表真的存在。”
“關(guān)於麪包和慰藉的話題,其實自從人類形成了社會以來,就一直在討論不休。大多數(shù)的人們只看到了麪包的重要性,而忽視了慰藉的重要性。在我看來,這兩者都很重要。沒了麪包哪來慰藉?所以吃飯很重要,吃不上飯什麼也談不上。可是光吃飯和禽獸又有什麼區(qū)別?我們不是禽獸,有七情六慾,有喜怒哀樂,希望被人安慰,也希望安慰別人。我認爲(wèi)這是兩種做人的基本要求。”
“可是我從不曾想過要被人安慰,也未曾想安慰別人。”
“那是因爲(wèi)你孤單得太久,還沒有身處其中。其實你大可以伸出一隻腳,向人羣裡邁上一步,也許世界從此就變了。”
“我感覺你說話就像是一個神棍。”
關(guān)客並不認爲(wèi)神棍這個稱呼是對自己的貶低。他笑著說道:“過獎,過獎。”
施枚皺了皺鼻子,說道:“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老氣橫秋的?”
關(guān)客很快嚴肅起來,說道:“這都怪我爸爸。都是他的錯。”
施枚不由微笑起來,嘴邊彎出一道淺淺的弧度。
關(guān)客看著她的笑臉,彷彿如曇花綻放,雖然短暫,但卻絢麗異常。“你看,世界如此美好,你卻如此哀愁,豈不是大煞風(fēng)景?”
施枚不由再度微笑,說道:“你能不能說話不要這麼老氣橫氣?其實我覺得你蠻適合做一項工作的。”
關(guān)客問道:“什麼樣的工作?”
“傳銷。”
阿黑懨懨得趴在地上,聽著那些裝十三的話,只覺得無聊透頂。男人啊,果然都是悶騷的,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一鳴驚人。以前還覺得關(guān)客是個純情的小男孩,現(xiàn)在覺得,一切都是假象,這不,撩起妹子來自有一套?
餐廳裡的香氣不散,阿黑看著來來往往忙碌的服務(wù)生,心想什麼時候該給我們這桌上菜了?
......
......
嘉和世紀城空中的塵沙一直在飛揚著,特別是在午夜時分,空氣中整個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黃沙。黑夜中的能見度已經(jīng)很低了,但打開車燈還是能看見好幾米遠的距離,但是有黃沙肆虐,即使是再明亮的車燈,也只能照亮車頭不到半米的地方。
王老虎小心翼翼得開著車。他的腦門子上全是汗。在這一段路上行駛,簡直就像在鬼門關(guān)中打轉(zhuǎn),一不小心可能就真的見了閻王。裝著成噸黃沙的大卡車,還有油罐車,還有一些其他不知名的大型火車,都會從嘉和世紀城前面的這條公路上行駛。轟轟隆隆的聲音不時傳來,每每有卡車經(jīng)過時,王老虎的心臟都會提到嗓子眼。
在黑夜摻雜著黃沙的天氣下,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大貨車像是一個巨大的黑影一樣迎面駛來,如果不仔細辨別那一抹濃重的黑色影子,自己的小小轎車很可能就會和那些大塊頭直接撞上。若是撞上了一輛油罐車,那你就等著和車子一塊兒昇天吧。
上次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開的車,竟然能開的那麼快,而且竟然奇蹟般得平安無事,不得不說很幸運。
又一輛重型卡車迎面駛來。王老虎使勁瞪大眼睛,辨別黑影移動的地方,小心得避開它。直到大卡車轟隆隆地駛遠,他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然而這種放鬆的精神沒有持續(xù)多久,就會有又一輛重型卡車從前面或者後面駛來。
王老虎不得不聚集全部的精神,把車速降到十公里以下,小心地避開那些龐然大物。雖然路途不遠,但是由於速度很慢,所以王老虎還是花了好長時間纔來到嘉和世紀城。
他把車停好後,下車的第一件事,便是衝著嘉和世紀城的樓房吐了一口濃重的痰。“什麼鬼地方!”
王老虎決定把自己的怨氣全部發(fā)泄在關(guān)客的身上。上次僥倖讓他跑了,這一次他總跑不掉了吧!他摸了摸屁股口袋裡的點三二手槍,信心十足。
自從有槍支出現(xiàn)以來,還有誰能逃過子彈的速度?
不過在此之前,是不是應(yīng)該先乾點別的事情?王老虎記得,上次房間裡還有一個女人。她當(dāng)時穿著一件浴袍,雖然只露出了半個雪白的脖頸,但已足夠讓人血脈噴張了。他進屋的第一件事情,便是開槍打爆那隻狗的頭。沒有什麼玩意兒能夠比的上子彈的速度,那隻狗再能跑,他能跑得過槍中的子彈?
沒有什麼是一發(fā)子彈解決不了的問題,如果沒有解決,那就再來一發(fā)。
他會當(dāng)著那個蒼白小子的面,剝開女人的衣服。不過,在這之前,爲(wèi)了保險起見,他要先開槍射穿那小子的一條腿。沒有什麼問題是一發(fā)子彈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兩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