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的數學課跟平時不一樣,以后也會不一樣,因為多了一個人。
具體來說是一個轉學生。
班主任簡單的介紹了一下轉學生的情況后,一個女孩邁著輕盈的步伐,象一個踩著云彩的仙子,走進了教室。
教室里頓時鴉雀無聲,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
尤其是王玲,她簡直以為自己活見鬼了,險些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她比王玲那晚在廁所看見時更加漂亮一些,至少不讓人覺得那么冷,但她的臉依然蒼白,沒有任何血色,現在看起來,卻憑添了幾分楚楚動人。
女孩環顧了一下四周,她甜甜的笑了笑,露出兩個不深不淺的酒窩,甜甜的說:“大家好,我叫林羽如,以后請大家多多指教。”
她的聲音沒變,還是那么輕,那么柔,不沾一點人間氣息。
王玲有些眩惑的看著她,然后自言自語的念著:“林羽如……”
班長第一個帶頭鼓掌,王玲也跟著拍手,張海英用胳膊撞了她一下,輕輕的說:“學校要亂了。”
“為什么?”王玲不解。
“你見過這么漂亮的女孩嗎?”
讓每個人感到意外的是,班主任居然把她安排在周峰同一桌。
這個班級,除了王玲,大概沒人愿意跟周峰同桌了,原來跟周峰同桌過的幾個女孩全被他弄哭過,受不了他的脾氣,都跟老師強烈要求換座位,周峰也樂得清閑,一個人霸占著兩個座位。
當班主任宣布讓新來的女生跟他同一桌時,他也楞了一下,班里并不是沒有其他的空座位。
林羽如走到他身邊,輕聲說:“周峰,你好。”
周峰看看她,周峰發現,這個女孩不僅有一張漂亮的臉,她的身上還有一種獨特的氣質。最重要的就是,還有一種恍若隔世般的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周峰確定自己不曾見過她。
為什么會這樣?
“周峰!”
班主任的叫聲打斷了周峰的思路,他往里面挪了挪,很不自然的抓了抓腦袋,象個孩子般局促的笑了起來。
誰也沒有注意到,此時正有一雙冷冷的眼睛在看著林羽如。
一切都恢復到上課狀態后,班主任在黑板上寫下了一道題目,同學們驚訝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班主任轉過身來說讓大家先思考十分鐘。
那道題目是. . . .
大家開始交頭接耳的議論著,有幾個同學在認真的筆畫著,就連王利生也拿起了筆在邊想邊畫。
十分鐘很快過去了,班主任叫李霞上去,李霞站了起來,低著頭,就那么站著,用一種輕得只有她自己才聽得見的聲音說:“我……我不會。”
班主任讓她坐了下去,笑著問:“那誰會呀?”
又過了一會兒,只見那個新來的女生拿著稿紙走了上去,她拿起粉筆,用她的小手在黑板上寫了起來。
同學們不禁瞪大了眼睛看。
在那道題的下面清楚的寫著。
又是一片掌聲。
林羽如含羞的笑著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就連班主任也多看了她兩眼。
是的,這是一個不一般的女孩,從她跨進這所學校大門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注定會成為大家的焦點。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課,王玲終于熬不住,跑到了林羽如面前:“你,你好,林……林羽如。”
王玲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緊張,以至于結結巴巴。
林羽如抬頭看她,禮貌的笑著說:“你好。”
王玲又看到了這雙眼睛。
雙眸如水,翦水雙瞳。
沒錯,那晚在廁所看見的就是她! шшш ?тt kan ?¢Ο
“你還記得我嗎?”
林羽如端詳了王玲一會兒,搖搖頭。林羽如的樣子不僅不記得王玲,而且根本不認識她。
“星期五的晚上,在廁所里……”
“沒有哦。”林羽如打斷了王玲的話,繼續說:“你可能看錯人了,我以前從沒來過學校,今天早上才來的。”
“怎么可能呢?我真的看見你了,你還跟我說了話的。”王玲突然覺得自己有點暈。
林羽如從容的笑著說:“真的沒有,可能是長得象吧。 林羽如的話讓王玲楞住了,心也跟著沉下去,王玲認錯人了?真的只是長得象?天下竟有這樣奇異的相似?
王玲盯著她:“可是……”
“人家都說不認識你了,瞎攀什么親戚啊?”周峰打斷王玲的話。
林羽如說:“沒關系的。”
“關你什么事?討厭!”王玲白了周峰一眼,悻悻的走開了。
王玲坐在座位上,用手撐著腦袋,看著林羽如發呆,百思不得其解。
她怎么可能會認錯人呢?如果那晚在廁所看見的不是林羽如,那又是誰?
雖然林羽如今天沒穿白色的長裙,頭發也扎起來了,可是她跟那晚完全是一樣的,連聲音都沒變,怎么可能不是同一個人?
如果那晚真的是林羽如,她為什么不肯承認?而且,在王玲剛剛跟她說話的時候,她又表現得那樣自然,不動聲色,仿佛真的是早上第一次才來學校的。
為什么?
王玲微瞇著眼睛,深思的望著林羽如,王玲又一次自言自語的念著:林羽如……
王玲迷糊了,真的迷糊了!
林羽如在吃飯的時候就發現了一個問題,那些學生好象不是來吃飯的,而是為了研究她而來的。
那么多的眼光不停的掃視著她,他們邊看她邊小聲的議論著,還不時的發出笑聲,那些聲音混合在一起,就象無數條蟲子在她身上亂爬一樣,使她覺得自己是個與眾不同的怪物,例如——馬戲團的猴子!
這讓她渾身不自在。
然而,法律上并沒有規定,隨便看人或者議論人也屬于犯罪。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不是議論別人就是被別人議論的,這其實很正常。
換言之,如果不去議論別人,也不被別人議論,那將會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想到這里,林羽如暗自笑了,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在林羽如還沒有進那間宿舍之前,幾個女孩的話題全是林羽如,尤其是張海英,她簡直就把林羽如當成她的信仰了,說到最后成了她的單口相聲,她站在宿舍中間,說得唾沫橫飛、興高采烈、手舞足蹈、忘乎所以,完全不管別人受不受得了。
終于一本書飛到張海英的頭上,曹敏坐在上鋪,滿臉通紅,杏目圓睜,挖苦的說:“行了,你快把她說得不是人了,拍馬屁也沒你這么拍的。”
“我說的都是事實,我可沒拍馬屁,敢情你是嫉妒人家了?你的校花寶座要讓人搶了吧?”張海英撿起地上的書扔給了曹敏。
“切,我才不稀罕什么校花寶座呢,又不能當飯吃。”
張海英打趣著:“拉倒吧,臉都綠了還說不稀罕。”
“你真是個瘋丫頭!”
曹敏邊說邊抓起枕頭、書往張海英扔去,張海英一把接過枕頭,一邊笑一邊躲那些書。結果,一本書不偏不倚正好扔到了剛進門的林羽如身上。
她們立刻停止了打鬧。
張海英詫異的問:“你住我們這間?”
“嗯。”林羽如點點頭,把書遞給張海英,打量著宿舍,有些床上都堆滿了行李跟生活用品,只有靠最里面的那張下鋪是空著的,于是她走了過去,把行李放在上面。
李霞忙說:“別睡那張床。”
“為什么?”
“因為……”
曹敏冷冷的說:“那里睡過蛇的。”
“蛇?”林羽如跟王玲同時叫了起來。
林羽如本來是坐在床上的,一聽這話,立刻就跳了起來,好象那張床上此時就躺著一條蛇一樣。
曹敏看了一眼林羽如,她突然對林羽如厭惡之極,她躺下去,把被子一拉,蒙住了頭,再也不想說話。
有時候,討厭一個人,不需要理由。
林羽如有些尷尬,女孩都是敏感而細膩的,她立刻就感覺到了曹敏對她的反感,站在那里不知該如何是好。
王玲問李霞:“為什么會睡過蛇?”
李霞沒說話,仿佛陷入了一片沉思中,她的手緊緊地抱著懷里的枕頭,臉上漸漸出現了一種奇怪的神情,說不出來是什么。
“這宿舍里……有蛇,是嗎?”林羽如輕輕的問,她看著李霞。
李霞喃喃的說:“很早的事了……”
胡英接著說:“是呀,很早以前的事呢,別怕,就睡那吧,宿舍沒蛇的,我幫你鋪床。”說完,她真的起身幫林羽如鋪床。
胡英長得本來就屬于不敢恭維那一類的,以前也只覺得她不好看,但從沒研究過不好看到什么地步,這會兒胡英往林羽如身邊一站,李霞不由得想到了一部影片的名字——《美女與野獸》,李霞立刻忘掉了恐懼笑了起來。
當然,李霞的比喻很有些夸張,胡英再難看,也絕對達不到野獸的級別,她主要就是皮膚太黑,林羽如又太白,這么一比較,胡英整個一非洲部落來的。
王玲被李霞搞得莫名其妙,剛剛還那么深沉,現在又突然笑了。
王玲問:“你怎么了?”
王玲不問還好,一問,李霞忍俊不住干脆笑出了聲。
就她一個人在笑,捂著肚子。
笑了半天,她緩了一口氣說:“林羽如,你,你別住這個屋好了。”
說完以后又接著笑。
“為什么?”
“因為……”李霞又笑又喘:“因為……”她笑得說不出話。
王玲看著她,王玲實在不明白,有什么事讓她笑成那樣。
林羽如就更不明白了。
李霞終于說:“因為你是鏡子啊,我本來……,哎喲,我不行了,我肚子……受不了……”
“鏡子?”
“是啊,是啊,我本來不覺得自己那么難看,結果一看到你……”
王玲第一個忍不住,捧腹大笑了起來。
胡英恍然大悟,她臉上露出一絲難為情的尷尬,隨即臉就紅了,但是被她的黑皮膚擋住了,她笑著沖上去撓李霞的胳肢窩:“你是在說我吧?你個死丫頭,我看不還敢不敢說。”
“啊……別撓了……王玲,救……救我……”
一時間,滿屋子都是笑聲,笑得整間宿舍都在震動。
林羽如就這樣愛上了這間宿舍,愛上了這幾個女孩,愛上了這所學校。
林羽如收拾完以后,趁她們午睡的時候離開了宿舍,還有些生活用品需要買的。
天陰得很,從早上開始就這樣,讓人覺得壓抑和寒冷。
林羽如走進鎮上唯一一間很大的超市,漫不經心的挑選著自己要買的東西,正當她結帳的時候,天空忽然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了,轉眼變成了傾盆大雨。
多雨的季節。
林羽如站在超市門口發起呆來,這場雨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停。
街道上的車影,人影漸漸變得朦朦朧朧的,她的思緒一下子飄到了很遠、很遠……
林羽如永遠忘不了那個夜晚帶給她的恐懼,她寧愿自己一出生就是個瞎子、聾子,那么,她就什么也看不見,什么也聽不見。
上帝是殘酷的,它高高在上,隱藏在那個沒有任何人看得見的角落,冷漠的注視著一切。
那個晚上發生的事好象是上個世紀了,但是卻象就發生在昨天一樣清晰,讓林羽如思之悸然。那晚也下著暴雨,林羽如記得,她長這么大從來沒見過比那晚更猛的雨,天空仿佛都要塌下來了一樣。她記得那雙手,那雙眼睛,還有那只貓……,支離破碎的畫面象一塊烙印一般印在那張墻壁上,成為永恒的夢魘。不管她走到哪里,那個夢魘都會象個魔鬼一樣的跟著她、追著她、纏著她……
除非時間停止!
林羽如四肢冰冷,有些悲哀的笑了笑,是啊!時間停止了,那么,一切都會停止了!
忽然間,一個人影站在了她的面前,一把雨傘遮住了她,她聽到了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林羽如。”
她抬起頭來,接觸到一張有點冷,又有點陽光,復雜的臉。
那是周峰!
“你怎么在這?”
“正好路過,看見你在這發呆,猜到你沒帶傘,去學校嗎?我們一起吧。”
“我……”林羽如有些憂郁著。
“你怕同學看到會說,是嗎?”周峰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你要是不放心,我把傘給你,我跑去好了。”
周峰這么一說,林羽如反倒不好意思了,她忙說:“不,不,沒事,一起走吧。”
他們一起并肩往學校走去,雨淋淋的天氣,把天空壓得更暗了。雨珠打在傘上,砰砰篤篤……
在街道的另一頭,一個人影隱藏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注視著這一切,人影穿著碩大的雨衣,從頭到腳都被裹住了。那樣子看起來象神秘的夜行人,也象某部恐怖片里殘忍的變態殺手,更或者,什么也不象?
人影消失了……
沒人注意到他,就連路邊的狗也沒注意到他,通常說,狗碰到怪異裝束的人回吠叫,不過好象說的是經過訓練過的狗,至于農村的土狗,那就不得而知了,除非叫那個穿雨衣的人再回到它面前轉兩圈?那是不可能的!
“你為什么會轉到我們學校來的呢?”
“唔……”林羽如有些心不在焉,她低垂著頭,腳步很快,跟一個男生靠得這么近,她還是第一次,而且她是第一天轉到這所學校的,她不知道被其他同學看到會怎么想。
她低聲的說:“不是每件事都有原因的。”
“對,即使有原因,也不是每個原因都要說的,對吧?”
林羽如笑了笑,周峰是個聰明的男生。
一輛在雨中急速行駛的摩托車,象閃電一樣跟林羽如擦肩而過,周峰本能地用力拉了一把林羽如,只聽見“撕啦”一聲,林羽如的整只袖子都被那輛車撕了下來,林羽如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
一切都太快了,她還來不及尖叫。
那輛摩托車已經飛馳而去,尖利的喇叭聲刺破了林羽如的耳膜。
“怎么樣?有沒有哪里受傷?”周峰扶起她,緊張的查看她的傷勢。
林羽如驚魂未定的搖搖頭,她的聲音很空洞,空洞得幾乎自己都聽不到:“我沒事。”
周峰抓住她的手臂,一下子楞住了。
在林羽如的左手臂上,有一塊暗紅的印記,很奇怪,也很特別的圖案,一輪彎彎的明月,中間橫著一把劍。
林羽如回過神來,她慌忙掙脫周峰的手,去撿那些散了一地的東西,全都又濕又臟,林羽如的心情糟糕極了,圈著手臂一言不發的往前走,剛剛那么一折騰,她全身都濕透了,整條褲子上全是骯臟的泥水。
“把我的衣服給你穿,好嗎?”
“不用了,快到學校了,我回宿舍換。”
“可是你的衣服都濕了,而且又破了,你穿我的吧,我里面還穿著背心的,現在離上課還有一會兒,我可以回家再穿衣服。”
周峰說完,也不管林羽如同不同意,很快就把外面的衣服脫了下來,非讓林羽如穿上不可。
“謝謝。”
林羽如沒來這所學校之前,她就聽說了周峰是個壞透了的學生,但現在看來,盡管他們沒接觸多久,周峰不象別人說的那么嚴重,他的本質并不壞,他也有讓人感動的一面。
“為什么會有這種圖案?我從來沒見過。”周峰好奇的問。
“是胎記。”
“胎記?”周峰有些奇怪,怎么可能有這樣的胎記?
“嗯,我一生下來就有了,不過,你不要……讓別人知道哦。”
“好,我不說,可是不象胎記。”
“呃……,對了,你知道我們宿舍的事嗎?”林羽如轉開了話題。
“什么事?”
“我聽她們說有蛇,是嗎?”
周峰有些吃驚:“有蛇?不可能吧?宿舍怎么會有蛇?我沒聽說過啊。”
“她們說是很早以前的事。”
“哦!是張云!”周峰脫口而出。
“張云?是蛇的名字嗎?還是?”
周峰停頓了一下,說:“過去很久了,現在宿舍沒蛇的。”
“不是現在有沒有蛇的問題,而是我就睡在那張床上,我一定要知道,不然我會睡不安穩的。”
周峰憂郁著沒說話,這更增強了林羽如的好奇,她拽了拽周峰的胳膊:“告訴我嘛,周峰,張云是誰?是蛇還是人?”
周峰看了看林羽如,慢慢的說:“我說了你別害怕啊。”
林羽如用力的點頭:“嗯,不怕。”
“張云不是蛇,是個女孩,原來跟我們同班的。”
周峰剛說到這里,他們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女生宿舍樓下。
張海英正好出來倒垃圾,她眼尖,一下就被她看到了站在樓下的林羽如跟周峰,他們倆共一把雨傘,林羽如還穿著周峰的衣服。
張海英不僅眼尖,嘴也利,她立刻跑回了宿舍。
“張云現在人呢?她跟蛇有什么關系嗎?”
“是的!她瘋了!”
林羽如睜圓了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她瘋了?怎么瘋的?”“她……”
“林羽如——!”
林羽如猛地抬頭,天!樓上居然站了那么多女孩,全在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跟周峰!
林羽如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再見也沒來得及跟周峰說,飛快的往樓上跑去,差點在樓梯上絆了個跟頭。
周峰抬起頭,正巧跟王玲的眼神撞上了,那眼神很復雜,有點失望,好象還有點憤怒。
沒等周峰明白王玲的眼神是什么意思,王玲已經轉身進了宿舍。
張海英對著他笑侃:“周峰,你穿著背心不冷啊?”
周峰沒理她,白了她一眼,向教學樓走去。
“周峰,你東西掉了!”
周峰回過頭:“什么?”
“魂掉了呀!”張海英說完又笑了起來。
周峰狠狠的瞪著她。
張海英嬉皮笑臉的吐了吐舌頭,扭頭跑進了宿舍。
走到教學樓樓下,周峰收起雨傘,剛準備上樓梯,他停下來,轉頭又朝女生宿舍樓上看去。
透過雨霧,幾個女孩的身影變得模糊,在這樣模糊的畫面里,周峰似乎看到了一張極其清晰的臉,那張臉在對他笑,眼神有點失望,還有點憤怒。
這雙眼睛不是王玲的。
而是——張云!
周峰就象被電觸到了一樣,胸口猛然一震,全身都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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