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妙意曾經(jīng)問過青姑,為什么已經(jīng)一個月了,汪玉樓還不離開,青姑卻只是搖搖頭,不發(fā)一語。
后面半個月,她已經(jīng)很少碰到汪玉樓了,只是偶爾在經(jīng)過殿前的時候會被他拉去講佛法奧妙,兩人一坐就是兩個時辰。
虞妙意發(fā)現(xiàn)他真的十分聰慧,不懂之處只需要稍加點撥就能舉一反三,令她贊嘆不已。
但是汪玉樓最近的臉色不太正常,透著病態(tài)的蒼白,嘴唇也不如最初艷麗,看起來像一株失去滋養(yǎng)的牡丹。
“怎么這么看著我?”汪玉樓問她,虞妙意已經(jīng)不止一次地用眼角瞥他了。
虞妙意指指他的臉,遲疑:“你…是不是生病了?臉色好難看。”
汪玉樓摸摸自己的皮膚,蹙眉:“很明顯嗎?”
少女點頭:“去看仙醫(yī)吧,拖不得。”
汪玉樓扶著墻站起來,捶捶小腿,歉意地對虞妙意說:“我腿麻了,一時半會走不了,你去吧菡萏叫過來吧。”
虞妙意擔(dān)憂地看他,嘴上問著:“你一個人在這里沒關(guān)系嗎?”看起來隨時都要倒了啊。
汪玉樓輕咳兩聲,笑道:“這里沒有旁人,怕什么,你先走吧。”
就在虞妙意的一步三回頭中,她徹底離開了大殿。
菡萏此時就在廂房里來回踱步,神色看起來慌張焦急,遠遠地就追上虞妙意,抓住她的手:“你見過我家小姐嗎?”
虞妙意是一愣:“他在大殿……”
“糟了!”菡荷急得團團轉(zhuǎn):“他們找過來了,小姐會有危險的。”
虞妙意制住她的肩膀,嚴(yán)肅地問:“你不要著急,跟我說誰來了?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菡荷沒見過她這么冷冽的表情,面色蒼白,斷斷續(xù)續(xù)地把之前發(fā)生的事情和盤托出。
原來汪玉樓是汪員外的外室所生之女,遺傳了母親的美貌,在家鄉(xiāng)十分出名,這樣的名聲為他召來了不少的豺狼虎豹,大多是覬覦其姝色。
這一次來的,就是臭名昭著的刺史大公子,此人男女不忌,手段淫邪歹毒,被他經(jīng)手過的可憐人沒有幾個不渾身脫一層皮,他平日最喜看女子被手下染指,讓人深惡痛絕。
汪玉樓就是為了躲避此人來到偏僻的萬寧廟,誰知那歹徒竟然追查到了這里。
“我在山下看到那家伙的馬車了,他肯定是來找小姐的!”
虞妙意狠狠地皺眉:“你確定沒看錯?”
菡萏都快哭了:“我們經(jīng)常被大公子堵截,怎么會認錯!”
糟了!汪玉樓現(xiàn)在一個人在大殿里!
“你快點去把后院姑子、小子們都叫起來,想救你家小姐動作就快點!”
虞妙意提起袍子,頭也不回地順著小路狂奔在寂靜的庭院,驚起一片鳥雀。
再快點……再快點!
她抹一把臉上的汗水,遠遠地看見大殿被一行黑衣人圍住,他們甚至挾持了兩位守門姑子。
現(xiàn)在貿(mào)然進去就是送死,但如果不進去,汪玉樓還不知要被怎么樣!
虞妙意想起偏殿后的神像有一破洞,足夠一人通行,連接大殿和后院,這里曾經(jīng)是她小時候最喜歡的偷懶捷徑。
她從怒神手中抽出開了刃的寶劍,心里默念著。
——事權(quán)從急,請怒神不要怪罪。
她小心翼翼地掀開偏殿神像后的簾子,呼呼的冷風(fēng)直往她臉上灌,隱約間她還聽到有女子在低泣。
還有男人間或的責(zé)罵和毆打,一口一個“小賤人”,一聲一句“打死你”。
不用猜就知道里面有誰。
虞妙意怒了,她麻利地鉆進洞里,躲藏在大殿的石像身后,悄悄探出一顆腦袋,立刻注意到了不遠處的二人。
大公子蹲在汪玉樓身旁,后者被撕碎的紅衣勉強能蔽體,他一邊躲避對方的掌摑一邊咳嗽,面上盡是灰煙余燼的蒼白色。
……看來是還沒遭遇不幸。
聽著大公子咒罵怨毒的聲音,虞妙意胸口蹭地燃起一股說不明道不清的怒火,這是她窮盡十五年從未體驗過的感覺,以至于她需要極力壓制著憤怒,才不被大公子察覺。
現(xiàn)在還不行,還不行……
虞妙意咬住小拇指,用兩排牙重重地磕著,恨不得直接碾碎指骨。
汪玉樓被扇得半邊臉都腫了起來,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殘余的本能讓他用淤青的胳膊抵抗大公子的毆打,可把他惹得更暴戾,咧著嘴抽掉皮帶,重重地抽在他的臉上。
“你不是很能跑嗎?!”
汪玉樓絕望地閉上眼,嘶啞的喉嚨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他的身體因為冰冷和恐懼抖了抖,口腔里的血液嗆得他直咳嗽。
好冷啊……
有沒有人救救他……
諸天神佛,求求你們救救他……
那惡心的雙手突然停止了動作,汪玉樓卻不敢睜眼,他害怕這是另外一場折磨。
噗——這聲音來自他的頭頂,隨著溫?zé)岬囊后w劈頭蓋臉地落下來,汪玉樓顫顫巍巍地睜開一條縫,卻見到了他一生都不會忘記的畫面,絕美得讓他渾身顫栗,心跳如雷。
隱在黑暗中少女披散著頭發(fā),高高舉起的利劍卻吸引著萬束光芒,與黑與白之間,她是最美的青色,她的眼神冷漠,卻藏著溫意,只對他一人的溫暖……
虞妙意毫不在意地擦去嘴邊的鮮血,一腳將大公子尚溫的尸體踹到一邊,嫌對方礙事,干脆利落地砍下他的頭顱,踢皮球一樣藏在神像之下。
“別怕了,他已經(jīng)死了。”
虞妙意脫下身上的青袍,蓋在他瑟瑟發(fā)抖的身體上,好像有點蓋不住……
索性撤掉供桌上的紅布,披在他身上,她把汪玉樓小心翼翼地扶起來,關(guān)懷地問:“我們先離開這里。”
汪玉樓低垂著頭,緊緊地攥著她的手腕,力氣大的讓她咋舌。
“不要怕,我已經(jīng)把他砍成兩半了,神也救不了他了。”
虞妙意安慰著驚魂未定的汪玉樓:“再說你身上披的可是神廟的貢布,更不需要擔(dān)心他變成鬼了。”
汪玉樓聲音也是抖的,好半天才呼出一口氣,臉色慘白:“你、你殺了人…還扯了貢布…你不害怕嗎?”
虞妙意拍拍他的肩膀,有些吃力地攙扶著他走。
“我這是救人,為何要怕?”
如果這樣也怕會被責(zé)怪的話,她虞妙意改名虞慫貨好了。
……汪玉樓把她攥得更緊了,肉眼可見的在顫抖。
他不是害怕……是興奮……
比以往任何一次的更為興奮。
我的寶貝小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