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卯時虞妙意都會雷打不動地起床練劍,而這個時候汪玉樓則會偷偷掀開窗簾觀察她。
一旦被她知道自己已經醒了,指不定要多擔心呢,小妙意是干凈直率,但她不傻,有一些蛛絲馬跡她都會很快地捕捉到,敏銳得讓他心驚。
不過就算是揮汗如雨,虞妙意也清冷得如院里的太陽,雖然能照耀在天地萬物上,仍然沒有溫度。
虞妙意擦去額上的汗水,甩了甩酸痛的右手,靈臺突然有一陣的松動,渾身上下都輕松了許多。
看來是快要突破了。
隨手拿起桌上的絹布,她才意識到這應該是上次玄月送給她的?
不知道玄月是不是還在生氣,到時候也不好哄怎么辦。
虞妙意走到汪玉樓門前,抬手想要敲門,但是上下看看自己滿身大汗,還是作罷。
先去洗澡吧,時間還早。
可是汪玉樓哪里等得了,他輕咳兩聲,低聲詢問:“是妙意嗎?”
他都醒了,虞妙意也不好轉頭就走,只好隔著門回應:“是我,你怎么醒的這么早。”
“我睡不著了,妙意能進來陪陪我嗎?!?
他的語氣聽著很可憐,弱弱地請求也沒有氣勢,任誰聽了都不忍心拒絕,虞妙意當然也是如此。
“那你等我一會吧,我先去沖個澡?!?
汪玉樓倚在床頭,笑意盈盈地說:“好,我等你。”
*
綠蕪送來的衣服是紅色的,乍一看與汪玉樓身上的款式差不多,但是虞妙意沒有多想,許是鬼宗沒有她的身高尺寸,臨時趕制出來的罷。
在廣通鎮,因為忙于往返醫館,虞妙意從未想過打造一間浴室,但是在鬼宗,汪玉樓全都貼心地準備好,給了她一片熱氣繚繞的溫泉浴室。
虞妙意脫下鞋走進去,灰霧色地磚竟也是溫熱舒適的,走在上面的每一步都有一種沐浴之前的愜意。
她脫下身上的素白色練功服掛在侍女屏風上,倩影只是微微晃過,潔白的胴體就滑入了飄著花瓣的溫泉水之中,她由衷地長舒一口氣。
手邊的盤龍架子上放著瓷瓶,虞妙意倒出來聞了聞,和汪玉樓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怎么有點別扭呢。
她還是把它放了下來,從戒子里掏出自己新買的潔身液,這是她無意中在集市上看到的,和那日白衣人身上的味道極其相似。
冷梅花味。
肌膚上打了一圈泡泡,虞妙意哼著小曲慢慢放空大腦,鼻尖縈繞著濃郁的梅花香,讓她心情愉悅。
漸漸的,這個味道越發接近她的記憶,直到背后多出一絲別樣的氣息,虞妙意猛然睜開眼,頭頂上籠著一層黑影。
“是你?”
方才心心念念的白衣修士,不正站在她的背后,那張冷冽淡薄的臉正對著她,銀白色的眼微垂,似乎沒有放在她身上。
虞妙意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狀態不妙,尷尬地說:“你要是有什么話,等我洗完澡再說吧。”
鴻光移開視線,雙手背在后面,半晌才開口:“我只講兩句話。”
女子雙臂環抱,仰著頭看著他,大半身子沒在水里,隱隱綽綽地看不真切,只露出形狀優美的脖頸和鎖骨,一雙琥珀剪秋眼在霧氣的蒸騰下水汪汪的。
他心里突突的,像揣了一只棘手的靈寵。
“你的傷好了嗎?”
虞妙意抿唇,點頭說:“背上已經不疼了,結的痂都掉的差不多了?!?
鴻光微微蹙眉:“不是這里?!彼紫聛?,伸出一只細長的手指輕點她的脖頸:“是這里。”
入手的是溫熱軟嫩,像一塊抓不住的云彩,但是這云彩乖的過分,似乎可以予求予給。
虞妙意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想起之前玄月的追問,也是有點苦惱,她也不知道自己那么容易留印子。
“已經好了,你看。”
她的本意是讓對方不要將此事歸罪于自身,但是這樣親昵的舉動讓鴻光有些亂神,不敢再看她。
斥責的話到了嘴邊不知道該怎么說。
鴻光雙手緊握,按理說他應該指責她身為女子卻那么輕易相信別的男子,但是如果對方是自己,他甘之如飴。
“最后一句,小心汪玉樓的陰謀,最好趁早離開鬼宗?!?
說完這句話,他腳步一轉就要離開浴室,這里的香味刺激的他面上微熱,幾乎要心浮氣躁起來。
虞妙意抄起案上搭著的紅色長衣披在身上,弓著身體拉住鴻光的衣擺:“喂,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呢?!?
“還有你為什么對我那么了如指掌,你真的是來殺我的嗎?”
鴻光沒有回頭,身體因為她的觸碰而僵硬,他銀白色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現迷茫的神色,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還要找虞妙意。
“我叫......鴻如光。”
他真正的名字被時光掩蓋,人們逐漸只能記得他叫鴻光仙祖。
“鴻如光?”虞妙意靠近他,穿好衣服:“聽起來跟我師祖很像唉,真巧?!?
鴻光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只能沉默以對。
“那你還殺我嗎?”
男人像一座雪山般不動,渾身溢出冰冷的氣息,但是虞妙意可不怕他這個模樣,不知怎么她就是對他頗生好感。
“不殺了?!?
鴻光的抬頭看了一眼外面的異動,有人在靠近,是汪玉樓的手下。
他該走了。
虞妙意還未笑開,面前的白發男人再次化作一縷煙霧,順著陽光消散在她面前。
“虞小友?!?
綠蕪推開門,先是警惕地環視四周,最后把目光看向怔怔的虞妙意身上,擔心道:“您沒事吧?”
虞妙意無事發生地搖頭:“沒事,這是怎么了?”
綠蕪冷哼一聲:“有浮光宗的家伙混進來了,宗主派我們追殺他?!?
浮光宗嗎......是為什么呢。
再問,綠蕪只說不知道,似乎是很重要的事情讓她避而不談。
“宗主還在等您呢?!?
虞妙意擦干發尾上的水珠,點頭:“我馬上就去?!?
紅衣的女子褪去舊時的清淡素凈,反而多了一絲嫵媚成熟,饒是見慣了美人的汪玉樓都忍不住晃神,繼而輕笑起來。
“你笑什么?”
虞妙意繞到他身后,推著輪椅。
汪玉樓說:“你這身衣服很好看?!?
“是嗎?!庇菝钜庖残α耍骸斑@衣服跟你的頗為相似,我穿上這身衣裳,你這兩界第一美人的稱號要被我摘走了。”
汪玉樓哈哈大笑:“你若是喜歡,我什么都可以給你?!?
別說是一個稱號了,就算是她想要飛升,他都能幫她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