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夏天坐立不安。每天都坐在院子裡看報紙,與其說她在看報紙,不如說她在等人,只是借報紙打發時間??墒沁B續幾天,都不見那個右臉帶刀疤的人出現。
距離系統君給她的任務時間,僅剩下五天。如果在規定的時間內完不成任務,系統被玩壞,她就再回不到自己的世界,見她那如意郎君了。
離開秦深後,夏天才真正感覺他的好。秦深於她是自父親過世後唯一的親人,比愛情要可靠許多。
傍晚,大牛和春妮從田間收小麥回來,竈臺上的飯做好了,再炒幾個菜就能開飯。夏天腿腳不便,在竈臺上燒柴火還行,可要是拿鍋鏟炒菜身高不夠?,F在一分錢都能買個冰棍,她可不能胡亂將菜炒糊了浪費。
春妮炒完菜,盛完飯端到月娘面前,一家人其樂融融享用晚餐。豆角肉片,麻婆豆腐再添一碗蛋花湯,就是今天的伙食。大牛很高興,他許久沒吃到葷腥,哪怕肉片是熏製過的,而且一盤菜豆角佔了大半,可有肉吃他還是很歡樂。
20世紀60年代可不像夏天生活的世界,在這裡,一蹄子豬肉要吃一整年,平時家裡沒個客人不捨得拿出來,過年桌上有盤肉圓子,長輩不讓動筷誰都不敢將圓子往自己碗裡夾,這盤圓子得招待客人,端進端出,直到春節結束。
可夏天食之無味,一碗飯扒了一點就不吃了。
“娘,您最近怎麼了,魂不守舍的?!?
春妮比大牛細心,一早就發現她不對勁,人雖坐在院子裡看報紙,可好幾次那報紙都拿反了。
“沒事。”
除了那神秘的男子,還有阮經文的事夏天想不通,他知道大牛的身世都這些天了,卻還不來找她。按理說,阮家老太會讓他儘快來認兒子纔對,卻沒想到他竟這般沉得住氣,難不成是等她去陳家村找他不成?
真是笑話。
說曹操曹操到,阮老太和阮經文在夏天他們快吃晚飯時來訪了。大牛比她震驚,連最喜歡的肉片都不吃了,快速扒完了碗裡的剩飯,幫著春妮將桌子收拾乾淨,泡了茶來。
阮老太這會兒知道大牛是自己的親孫子,別提有多喜歡了,按住他的手前後左右看了個遍,更是笑的合不攏嘴。
“月娘,你把大牛生的這麼好,這健碩的身體可像極了經文?!?
將大牛和阮經文放一起比較雖是免不了的事兒,可聽到這話夏天依然很不爽。大牛出生十八年,長到十八歲,阮經文跑哪兒去了,現在卻來撿個現成的便宜,天底下哪有這等好事兒。
況且大牛的大體格是堪比健美選手的健碩,阮經文是什麼,一身肥肉,更像那負心的小白臉了。
夏天無意與阮家老太較真,聽著也不答話。
“經文,你快看看大牛,他跟你可像了。”阮老太將大牛推了90度,正與阮經文面對面。
大牛比阮經文高出半頭,此刻看著自己的生父,大牛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驚喜嗎?可是他拋下殘缺的母親和年幼的自己另娶她人,有什麼值得驚喜的?更多的是怨恨吧。畢竟他讓母親苦痛了十八年,讓自己做了十八年沒有父親的私生子,其中的辛酸怕是隻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
而他對面的阮經文,雖不言語,可看著比自己高大的兒子,心裡無比激動。垂在身側的手擡起,試圖去握大牛的間,可手還沒落下,面前的人就往後退了一步,逃開。
“娘,我和春妮去給牲畜餵食了?!贝笈?聪蛳奶?,眸中信任坦然所蘊含的意味夏天明白。
真是個貼心的好孩子,月娘這些年的含辛茹苦終是沒有白費的。
阮老太今兒帶著阮經文是來認兒子的,目的很明確,而她也不喜歡拐彎抹角,等大牛出了門就把來意告訴了夏天。夏天沒想到她會不轉彎直奔主題,幸好她做好了應對的準備。
夏天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說道,“大牛是您的孫子不錯,可這麼些年你們沒養過他一天,也沒教過他一次。大牛一直認爲自己是個沒爹的孩子,小時候沒有,現在成年了也不需要了?!?
她把話說死了,這種事情沒有迴旋的餘地。
“月娘啊,經文他知道錯了,這不給你賠罪來了嘛!”
“賠罪?”夏天冷笑,“老太太,您也是女人,一個女人拉扯孩子長大有多不容易您應該知道,何況還是個殘疾女人。我也不瞞您說,阮經文的事兒我早就跟大牛說過了,若是他願意跟爹走我也不能攔著,可剛纔大牛的態度清楚不過,您又何必執著?!?
那天她跟大牛說這事時,大牛若想認爹,那她就隨他去,可往後他就沒娘了。不過大牛秉性善良淳樸,夏天信他斷不會拋下她,她沒看錯。
夏天將選擇權給了大牛,而大牛在對阮經文的態度裡已經做了選擇,不認爹只要娘。這點,阮老太看得比誰都明白,只是她不甘心。阮家有三個孩子,不過女娃終究是女娃,想傳香火還是要靠男娃子。她家的那惡婆娘,連生了兩個女孩,現在快近五十了,大概也是翻不起別的風浪了。現在有大牛這個現成的孫子,她怎麼捨得放手。
不過認孫子這事兒不能硬來,得慢慢來。
“家裡有客人啊,月娘?!?
屋內的人陷入尷尬之際,有人進來打破沉默,夏天轉頭看門口。來人穿著黑色長褂衫,頂上的帽子脫了端在手上,板刷頭,皮膚不白,戴著一副黑框圓片眼鏡,說話時嘴角扯起弧度,笑著。
他走進屋內,背後的夕陽在一點點脫離身體,最後整個人站在夏天面前?;椟S的燈光將他臉上的印記照的格外清楚,就像阮舒說的那般,右臉的疤痕有些猙獰。
這個人……
“月娘?!蹦腥俗叩较奶焐磉?,擡手摸了摸她的手,“秋日晚間涼,趕緊把這衣服披上?!辈恢麖哪难e掏出一件衣衫,塞在夏天手上。
夏天沒反應過來,捏著衣服,表情木訥。
她根本不認識眼前的男人,對他突如其來的熟稔更是一頭露水,有種要掉坑裡的感覺。
“夏天,是我?!?
男人見她拿著衣服沒有要披的意思,隨即拿過衣服披在她身上,他低頭給夏天系鈕釦時,從後面在她耳邊輕喊了一聲。
夏天瞠目。
在這個世界,人人都以爲她是月娘,沒人知道她不是,況且在說話言行方面她也是極力模仿著月娘的習慣,應該沒人懷疑纔是。不對,即使有人懷疑她不是月娘本人,那又怎麼可能叫得出她本來的名字?
夏天凌亂了。系統君在派發任務時,沒有告訴她這一點啊。她看眼前的人近乎在看待一隻怪物。
秦深內心抓狂,臉上卻一臉鎮定,將矛頭指向屋內的另外兩人。
此刻阮經文和阮老太你看我,我看你,正如夏天一樣摸不著頭腦。但看他對夏天的體貼程度,關係應該不一般。難道是寂寞閒暇時找的姘頭,互相聊以慰藉?
“月娘,你就是因爲這個男人而不想原諒經文?難道你想讓大牛叫他父親不成?”阮老太心思不往正道上走,對突然冒出來的秦深充滿敵意,看他的眼光都帶足了警惕的韻味兒。
夏天還沒反應過來,對她的質問只聽了隻字片語,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應答。只是她一旁的秦深可不是個好惹的角色,他怎麼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娘子被人欺負,那是萬萬不行的。
更何況他主動向系統君要求隨夏天穿來是做她的金手指,以免她這個迷糊蛋哪天被人算計了還不知道。
“如果我記得沒錯,月娘她現在是單身,而她在三個月前就答應做我的女朋友,這有書信爲證。老太太難不成要做那拆散姻緣的棍棒?”秦深話說的不緊不慢,最後一個問句卻是帶了諷刺之風,他臉色也不好看,抿緊的脣線透著不悅。
秦深生性溫柔,說不出什麼很絕的話,可若是他玩起狠來,也是一把好手。
夏天這會兒看他的態度聽他說話的語氣,像極了她朝思夜想的丈夫,可她不敢確定,秦深不是好好的在21世紀呆著嗎,怎麼也會來這裡?難道他玩網遊的時候也不小心把系統君給得罪了,可是他明明不玩任何網遊遊戲的呀。
阮老太接過秦深遞來的書信,晚上光線暗,沒有戴老花眼鏡,根本看不清上面寫著什麼。於是她將信遞給旁邊的阮經文,他看過之後,對她點了點頭,表示該男子說的話非虛。
夏天是不知道什麼書信的,因爲三個月前她還沒穿過來附在月娘身上,哪裡知道她跟眼前的男子竟然定了下半生。不過年紀大了,有個人照料也是好的,兒子畢竟是兒子,老伴纔是真正陪著進棺材的人。
“還有阮老太太,您有時間就別琢磨認孫子這種便宜的好事兒,還是想想怎麼保住您的兒子吧。”秦深話中有話的,這也是他這次穿來的目的,惡人總要有人收,時候也該到了。
這話可把一輩子自命清高的阮老太氣得不行,她哪裡知道阮經文做漢奸的事兒,只道自己的獨生兒子是這世上最完美的,任誰都比不了??扇罱浳牟煌雷约簬诌^的事兒,夜夜都擔驚受怕著,這會兒聽見秦深的話,更是害怕了。他有種直覺,眼前突然出現的男人不是個好惹的角色。
秦深與他對視,眸中的坦蕩讓阮經文更加膽顫。
於是,他勸自己母親回家,說認兒子的事兒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得先回去商量個對策纔是。可夏天知道他是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