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錦堂靜靜審視喻溶月半晌，終是一言不發地拂袖而去。
他不追問，不是已經知道了答案，而是因爲……無論喻溶月回答什麼，他都不會信。
方錦堂能有今天，靠得全是走一步看百步的未雨綢繆，難道喻溶月說她給秘籍不全，他就敢賭嗎？
怎麼可能？
只有掌握在自己手裡的纔是真實可信的！
不過半個時辰，喻溶月就發現山莊內的守衛比平日嚴密了數倍不止，徐鳳憐的院子周圍更是藏著數十個內息綿長的武林高手，這樣的天羅地網，徐鳳憐想不動聲色的把秘籍送往徐元茂手裡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這幾天，喻溶月藉著給方迄煎藥的由頭把山莊後院轉了個遍，暗暗將莊內的守衛佈置記在心裡，只等著留到有用之時。
“孃親。”纔剛回院子，短手短腳的小豆丁就撲進了喻溶月懷中，方迄仰起養得白嫩不少的小臉，眼巴巴地望著她，“咱們什麼時候能走啊？”
喻溶月揉了揉小豆丁的腦袋。
“快了。”又將煎好的藥從食盒裡取出來遞給方迄，“等迄兒身體大好了，咱們就能走了，到時候孃親帶你去遊山玩水好不好？”
這藥是她親自配的，至於徐鳳憐給的那份無異於飲鴆止渴的解藥？她從來就沒打算用在方迄身上過。
原本喻溶月的打算是等脫身之後再替方迄解毒的，但她高估了這孩子的體質，常年被苛待，導致方迄體質極虛，夜裡甚至發起了高燒，這毒素多留一天，對孩子的影響就會大上一分。
想起方迄明明燒得滿臉通紅，卻還強撐著安慰她，佯裝無事的樣子，喻溶月就毫不猶豫的調整了計劃。
她這人一向如此，別人待她一分好，她就十倍還之，哪怕這個孩子只是她的任務對象。
自從將秘籍第一重交給方錦堂之後，她這邊的待遇就好了不少，正好替方迄調養身體了。
而此時的方錦堂也終於等來了他要等的人。
將鬚髮皆白，一副世外高人模樣的老頭迎進密室，方錦堂親手斟茶送水，又點上了薰香後纔開口道：“聽聞曲先生最愛這龍涎香，故而在您來之前特意想法子採辦了些許，先生聞著可還順心？”
這龍涎香多是大內貢品，江湖人鮮少有弄到手的機會，也不怪方錦堂特意拿出來討好。
曲老頭輕撫美髯：“你有心了，不知賢侄此番尋我過來所爲何事？”
方錦堂看似猶豫地囁嚅了下脣，半晌纔像下定決心般輕聲詢問。
“不知道曲先生可有聽說過喻家的祖傳秘籍？”
祖傳秘籍？
曲老頭眸中精光一閃：“有所耳聞，但這事不過是以訛傳訛，喻伏波當年所練的應該是翻浪掌無疑。”
“晚輩起初也並不相信，岳父待我如同親子，若真有秘籍，又怎會隱瞞於我？直到……”
瞥見方錦堂臉上並不真誠的悲慼，曲老頭暗暗冷笑：“怎麼？賢侄這是有眉目了？”
“先生也知道，我與溶月傾心相許，情深義厚，晚輩這幾年武功進步緩慢，萬壽山莊又樹大招風，時不時便有貪圖虛名之人上門挑釁，前些時日連個遊俠兒都敢羞辱於我，溶月終究是心疼我的，所以暗中給了我一本心法……”
曲老頭眼裡異彩連連，嘴上卻笑道：“如此，老朽就該預祝賢侄一日千里，登臨武道巔峰了。”
措辭間似乎半點不見對秘籍的窺覷。
方錦堂暗罵一聲老狐貍，面上苦笑道：“但晚輩才疏學淺，悟性也算不得出衆，對那秘籍的內容竟是一知半解，雲山罩霧般不得其法，思及前輩您與岳父情同手足，又是武學宗師，這才……”
這話一出，便是心思深如曲老頭，臉上也禁不住露出了三分喜色。
“賢侄的意思是？”
方錦堂起身拱手：“請先生替晚輩解惑，方某願將秘籍與先生共享！”
“此話當真？”曲老頭說完才意識到自己有些過於喜形於色了，連忙乾咳一聲遮掩道，“哎，伏波去的突然，我作爲長輩本來就該照顧你和溶月幾分，你對心法有什麼疑慮儘管說來，我自當爲你解惑。”
“多謝前輩。”方錦堂從袖中掏出謄抄好的心法遞過去，“心法在此，請前輩一觀。”
曲老頭劈手接過，凝神看了起來，結果開篇第一句話就讓他嘴角狂抽不止。
心中無女人，拔劍自然神？
要不是篤定方錦堂絕不敢這麼戲耍他，曲老頭都要當場翻臉了！
好在曲老頭這個宗師雖然有點水分，但武學素養還是有的，隨著對心法解析的深入，神色也越來越凝重。
“後面的呢？後面的呢？”正看到要緊處，心法卻沒了下文，曲老頭頓時急了起來。
方錦堂光是看他這副表現，心裡就有了數，喻溶月給他的這心法，應該是真的。
“只有這些，剩下的……”方錦堂面露難色，“溶月還沒給我。”
曲老頭心念一動：“錦堂，這秘籍還是得看了全部，才能分辨詳盡啊。”
“先生說的是，只是溶月近來身體不大好，要默全心法恐怕還得些時日，但她也說了，從第一重練起無妨的。”方錦堂朝曲老頭行了一禮，“這心法中的奧秘，前輩可能參悟？”
曲老頭神色微頓，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這心法的不凡之處，甚至爲此心動不已。
他本打算記下全部心法據爲己有，但方錦堂顯然也是防著他的，剛剛那話的意思就等於是告訴他，如果不替方錦堂解惑，那後面的心法，他就別想看了。
“自然。”權衡利弊後，曲老頭還是將自己的想法如實講了出來，“不知道賢侄對先天之境可有了解？”
方錦堂眼睛一亮：“前輩指的是在大宗師之上，可以破碎虛空的先天？”
“對，相傳先天境的高手可以移山倒海，踏破虛空，這已經遠遠超出了當今武學的範疇，故而江湖上也只當這些都是不屬實的虛言，但老朽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過，先天境的高手並不講究外在力量，反而多是以武入道。”
“道？”
“是，大道三千，各有各的緣法，如果老朽沒有猜錯，這應該是本修無情道的至高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