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頭看向一片漆黑的廢墟，僅僅纔剛過了一會兒，那個老人生前奮力抵抗的模樣浮現在腦海中，此時此刻，他更是想起了秋山鶴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心臟忍不住開始隱隱作痛。

“你怎麼了？”楚桐雨見他神情低迷，疑問道。

蘇燮嘆了口氣，搖搖頭，笑道：“我沒事，只是以後……再也見不到秋長老了。”

聽到這句話，楚桐雨差點從半空中栽下去，整個人彷彿靈魂在這一剎那受到了強烈衝擊。

怎麼會……怎麼會？那個總是一心爲流奕館苦心竭力的老人就這樣死了，甚至在此之前她連最後一面也沒見到他，不管怎麼說，即使這麼多年來楚桐雨很少和秋山鶴還有韓奕這兩位老爺爺說過很多話，但私底下他倆總是默默的幫助自己。

八年前，秋山鶴再一次問起她關於楚家被滅門的慘案，那個案子直到如今七大宗門也從未調查過，就算巴蜀的那些世家們都亡盡了，可逃跑隱藏起來的寅羽閣對七大宗門都是一種可怕的威脅。

楚桐雨告訴過他們，但從未要求秋山鶴帶人去一查究竟，她曾說：“連天羅聖殿都辦不到的事，流奕館又豈能辦到呢？”

秋山鶴被她這樣一句話逼退了，再也沒問過，其實他是清楚楚家滅門之事是楚桐雨的童年陰影，是她心裡最脆弱的一塊地方，一個小女孩脆弱的心理肯定是無法面對曾經可怕的噩夢。

但他私底下還是偷偷派人去巴蜀調查過，結果就像年幼的楚桐雨說的那樣，沒發現任何關於寅羽閣的蹤跡，有一次，韓奕聽說天羅聖殿有一位專門撰寫瀾州史實的老者，瀾州所有世家、宗門各派的家譜信息都在上面，即便上面沒有寅羽閣，也會留下關於寅羽閣前身的一些信息。

知道這個好消息後，韓奕決定和秋山鶴一同前往，到達天羅聖殿後，二人特意獻上見面禮，殿主很高興，決定將史冊給他們看，可一聽兩人所查的內容時，殿主當時的臉色就變了。

天羅聖殿殿主一屁股癱坐在龍椅上，端起侍女遞給他的一杯酒，面帶惆悵的抿了一小口，嘆氣道：“雖然我也很想查出血洗巴蜀的兇手，但史冊裡真沒有記載任何有關寅羽閣的消息，你們的心我懂了，但只要七大宗門同心協力，早晚有一天寅羽閣會付出代價。”

殿主這番話的意思就是希望七大宗門間能夠和平共處，但韓奕和秋山鶴心裡非常清楚，殿主話中有話，更深層的意思是說流奕館能夠和蜀山派建立友好關係，整個瀾州的宗派都瞭解這兩個臨近的大宗門一直處於劍拔弩張的狀態中。

如果七大宗門中有一個宗門挑起戰爭，勢必會波及到其他宗門，這對天羅聖殿在瀾州的霸主地位有極大影響，殿主當然不希望看見這兩家互相爭鬥。

秋山鶴來來回回把史冊翻了個遍，甚至還特意請求留在天羅聖殿居住一個月，期間曾多次走訪探查，瀾州幾乎所有地區都走了一遍，可還是沒有找到任何有關寅羽閣的蹤跡。

直到面臨死亡的那一刻，秋山鶴腦海中涌現出大量複雜的信息，他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楚家真的是被祖師爺殺掉的？”

無人知道，都說若想找到殺人的兇手，首先必須要使死者開口說話，楚母徘徊在道館門前十多年，爲的就是復仇，秋山鶴無法再不相信邪祟所說的，可當年他親眼看見祖師爺死在暗幽海上，屍體沉入茫茫大海中，被妖物啃噬殆盡。

秋山鶴不相信這個世上有起死回生之術，直到了解了楚母攝取蘇燮靈魂重生的目的，他不得不相信的確有能夠讓人起死回生的能力。

假如……假如這一切真的只是假象，是那個叫贏天罡的人特意給他們製造的假象，那如今所努力的一切都毫無意義了吧？

可不管怎麼說，祖師爺再怎麼害他們，小時候也曾救過他的命，美好的就永遠停留在美好的那刻，什麼恩怨情仇都已經不重要了，屬於他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秋山鶴不想再知道真相，更不願把真相告訴楚桐雨，倘若她得知祖師爺就是當年滅掉楚家的兇手，楚桐雨一定會崩潰吧，真不敢想象她那撕心裂肺的樣子。他只需要知道，贏天罡就是記憶中的贏天罡，曾經有這樣一個美好的人存在過。

至於那些前塵往事，秋山鶴打算留給後輩去做，其實那個時刻他可以從地底下跑出來，但這裡已經沒有他的容身之地了，“蘇燮，楚桐雨是個好女孩，千萬別耽誤了，但我有一件事必須得提醒你，如果找到了真相，千萬不要告訴楚桐雨，如果你是爲她好，就按我說的去做，她只需要知道這裡有她所愛的人，大家都很愛她。”

蘇燮嚇了一跳，掏了掏耳朵，這時，他發現乾坤袋中有一團光芒亮起，他打開一看，發現水晶柺杖上還留有秋山鶴的神識，他在死之前竟在水晶柺杖上留下一縷神識，這樣做的目的必然是有些話想告訴他。

見楚桐雨仍陷在悲傷中，蘇燮小心翼翼的將乾坤袋合起來放入胸口，秋山鶴留下的神識似乎還有很多話想跟他說，不過現在不是個好時機，眼下還有很多事要解決。

如果沒有察覺，他甚至還以爲是古靈兒又在整蠱自己，“對了，靈兒？！”

此刻黑龍正落在離這裡不遠處的一片荷花池中，過去這麼長時間，龍脈異獸如果受傷肯定會回到識海中修養，可蘇燮等了半天古靈兒也沒動靜。

那道天雷也不知何時會降下，難不成這次真是死劫？

出了廢墟宮殿，兩人落到地面上，蘇燮挑眼看去，前方的黑氣越來越強盛，楚桐雨設下的符咒恐怕支撐不了太久，楚母一旦出來攻擊正在修復陣法的長老們，那可就完蛋了。

另一邊所有外門以及內門弟子都在流奕館邊圍設防，生怕蜀山派突然攻來，此時若想調集其他弟子來幫忙，起碼得需要半個時辰的時間。

半個時辰，以目前修復陣法的速度來看，完全沒問題，這個時間最關鍵。

“楚師姐，你先去叫人，我在這把它拖住，快！”蘇燮說道。

“你一個人？莫非你又想逞英雄？”楚桐雨在萬蠱瘴森時已經看清了蘇燮逞英雄的本質，就是他這種勇敢無畏，不懼死亡的精神才讓她感到害怕。

“沒時間了，我自有辦法對付它，快去！”蘇燮急忙說道。

楚桐雨嘆了口氣，握緊手中的劍鞘後，獨步飛走，期間曾回過頭來看向蘇燮，那個少年只是默默的望著自己遠去，嘴角邊掛著笑意。

“和你說話真好，原來你心裡還是有我的。”蘇燮感覺心裡暖洋洋的。

來到荷花池邊，蘇燮沒入水中，爬上黑龍巨大的頭顱，扒開那隻厚實的眼皮，金黃色的巨眼如同地獄深淵，蘇燮渾身顫動了一下，變成龍的古靈兒還真是挺有威懾力的。

“靈兒，醒醒，靈兒！”蘇燮叫喊著她的名字，等待了半天，也沒有任何迴應。

他忽然間意識到了什麼，趕忙將靈識投入幻靈空間，進入古靈兒的家，遠遠看去，黑暗的大殿中央漂浮著三片龍鱗，圍繞著一顆白色的蛋不停旋轉，其中有一片龍鱗已經失去了光芒，甚至有微微的開裂。

“龍鱗……竟然碎掉了一片？”蘇燮顫抖著拿起那片龍鱗，古靈兒說過這三片龍鱗是它的靈根，如果碎掉一片，就會失去一半的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