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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2

骨子裡擁有俠肝義膽的漢子,開始更多考慮妻女,或者更應該說是考慮家庭。比較於年前,拿著家裡僅有的五百塊去應酬,反差不是一般的大。更是能夠以自己所認知,去儘可能擺脫“仁義”束縛,想必是強子心裡想明白了好多事情。

比如,虛僞和實在。

從皺巴巴的煙盒裡掏出來僅剩的一顆煙,斷了。強子皺著眉頭連同煙盒搓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

櫃子裡還有在磊子路邊攤買來的大雲,順子掏出一盒扔給他,隨手把半條香菸扔到了茶幾上,“你可得想清楚了,你和光子好賴有個親戚關係牽連著,不能拿我來比。再說,我也不敢保證玲瓏領著工人能賺到更多的錢。”

這是多與少的問題麼?強子很想跟順子重申一遍,是有和沒有的區別。

翻著大眼珠子,三兩下拆開香菸包裝,胡亂地塞進嘴裡一支點著火,“我和玲瓏心裡有數,你就說接收不接收就行。”

街坊四鄰都知道,小哥倆創業開了工廠。打道回府?強子沒有底氣面對他們嘲笑,即便是仍然做加工也得苦撐著找一個穩妥安身所在。

突然感覺強子很可憐!而造就他如今這樣一種局面的原因,很大一種程度都要“歸功”於當初順子建議合夥。不是硬拉著去合夥辦工廠,何至於搞成現在這種結局?礙於臉面,沒了退路,更是有可能也和光子撕破臉皮。

“明天,我給你答覆可以吧?”這樣說著,手捏眉心的順子竟然生不出記恨強子的心。

強子不以爲然地哼了一聲,抓起茶幾上的半條煙夾在了腋下,“走了。空調也不捨得開,你家真冷。”

握草!你丫什麼時間臉皮這麼厚?

倘若是在這之前,順子有可能來上一句:你丫真不要臉!此時,由於心有愧疚,只是暗暗心痛撇了撇嘴。

實際上,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看,順子都有理由接收玲瓏帶領的一波工人。

整不趴下光子,讓他成爲光桿司令,或者在短時間之內頭疼工人流失,是件大快人心的事。還有,這一部分工人的到來,強子和玲瓏不再是以參股的形式同順子分攤利潤,這更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

這樣的心境很複雜。

一邊是尚存的兄弟感情,愧疚讓他們夫妻陷入窘局。另一面內心裡還在算計得失,同時爲可見利益而沾沾自喜。

以致於,孤零零地一個人躺在牀上思前想後,竟然忘卻了冷清。

翌日。

睜開眼的順子,沒能聞到粥香四溢。

肚子咕咕叫著,就那麼徒自瞪著倆眼瞅著蒼白的天花板。沒有老婆在家的日子裡,沒有了平日裡嘮叨聲不斷,也沒有了飯來張口的習以爲常。衣服送乾洗店,吃飯更好解決,飯館酒店遍地都是,可唯獨缺少了一種叫做溫馨的滋味……

急三火四開車跑在上班的路上,是因爲小超的一個電話。

說是,一大幫工人到了工廠,嗷嗷把火地吵翻了天。

果然,一進工廠大門,小超和廠長就好似被鴨和鵝圍住的投食者,在一片嘈雜聲中,面紅耳赤滿頭大汗。

小超嚷嚷著,“先報名……先報名……”

廠長一臉黑線,“別吵了…別吵啦!一人一句什麼也聽不清。”

可惜。

喊破嗓子也沒人理會他倆,皆在喋喋不休,要不是說被老闆拋棄就是被廠長和小超耍了,再不,就是嚷嚷你們幾個都是大騙子。

難怪廠長一臉黑線,看來,不是聽不清。

我的個天!這些老孃們也忒口不擇言。被不知內情的人見到聽到,任誰也會猜想,老闆和廠長對人耍流氓被人找到門子上了。

都特麼成了流氓窩了!

“老闆來啦!”

一聲吆喝,呼啦一聲拋下那倆貨留在當場張嘴直喘,爭先恐後把陸虎車圍了個結結實實。不得不說,在順子的領導下的的確確是得到在其他地方未曾有過的實惠。比如,比較可觀的報酬以及比較人性化的福利。

“老闆,爲什麼扔下我們不管,你得給我們一個完美的解釋。”

有人帶頭嚷嚷著,一人一巴掌拍在車身上“啪啪”作響。

“讓讓,我下車不好?”放下車窗的順子苦著臉。

……,總算是聽明白了他們的意思,當初到工廠就是出於對順子的信任,現在換了老闆卻不能給予他們足夠信任,一致要求到順子新工廠上班。

以往對工人的體恤付出沒有白費,讓順子歡心不已。一句,行!樂意跟我順子同甘共苦就留下。就算是把羣情激奮的一大幫人安撫了下來。

小超去安排車間,廠長摘下眼鏡擦了把臉說果然在你算計之中。

“好戲還在後頭呢!”順子心情不錯,“只要是自願來的人,我們就來者不拒。福利報酬只有增加不能減少,我們絕對不去算計工人那點利潤。”

“說白了,就是要把光總接手的工廠擠垮,是不?”

廠長這話說的,差點讓順子跳起來罵娘,仍然是氣急敗壞,“呸…握草,我順子是那種小人……,這怎麼能說是擠垮呢?我們去挖過人牆角沒有?這是良性競爭,良性競爭懂是不懂?”

扔下一句幫小超安排工人,廠長撓著雞窩頭直奔車間,聽身後順子吆喝:“要是玲瓏領工人來,我又不在,你就和小超安置妥當就行。”

這越發讓廠長心下懷疑,一定是順子和強子合夥把光子給騙了。並且,將要被騙的慘不忍睹!暗暗地嘆了口氣,答應一聲快步進了車間。

怎麼能不心生懷疑?

“不能吧?”小超趴在窗戶上看著順子走遠,滿臉不可置信。

壓低聲音,廠長說:“順子在開廠之前手裡沒幾個錢對吧?”

小超點點頭。

“那麼,他倆借了光子的錢就是真的,緊接著就是金蟬脫殼,用一個工廠的代價抵消債務。現在,他倆再狼狽爲奸把光子的工人拉來新工廠,這樣錢還上了,光子落得個雞飛蛋打,他們倆半點損失也沒有……”

對於他有理有據的推測,小超也開始深信,出於對順子的信任,猶自不肯認同,“不會的不會的,一定是你想多了。”

“握草!你還不信?順子說這幾天玲瓏就會領來她手下的那部分工人,還讓我到時候安置妥當。”廠長翻著白眼,鏡片後邊又是白花花一片。

幾十個工人集體缺勤,光子心裡咯噔一下,知道大事不妙!鐵青著臉找到強子後,眼珠子瞪得溜圓,唾沫星子滿天飛。

強子沒能料到他們第二天就有了集體行動,正心中鬱悶。被他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一通訓斥,窩了一肚子火氣也沒處撒,只能在心裡大罵光子是牲口,是沒有人性的牲口。搶來的工廠,工人就樂意跟你打拼江山?心中罵罵咧咧還是不能犟嘴,說是找車間主任問問情況,卻是直奔玲瓏那裡。

風中凌亂了假髮的光子,沒能等到強子回覆,卻等到了玲瓏說也要帶人離開。錯愕地瞪大眼,“我們是姑表兄妹!你怎麼好意思拆我的臺?”

玲瓏紅著臉,“是,強子留下幫你,我走。”

“爲什麼?錢?我可以預付給你……”光子勾起嘴角,笑吟吟地說。

“預付,不能真正算是我的,拿在手裡也不踏實。”

知道就是在說接手工廠的事。光子明白以收回借款爲藉口,確實做的太顯山漏水,更是明白玲瓏就是不放心報酬能否到手。這時,頭上的假髮越發凌亂,煩躁躁地捋順一把,“順子……跟你們沒法比,他是外人。表哥我沒那麼壞,對你們夫妻倆也算計。”

說的好聽,玲瓏可是瞭解他無利不起三更早的秉性,又有哪一次肯替別人著想?輕笑一聲調侃道:“高中時,說是順子偷窺女生澡堂,不也是針對順子?”

意思再清楚不過——不信任!

光子張口結舌。

看不慣順子高人一籌的嘴臉,也看不慣他耍小心眼哄得玲瓏團團轉。那時候,陷害順子就是偷窺者是爲了促成玲瓏和強子的好事。理由很簡單,強子這小子仗義,偷雞摸狗的時候能守口如瓶,打架鬥毆的時候更是個得力幫手。

玲瓏,把陳芝麻亂穀子舊事重提,說明玲瓏已經想明白了真相,或者是對他這個表哥存有戒心。

“今天我讓工人把手裡的貨做完,明天就搬走。”

沒有吭聲的光子,打死他也不會相信強子不知情。也就是說,正行生意果然不好做,不由得開始後悔,武斷決定接手工廠是一個非常錯誤的決定,可事情已經發生,估摸著將會越來越糟糕。想到賠錢,腦子更是亂哄哄一團糟……

胡亂地撓著腦袋,又把假髮拽在了手裡,一陣涼風吹到頭頂上,不禁地一激靈!不用深思也可以想到,缺勤那些人,還有即將離開的玲瓏,一定會投靠順子。讓順子不費力氣獲得巨大利益,讓光子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惡氣。

特麼的!想走?沒那麼容易!

“強子,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掛斷手機,整理著髮套扣到頭上,光子突然很開心!做虧本生意?你們這些窮光蛋就等著給老子好好賺錢吧!暗自想著,瞄了一眼身後勾起嘴角陰冷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