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他因為淡漠冰冷而顯出的內(nèi)斂沉穩(wěn)的神情,周沅淺沒打算他再給出什么別的答案,而是自顧自的分析:“成寰當初為了不讓奶奶知道他的死而傷心,你便幫他把他死了的消息瞞了下來。也許這一次見面,老奶奶只當做是外出務工突然發(fā)跡的孫子成寰衣錦還鄉(xiāng),帶著老婆孩子來看望她老人家了?!?
說到這里,周沅淺感覺自己分析的太對了,忍不住自己給自己點了個贊:“是的,一定是這樣。”
在她自以為自己的分析很正確的時候,君塵寰卻是微不可見的笑了一下,果然還是那個簡單天真的女人。
土豆背著他的小背包,走在爸爸和媽媽的中間,聽了媽媽的話后,仰著小腦袋問:“媽媽,我爸爸的奶奶,我該怎么稱呼?”
周沅淺把這個問題原封不動的拋回給小家伙:“你說呢?”
“曾祖母?”土豆試探著問,他記得童話故事里面都是管爸爸的奶奶叫曾祖母。
周沅淺笑著點頭:“答對了,土豆真聰明。”
“切!被你夸聰明很影響我的智商好吧?!蓖炼箯膩矶际莻€早慧的孩子。
被兩歲多的孩子和華麗麗的鄙視了,周沅淺很受傷,想要在土豆的腦袋上敲幾個腦瓜崩以示懲罰,可是土豆撒腿就跑了,她不得不跟在后面追啊追。
于是,一家三口就是在這么熱鬧的情況下來到了土豆曾祖母的房門外。
這是座很有些年頭的房子,墻是古老的青磚砌成,門板上面的門畫新新舊舊的疊加在一起,顯然已經(jīng)走過了許多許多個年頭,門板下面的門檻被摩擦的光潔生亮……好一座破舊的老屋。
君塵寰走上前去拍了拍門,周沅淺剛剛追上土豆,這會兒正和土豆一起站在君塵寰的身后小聲的斗著嘴。
拍了好一會兒門,聽到里面?zhèn)鱽響T的聲音之后,又等待了好一會兒。終于吱呀一聲門板從里面打開了。
一個頭發(fā)白透了,脊背明顯的有些佝僂的七十多歲的老奶奶站在門內(nèi),見了君塵寰,明顯的有些吃驚,睜著雙有些昏花了的老眼,仔細的辨認了好一會兒,才激動無比的問:“你是……寰寰?”
君塵寰略略點了點頭。
老奶奶頓時欣喜的什么似得:“寰寰,你終于回來了!我天天等,夜夜等,打電話沒人接,托人打聽也沒有消息,可真是嚇死我了,就怕你有個好歹……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快進來,奶奶給你做好吃的?!?
君塵寰抬腳跨進門檻,老奶奶立時就拉住他的手,關切的不得了:“這次回家就不要出門了,奶奶這把老骨頭可再禁不住嚇了,你之前寄回來的錢,足夠我們一老一少的嚼用。咱就在家門口找個媳婦,然后……”
然后什么,再生個娃?周沅淺有些看不下去了,忙上前叫了聲:“奶奶!”
老太太大吃一驚,回頭一看,咦?啥時候進來了一個陌生的女子后面還跟了個陌生的小孩子?
“寰寰,他們是誰?”老太太記得成寰一直都沒有說親,城里面打工賺到的為數(shù)不多的錢都給寄回來了,鎮(zhèn)上的女孩兒又大多瞧不上他那沒出息的樣子,怎么突然就帶了女的回來?
君塵寰腦子里想好了個托詞,正要說話,這個時候土豆從周沅淺的身
后鉆了出來,大聲的叫了一聲:“曾祖母!”
不知道是被小孩突然拔高的聲音給嚇到,還是被曾祖母三個字給嚇到,老太太的表情有些僵硬。
周沅淺以為這老太太不知道曾祖母是什么意思,于是開口解釋說:“奶奶,曾祖母就是稱呼爸爸的奶奶的。”
爸爸的奶奶?老太太的吃驚的朝著君塵寰看去。
得了,老婆孩子這么一對兒活寶已經(jīng)把能說的不能說的都給說了,他也沒必要隱瞞什么,只得如實交代了:“奶奶,這孩子是我兒子。還有這位?!彼噶酥钢茔錅\,“是我老婆。”
“你說什么?”老太太年紀大了難免的耳背。
君塵寰不得不提高了聲音指著周沅淺給她解釋:“她是我媳婦!”
到底是媳婦這個稱呼在這個小鎮(zhèn)里面更接地氣,君塵寰這么一說,老太太頓時明白過來,不由更加的吃驚了:“你在外面娶了媳婦?”
君塵寰點頭。
老太太又看了眼機靈活潑可愛到不行的土豆,激動得有些發(fā)顫:“那這個就是你兒子了?”
君塵寰再點頭。
幸福來得太過突然,老太太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欲言又止了好一陣,才想起來說:“都進屋吧,我給你們倒水喝。”
剛剛進的那道木門是院子的門,穿過不大不小的院子,才是堂屋的門。
房子已經(jīng)很是破舊了,房子里面的擺設更加的破舊。君塵寰隨便找了個木椅坐了下來。土豆學著他的樣子也拖了張簡陋的凳子坐了下來??墒怯秩滩蛔〉暮闷?,一雙眼睛滴溜溜的到處打量,想不明白用來居住的房子居然可以破舊到這個程度!
老太太拿了水壺來倒水。周沅淺忙接過水壺:“奶奶你不用忙了,我們自己來就好。”
“你這孩子,看著就是討喜?!崩咸Σ[瞇的夸了周沅淺一句,將水壺放心的交給了她,然后朝門外走去,“我去廚房看看,還有沒有菜?!?
周沅淺見老太太脊背佝僂著,走起路來也不甚穩(wěn)當,忙將手中的水壺在桌上放了,跟著她朝廚房走:“不用忙了,隨便準備幾樣家常菜就好?!?
“家常菜怎么行,你們都不常回來,一定要好好的準備幾個像樣的菜?!闭f話間老太太已經(jīng)進了廚房,一面在菜簍里面翻找著蔬菜一面自言自語,“現(xiàn)在還不晚,我得出門去割點排骨?!?
周沅淺想說不用這么麻煩了,可是老太太似乎知道她要說什么一般率先開口說:“你不要和我客氣,你要說不吃就是嫌棄我老太婆。”
周沅淺賠笑說:“不會,不會,怎么會嫌棄,您是奶奶,是長輩。您說吃什么就吃什么?!?
老太太這才滿意的笑了,從廚房的一角拿出個陳舊的購物袋抖了抖:“我先出門一趟,你們自己在家先玩一會兒,中午給你們燒排骨吃?!?
“我陪你一起去。”周沅淺見老太太要出門,忙要跟了一起。七十多歲的老太太,在大城市根本就是稀有生物,沒想到在這樣的窮僻小鎮(zhèn)里居然可以一個人生活的這么自如,精神矍鑠,看著老,其實做事很是利索。
聽她說要跟著一起,老太太拒絕說:“不用了,你在家玩,我很快就回來,這里的菜市場不怎么干凈
,你大城市來的看不慣的。”
周沅淺見老太太態(tài)度堅定,只得放棄。原以為這位老太太已經(jīng)老得生活不能自理,沒想到她看上去很顯老態(tài),實則很是健康,說話做事自有一股子精明在里面,不愧是君塵寰的嫡親的奶奶。
老太太拉開院門走了出去。周沅淺則回到堂屋,找了張凳子放到君塵寰的身邊坐了下來,對他說:“你奶奶看上不身體很不錯?!?
“……”君塵寰透過堂屋的門,看著院中的某一處似乎在想著什么。
“你說她把你當作成寰,知道成寰這幾年不但結了婚還有了兒子會不會很開心?”周沅淺自顧自的問。
“她知道我不是成寰?!本龎m寰將視線從院子里面收了回來,看著周沅淺,淡淡的說。
周沅淺不由驚訝:“怎么會?你和成寰不是雙胞胎兄弟嗎?長得那么像,而且她一直都在等著成寰回來,怎么會覺得你不是成寰?”
“我從來沒有告訴過她我就是成寰,她也沒有說我就是成寰。她應該已經(jīng)看出來了,我并不是她一手帶大的孫子成寰?!?
周沅淺好奇不已:“進門的時候她還叫你‘寰寰’,顯然是把你當做成寰了?!毕肫饋砉芤粋€大男人叫做寰寰,周沅淺就感覺身上直起雞皮疙瘩,好肉麻哦。
君塵寰看著她,開口說:“剛進門的時候她的確是把我當做了成寰,可是后來你和土豆一番自我介紹之后,她冷了會兒神,大約就是那個時候便看了出來,我其實并不是成寰。成寰是她一手帶大的,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成寰的性子,是或不是,她一眼就能看出來?!?
“果然是個精明的老太太?!敝茔錅\感覺自己原本是想把老太太當弱者同情,一不小心就被當成弱者讓老太太一看看出了本質(zhì)。
君塵寰抬手撫摸了下她脊背,安慰說:“沒關系,她老人家應該認出來,我便是三十年前那個失蹤掉的孩子,我其實也是她的孫子。”
“聽你也說,我也覺得奶奶應該知道了你到底是誰。剛剛?cè)N房的時候她直說要燒排骨吃,并沒有提到成寰愛吃什么,她應該知道了,你不是成寰,而是成寰的雙胞胎兄弟。”
周沅淺和君塵寰聊著天,心里不無感慨,君塵寰和成寰兩個雙胞胎兄弟就好像天生相克一般,一個在另一個就不在,不過好歹血緣極盡,命理相連,成寰代了君塵寰死去之后君塵寰便頂了成寰的身份活下去。明明是兩個人,某種情況下又是一個人。
老太太出門之后沒多久就回來了,將買回來的排骨收拾了,放在鍋里用小火慢燉。幾十年的老手藝了,雖然沒有君塵寰高薪聘來的傭人們手藝精致,可是吃起來卻別有一番風味。
午餐比較簡單,幾個時令蔬菜,一大盆燉排骨,君塵寰的眼里,這是極簡陋的一頓午餐了,可是老太太的眼里,這頓午餐其實很豐盛,你看,她都準備了那么大一盆燉排骨。
不想讓奶奶失望,君塵寰特意的多吃了一些。
周沅淺知道他其實是個特別挑剔的男人,不僅挑剔而且還冷傲霸道,入不得他眼的東西,向來不屑一顧,可是今天,在這樣簡陋的條件下他居然沒有不屑也沒有不耐,居然還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吃了不少平日里他幾乎都不會去吃的粗糙飯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