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
夏小北獨自一個人坐著，年前的智力積木已經被他堆到了他脖子處那麼高，他一臉思索地看著積木，已經發呆將近半個小時了。
溫家奶奶在門口看著，擔憂地轉過頭問林姨問道：“小北這孩子……怎麼也不哭不鬧的？都這麼著好多天了，除了剛開始問我一句他媽媽呢，再就沒有問過任何關於媽媽的問題了……你說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林姨也是一臉驚慌和擔憂，“應該不是吧……我們沒有提過任何的，您交代下來，我們說話做事都很注意。”
“這小子聰明勁像子耀，我擔心的就是他很有可能知道了什麼……”溫家奶奶嘆了口氣，又看了眼門內，轉頭對著林姨道：“你先把綠豆湯端上來。”
“好。”林姨點頭應了，轉身去樓下端了綠豆湯上來。
溫家奶奶將湯端了過來，走進了門內，看著正發呆的夏小北，開口道：“小北？你在想什麼呢，快過來喝綠豆湯了。”
夏小北轉頭看了溫家奶奶一眼，點了點頭，往她的方向走了兩步。
溫家奶奶觀察著夏小北的神情，開口道：“小北啊……怎麼這麼多天不見媽媽，都不想媽媽嗎？”
“媽媽？”小北擡頭看了看溫家奶奶，開口道：“曾奶奶不是說了，媽媽工作忙，要過一段時間才能來看我嗎？”
溫家奶奶尷尬地笑了笑：“是是，小北真乖，曾奶奶的話都記心裡了。那這幾天要聽爸爸的話，不能惹爸爸生氣，媽媽工作一結束就會過來看你的，好嗎？”
小北乖巧地點著頭，笑了笑：“好。”
溫家奶奶越看夏小北這模樣，就越覺得像子耀的小時候，尤其是眉眼，和溫子耀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鼻子像晚安，長得秀氣些。
想到晚安，溫家奶奶也是心裡一嘆，憐惜地看了夏小北一眼。
“乖，把湯喝了吧……”
“少爺回來了。”林姨敲了敲門，神情凝重。
夏小北越發確定自己心裡的猜測了。
如果媽媽什麼事情都沒有，爲什麼溫家上下都處於這麼詭異的氣氛中？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好一陣子了……
夏小北眼神一閃，黑溜溜的瞳孔就對上了門口同樣一片漆黑的眸子。
父子倆一對視，溫子耀咳了一聲，走了進來。
“爸。”夏小北叫了一聲，伸出手來將身邊的積木給推翻了。
他剛纔用積木偷偷擺出了媽媽的名字，看著像是一人高的積木，實則細看就是英文字母。
曾奶奶看不出來，但是他這個鬼靈精的老爸……可不一定看不出來。
夏小北想到媽媽，眼神暗了暗，再擡頭時已經是滿面笑容了。
“怎麼了？”溫子耀也察覺到了屋內氣氛異常，開口問道，眼神在一地的積木上停留了一下。
“奶奶給我做了綠豆湯。”夏小北笑得天真無邪。
溫子耀聽了，這才放心下來，他知道夏小北最愛喝的就是綠豆湯，別的再精緻的糕點和湯食都不太在意，只是一個綠豆湯是心頭所愛，溫家奶奶疼小北，所以每天都給他做的。
“這幾天上幼兒園，有沒有不開心的事情？”溫子耀走了過去，將小北的頭摸了摸，小北沒有反抗。
“沒有。”夏小北開口道。
溫家奶奶看這兩父子開始聊天，心想自己也不好打擾，畢竟兩人獨處的時間很少，於是便笑了笑，走出了門，順手將門帶上了。
門一帶上，夏小北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不見了，聳著肩彷彿小大人一般，坐到了一邊。
溫子耀臉上的慈祥和藹的笑容也消失不見了，同樣坐到了另一邊。
父子倆的動作都是一樣的，託著腮，眼睛飄向對方。也只有在這時候，溫子耀有意識到夏小北真的是他和夏晚安的兒子。
假設晚安……不，沒有這種假設。但是小北是他和她之間唯一的聯繫，他慶幸這段時間這麼難熬，他還能常常來看看小北，一看見小北，他便想到了當時晚安爲了他所做出的那麼多犧牲，受了那麼多的苦，小北還因此得了心臟病……愧疚感便更深了。
夏小北踢了踢凳子，百無聊賴道：“爸，你今天怎麼會來看我？公司……公司不忙？”
溫子耀笑了笑。
到底是小朋友，心思總是藏不住的，不管他多聰明，到他這兒也是個孩子。
溫子耀知道夏小北是想套話，於是便順著他的話頭回答道：“公司的事情不忙，有別的事情忙。”
“什麼事情？”夏小北天真地眨了眨眼睛，過了一會兒，又道：“媽媽和你一起在忙嗎？”
溫子耀聽見夏小北的嘴裡出來“媽媽”二字，笑容突然僵住了，扯了半天嘴角也扯不開，於是作罷，乾脆不小了，坐在了一邊，垂頭不答。
夏小北也明白了什麼，嘆了口氣，踢了踢凳子。
父子倆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在一問一答間，很多東西都已經瞭然於胸。
“喂，小子。”溫子耀突然叫了一句。
夏小北擡頭，往他的方向看過來。
溫子耀細細看著夏小北的眉眼，雖然像自己，但是這張臉比自己又多出了幾分妖氣來，這幾分妖氣活脫脫的便是夏晚安了，除了夏晚安，沒有人能將清純和妖冶混合得那麼自然。夏小北很完美地繼承了夏晚安的這一點，所以他的睜眼閉眼間，都能看出以後顛倒衆生的模樣。
“你這張臉，以後要禍害多少人吶……”溫子耀輕聲感嘆了一句。
“你這張臉，禍害得也不少。”夏小北稚氣的聲音雖然嫩了點，但是話語間的氣勢絲毫不輸於溫子耀。
“這張嘴也像你媽……”溫子耀突然頓住，咬了咬牙。
這死女人……再不回來，他們父子倆就真的思念成疾了。
“小北。”
“嗯。”
“如果你媽媽以後都不回來了，你跟著爸爸能好好生活嗎？”
“爲什麼不回來？不要小北了嗎？”
“你媽怎麼會不要你，她簡直把你看成她的命。”溫子耀說這句話的時候，醋意十分明顯。
也是，夏晚安對夏小北的在乎程度任誰都看得出來，夏小北是夏晚安的命，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是明明知道這是自己兒子，他還是忍不住要酸一把。
“對啊，所以她會回來的。”夏小北煞有介事道。
“爲什麼？”
“因爲我是她的命，她自己的命可以不要了，但是要小北的。”夏小北一字一句，表達得十分清晰。
溫子耀的眼神一閃，心裡瞭然。原來夏小北什麼都知道……果然是他的孩子。
“我是認真的，爸。”夏小北突然將身子移了移，面對著溫子耀。
那張和自己十分相像的臉上透出一些思索的光芒，夏小北若有所思地看著溫子耀的臉，開口道：“小北和媽媽有感應的，小北覺得媽媽一定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
溫子耀低頭，和夏小北對視了半晌，開口道：“認真的？”
“認真的。”夏小北再一次十分認真地點頭。
“那我就信你一次。”溫子耀開口，伸手本來想摸夏小北的頭，但是動作到了夏小北的頭上便變得有些大了，改成了揉了揉，力道還不輕。
夏小北張口瞎叫喚，明顯是故意的。
門外突然響起了腳步聲，幾秒之後，門被溫家奶奶給推開了。
溫家奶奶探頭進來，急道：“怎麼了？！”
她被夏小北的聲音給嚇到了，以爲出了什麼事情。
“沒事。”溫子耀立刻將手給縮了回來。
“子耀！”溫家奶奶嗔怪道：“這可是你親生兒子，你得溫柔點，怎麼和小孩兒似的玩呢？！”
“知道了。”溫子耀點頭。
門一關，溫子耀立刻一把將夏小北給撈了過來，捂住了嘴，第一時間將他的屁股抽了兩下，心中一片難言滋味——自從這夏小北和夏晚安回來了，他的日子可就沒有好過一天，現在連夏小北都要騎到他頭上了，地位已經比他高出太多，居然還敢給他使壞。
夏小北乖乖地給溫子耀抽了兩下，也不瞎叫喚了，只是捂著嘴偷偷地笑著。
溫子耀打了他兩下之後將他放了下來，開口道：“鑑於你不恰當的行爲，沒收你的綠豆湯。”
夏小北臉色一變，衝向了綠豆湯，一把將碗護住了，開口道：“不準！不可以收我的綠豆湯！你還是繼續打我屁屁吧……媽媽說了，男子漢要經打，我才怕呢！”
“你媽都教你些什麼……這麼說你經常被打了？”
“纔沒有呢，媽媽可疼可疼我，她不捨得打我。”
話音一落，兩人又是沉默。
都在強顏歡笑。小北看得出來溫子耀正在傷心難過，所以用自己的方式哄他開心。溫子耀不想讓小北傷心難過，所以也在哄他開心……
“爸，你也想她嗎？”
“……嗯。”半晌，溫子耀回了一句。
室內一片沉寂。
“那……”夏小北猶豫了一下，“爲什麼這麼久了，都沒有來找我們？爲什麼媽媽從來不告訴我，我的爸爸是誰？我被他們笑話沒有爸爸的時候，你在哪裡？”
三句，誅心之問，因爲童言，所以更加真實。
溫子耀突然想起了夏晚安對自己的抗拒和憤恨，此刻也終於有些明白了。
他一直都在以自己的角度看這件事情，他的折磨有多深刻，他受的罪有多少，卻……從未想過她受的苦難比自己多太多了，所以她纔會這樣抗拒自己的接近，這樣想要保護小北，對不對？
“爸爸也很後悔。”溫子耀開口道：“所以等媽媽回來，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
“再也不分開？”夏小北一愣，隨即笑了起來：“好！”
（本章完）